第146章 以死相逼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再來一回？我以為你讓我見到了奇跡。卻原來上天隻是要我再痛一次，隻是要我明白什麽叫絕望！第一次我白了頭發，這一次你要我什麽？是這眼，還是這條命？”看著漫天白雪，十一的目光從專注到痛楚，最後失去了全部光彩。幽邃的眸子一片死寂。
“你好狠心，我這麽堅持，這麽固執，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什麽你總是不懂……”伸出手接住幾片雪花，沁涼一直蔓延到心尖上。
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寂寥人影在夜風中，搖曳出駭人的決然。破碎的衣衫仿佛是片片的黑色羽毛，被山風吹得舒展開來。那跌跌撞撞之下遍身的狼藉和細小的傷痕，被朦朧的雪色模糊、幻化，在她的身影上鏤刻出詭魅的圖騰。恍惚中，她漸漸變得詭異妖冶的黑瞳似乎被神明賦予生命，在迷離雪色中閃耀著奪人魂魄的光芒，似是在與命運固執地抗爭著。
解開發上的絲帶，任一頭銀絲在風中狂亂，遮住她眼前的視線。手鬆開，發帶從手中滑落飛向遠處的天空，然後緩緩降落，絲帶飄落的刹那，她縱身一跳，微闔的雙眼，未幹額淚痕，解脫的神情……
回旋的風鼓動著她的錦衣，翻飛若折翼的碟。
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閃電一般劈了下來，撈住她墜落的身子，一時之間漫天漫地的怒火燃燒了整個冬天的雪。
身子開始慢慢上升，十一安心地依偎在來人的懷中，環著他的腰身。她就是故意以死相逼，若是他真的不在，那死便死了。
“姑娘，為何要尋死？”
一句話，又重新將她打入地獄。看著眼前再普通不過的男子，十一慘淡一笑，“我不會再錯認你第二次。”
她的手將要觸摸上他的那一刻，他及時地退後一步，“姑娘怕是認錯人了。”說罷就要轉身離開。
她追上去，從身後環住他的腰身，感覺到他的身子驀然僵直，“為什麽你總是不懂？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就是你，是我的燁，是我的阿七
。即使你毀容，變成一個怪物。哪怕是這樣，我依然愛你。”
他伸出手一根根扳開她的手指，“對不起，你認錯人了。”她突然的接近讓他已經遏製不住自己嗜血的**，他不想傷到她，不想她看到自己可怕的樣子，隻希望她趕緊離開。
十一顫抖著，“好……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認識我？如果你回答是，我就鬆手。”
沉默良久，隻剩下風聲在耳邊呼嘯……
軒轅宸燁微闔雙眼，終究沒有說出“是”。
但，結果卻是相同的。“不認識。”
不認識啊……這一切換來的竟然隻是他一句不認識，她可以強迫他讓他看那個印記的，可以強迫他承認的，可是這樣做又什麽意義呢？就算事實如此，但他不承認，一切真相都是沒有意義的。
“君既無心……我便絕……從此陌路，就這樣吧……”短短的一句話卻說得無比艱難。突然覺得好冷，刺骨的寒冷，十一不由得攏緊了衣襟。
在他想要開口地刹那，十一已經鬆開他，決然轉身，每一步都重如千鈞。那身影在紛飛的雪中漸漸隱沒，似是隨時都有可能憑空消失，心頭一慌，撕裂的疼痛讓他痛得幾乎站立不住，但是還強撐著低咒一聲，追了上去，重複剛才她所做的事情。
“公子請自重。”感覺到背後突如其來的火熱撞擊，十一的身子微微前傾，咬了咬唇，冷冷得說著就要掙脫開他的手。
“你生氣了？”他卻下意識摟得更緊，腦袋埋在她的側勁，歎息般說道。
“隻是個陌生人而已，有何值得生氣？”
軒轅宸燁的身子猛地一震，喃喃道，“原來是這種感覺……對不起……”原來從她口中聽到冷漠的話會這麽痛。盡管體內亂竄的真氣讓他的五髒六腑痛得幾欲癲狂，可是他卻固執地就這樣安靜地擁住她，舍不得鬆手。即使聽著她冷漠的話也沒關係，她所給與的痛，他甘之如飴
。
“我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對不起！”十一含著怒氣說道。
“那你想要什麽？隻要是我有的……”當四股真氣相爭，禍及他的心脈，他痛得麵色一變，幾欲忍不住，不受控製地一低頭，咬上她的耳垂，可是這樣還是不夠，不夠……
