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可以至死是少年,不能至死是廢物
眾所周知,季長生是一個孝子。
但是父親這次說話太傷人了。
先有父不賢,才有子不孝。
雖然季長生為人純孝,但絕不愚孝。
看著已經開始懵逼的小玄子,季長生鎮定自若:“父親老了,開始糊塗了。小玄子,回去多勸勸我父親,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
小玄子一個激靈。
額頭浮現出冷汗。
他真的有點懵。
“季長生,你……你……”
他浮現出了之前所有和季長生為敵的那些人的共同的感受:
“你怎麽敢的?”
季長生很淡定:“眼內有塵三界窄,心底無私天地寬。我為人坦坦****,有什麽可怕的?父親在封神大劫的時候就一意孤行,無視我的勸說,以至於鑄成大錯。今時今日,依舊不加反省。”
說到這裏,季長生搖了搖頭,感慨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父親也難以免俗。”
玄都大法師:“你信不信我扭頭就把這話放給三師叔聽?”
季長生笑了:“小玄子,你還是不了解我三叔。我三叔聽到我批評我父親,隻會老懷大慰,感覺自己多了一個知己。”
玄都大法師很難評。
結合通天教主的過往行事風格,恐怕還真是這麽回事。
“你真不怕二師叔把你殺了?”
季長生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是那種沒見識的白癡呢?”
都混到這個地步了,傻子才怕東怕西的繼續當孫子,認為這個不能得罪那個不能得罪。
你不敢得罪人,你就永遠當孫子。
季長生今天敢在玄都大法師麵前不給元始天王麵子,元始天王的直接反應就會是季長生有底牌,因果太大了。
但凡季長生今天一直跪著和元始天王說話,你猜元始天王會不會把他放在眼裏?
你先把自己當回事,別人才會把你當回事。
遇到通天教主那種莽夫,身段要軟一點。
遇到元始天王這種死了兒子還能繼續忍的主,該硬就得硬。
還繼續選擇服軟,情商高點說是考慮的周全,說實話就是跪習慣了,一輩子當孫子的命,看別人直起腰來還覺得別人太衝動。
季老魔當然可以跪,前提是有好處的時候。
遇到威脅了,我管你是元始天王還是準提聖人。敢動我就是敵人,對敵人還客客氣氣的,純屬智障行為。
“三清當然可以動我,前提是接受三教弟子群龍無首的局麵繼續混亂下去,接受天庭內部昊天一家獨大的事實。”
季長生衝玄都大法師笑了笑:“小玄子,你人設打造的太成功了。清靜無為的三教大師兄,力挽狂瀾的太清繼承者。大伯崇尚的就是無為而治,也就注定了你永遠不可能登上前台去和昊天打擂台,你的戰場不在這方麵,你的追求也不是這種名利。”
玄都大法師沒有反駁。
但凡他想,封神大劫的時候一個天帝位對於他來說唾手可得。
很顯然,他不想。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在太清門下,是錢多事少的三教大師兄,頭上還有一個基本誰都不敢得罪的老師,身份在洪荒仙界無比超然。
但他要是入主天庭,成了一方天帝,就入了名利場,必須要麵對那些爭權奪利。他是三教大師兄的時候,昊天得供著他。他若做了天帝,昊天會全力打死他。
三教大師兄的背景,基本誰都不敢得罪。
六禦天帝……昊天嗬嗬一笑,你有我背景硬嗎?
就算昊天不是他的對手,昊天背後的那一位呢?
打狗要看主人,人家手段不如你,實力不如你,可後台就是比你厲害。你怎麽爭?你爭的過嗎?
所以玄都大法師最好的選擇,就是一直做他的三教大師兄。很顯然,這也是他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你不站出來,截教一群莽夫,闡教門徒半數叛教。”季長生笑,笑聲中充滿金石之音:“元始殺了我,謀天庭這一局三清就全輸了。我把性命賭上去,我賭元始不敢殺我,我賭就算他有想法,大伯也會攔住他。”
玄都大法師沉默。
季長生抬手,玄黃功德塔內,瞬間風雨驟降,電閃雷鳴。
玄都大法師麵色再變。
“風雨雷電四大祖巫傳承果然落到了你手中。”
“是,而且我已經入門了,還發過誓會幫巫族再次偉大。”
季長生微笑:“小玄子,三清硬著頭皮,或許可以接受在我身上投資失敗的虧損。你讓元始猜猜,巫族虧的起嗎?後土姐姐會接受嗎?”