她身子一顫，不動聲色地躲過他的碰觸，“你已經沒有我需要的。”她需要隻是他的需要啊！那種被人需要的感覺從來隻有他才可以給。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了。他一句不需要她了，即使痛苦，他也不需要她的安慰，她的並肩作戰，他都不需要。
軒轅宸曜對誰都很溫柔很好，所以他對她的好，總是讓人覺得這是本該如此的，而軒轅宸燁卻讓她感覺到自己對他而言的重要和獨特，那是專屬於她的……
“我好像什麽都沒有了……”他低低的說道。一句“你已經沒有我需要的”讓痛達到了又一個極限。
“既然不認識，何必如此，請你放手！”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十一狠下心說道。在他一根根扳開她的擁抱，在他說出“不認識”的那一刻，他可曾知道她的心情，她的痛？
“真的不認識？或許，有些東西可以讓你想起來……”他若有所指地反問，接著突然轉過她的身子，拉起她的手，毫無預兆地牽引著伸進他的衣襟裏。
“你……”冰涼的手指接觸到他精實灼熱的肌膚，十一有些惱羞地想要拉回，卻被他強迫著碰觸左邊鎖骨處不甚明顯卻真實存在的凹凸疤痕。
他似還是不滿意，直接拉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半個肩膀和鎖骨，讓她親眼去看。於是，當日她一口製造的齒痕便這樣赫然入目。左邊……是他……
那日，當她在皇宮看到屍體鎖骨處印記的瞬間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但是當她想起她咬的是靠近心口的左邊，而屍體上的齒痕赫然是右邊。知道這個印記的隻有她和他，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這個屍體是假的，是他故意做出來迷惑軒轅宸燁的，而他又想讓她知道他沒死的消息，所以便給了這個暗示。想清楚的那一刻，她黑暗的世界突然漏滿溫暖和光明。她以為真的出現了奇跡，以為老天憐憫，他沒有死。
當她得知洛城的守將是袁知蒿的時候便開始懷疑他的所在了，因為袁知蒿是武將，憑著三千士兵根本沒有可能攻下洛城，還有一點，袁知蒿從小就和軒轅宸燁關係不錯，算得上是他的心腹，再加上她曾經接觸過二皇子，憑她看人的經驗，完全相信二皇子的隱居之心是真實的，他想要彌補萱妃犯下的罪過
。一切的矛頭都指向，軒轅宸燁蟄伏在洛城。
所以，當袁知蒿說要私下裏和她見麵的時候，她激動不已，她以為會是他，可是想不到他居然還是沒有出現。她的整顆心都空了，絕望之際卻又突然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氣息，是他嗎？若他就在附近，為何不願意出來見她？
她決定賭一下，而現在，她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在他出現，縱身懸崖救她上來的時候，她贏了，可是，當他相見卻不相認的時候，她又輸了。
十一抽回手，為他穿好衣服，有些別扭，麵無表情地說道，“不冷嗎？”
“冷……”他突然擁住她柔軟的身子，在她的頸窩蹭了蹭，有些無賴地說道，“這樣就不冷了。”
他擁住她的那一刻，她有些驚愕地發現他的溫度越來越灼熱，不僅如此，他身體內息狂亂得有些不正常，不由得疑惑道，“你怎麽了？很難受嗎？”
“沒有，可以和你在一起，怎麽會難受！”他輕鬆愜意地說道，又享受般地將她的身子又擁緊了些，同時不動聲色地躲開她的手，阻止她把脈。
“可是你……”是不是不該和他賭氣？是不是剛才話說得太重了些？十一有些心緒不寧。正要開口詢問，他卻在一個用力的擁抱之後突然一把推開她，退出好遠，顫抖地伸手撫額，角度正好遮住他的眼睛，聲音粗噶道，“快走……走……”
“你到底是怎麽了？”十一上前一步，他立刻驚得後退數步。
“嗬，我還想堅持久一點的，可是……真的好沒用……”身體還在留戀著她方才的氣息，可是終究還是消失了。老天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他沒有資格擁有。
“是換血的後遺症發作了？”十一用肯定的語氣說道，神色緊張卻不慌亂。
“我不想傷到你……”
不行了，真的控製不住了，下一刻就要變身成嗜血的惡魔，軒轅宸燁轉身就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