玄都大法師懶得猜。
巫族肯定虧不起。
三清財大氣粗,或許還有機會再培養一個三教繼承人。
巫族是真的經不起折騰了。
很顯然這一次後土娘娘一次性的在新人皇和新天帝上都砸了重注,這大概率就是巫族最後的財產。
但凡這次投資失敗,巫族鐵定退版本,後土娘娘恐怕再無力掀起波瀾。
所以現在的後土,是最不容許失敗的。
“我母親女媧娘娘金口玉言,讓我飛升洪荒仙界後,帶著李歡顏去一趟媧皇宮拜見,此事你也是知道的。”
玄都大法師默然。
他太知道了。
聖母元君那邊,女媧娘娘還特意讓他去求過親呢。
他是三教的大師兄。
女媧娘娘托他去拜訪聖母元君,這麵子就已經給足了。
不僅僅是給聖母元君的麵子,更是對季長生的看重。
“我媽倒是也能接受我出事,不至於太過心疼,但她要麵子的。”季長生笑眯眯的繼續開口:“女媧娘娘欽定的好孩子,在元始那兒成了該死的人,這怎麽說?打我媽的臉?指著我媽的鼻子說她眼光不行?”
玄都大法師苦笑:“你把局勢看的還真清楚。”
“要不然我也不會得到這麽多大佬的投資。”
季長生平靜道:“我敢翻臉,就有翻臉的把握。我當然可以死,隻要殺我的人能接受更大的損失。現在真正敢殺我的,想殺我的,其實也隻有那一位和元始。甚至可以說,那一位很期待元始對我動手。”
玄都這次不僅僅是苦笑,已經有些歎為觀止了。
“你活的太明白了。”
道祖現在當然不會把季長生當成什麽不能失去的“好聖孫”。
相反,道祖很希望季長生出事,前提是被三清幹掉。
這是對祂局麵最有利的選擇。
祂是不會親自出手的。
隻有季長生死在元始天王手上,後續才方便祂的合縱連橫,利益最大化。
祂虧的起,且很願意虧。
隻要元始出手,祂就能抓住機會得到更多。
“我能看清楚這些事情,你肯定也能看清楚,大伯當然也能看清楚。我父親到現在沒有出手,說明他也已經看清楚了。說到底,殺玉清真王的是那一位,和我沒有關係,我不過是一個努力掙紮往上爬的人罷了。冤有頭,債有主。元始如果真是個漢子,也是會去找那一位報仇。找我的麻煩,太丟聖人的麵皮,太過欺軟怕硬。”
季長生直視玄都大法師的眼睛,沉聲道:“小玄子,你今天和我搞這一出,抬出元始來壓我,是想PUA我,讓我心生敬畏。再借助大伯施以恩惠,讓我心生感激。以後說話的方式簡單點,這一套對於小慕小餘他們來說可能有用。在我麵前玩這一套,純屬浪費時間。真誠才是永遠的必殺技,多一些真誠,少一些套路。
“不過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是這麽蠢的人,手段也不會這麽粗鄙,太清一脈也不是這個風格。是玉虛宮派你來這一趟的吧。是父親找的你,還是我那未曾謀麵的便宜娘親?”
玄都大法師默默望天。
您聽到了嗎?
……
同一時間。
洪荒仙界,昆侖仙山,玉虛宮中。
元始天王搖了搖頭,握住了玉清神母的手。
“我說過,不必試探他,還容易讓他心生嫌隙。他不過是一個適逢其會的普通人,能走到現在,靠的是刀尖舔血,前途都是靠搏命搏出來的。對這樣的人,施恩就是施恩,幾番試探,隻會讓他離心離德,何苦來哉?”
玉清神母語氣不甘:“南極死的太冤了,用南極的死去成全他,我不甘心。”
“用南極的死成全他的是老師,是後土,和他沒有關係。他說的全都是正理,冤有頭,債有主。未來南極複活,或許可以找他要一筆因果。但你我的因果,不在他身上。神母,你這一次真的不該去找玄都。既然不想殺他,又何必如此折騰?得不償失。”
玉清神母甩開了元始天王的手。
“你說的對,我沒本事。我打不過祂,也不是後土的對手,就隻能欺負他一個普通人,你說的都對,我就是欺軟怕硬。但元始你別忘了,南極是我們的長子,他不光是我兒子。”
玉清神母的眼神中滿是失望。
“你現在,連銳氣都已經沒了,竟然任由別人對你如此不敬。”
元始天王幽幽一歎:“神母,別忘了,封神大劫之時,我將所有對我不敬的狂妄之徒都打死送上了封神榜,以至於和三弟反目成仇。”
玉清神母一滯。
元始天王說的都是真話。
封神大劫的時候,截教萬仙來朝,從教主到門徒,一個個都膨脹的厲害。
通天教主整天吆喝著他能一打四。
然後截教弟子們都信了……
既然教主這麽說,那聖人也不過如此,所以通天教主的弟子看到元始天王太清聖人一點不帶怕的。
尊敬你的時候,叫你一聲二師叔。
不尊敬你,叫你一聲小元始怎麽了?
那時候的截教弟子,比現在的季長生囂張多了,而且也不敬多了。季長生對元始天王的不敬還停留在嘴炮階段,截教弟子是真的直接動手打元始天王。
關鍵是他們真覺得自己能打贏。
元始天王門下十二個親傳弟子,被通天教主門下的三霄娘娘一個不落的全部揍了一遍,一個不落!
還被削去了頂上三花,關閉了胸中五氣。千年道行一朝喪,把闡教直接給打自閉了。
一點餘地都沒給闡教留。
等到元始天王出麵,三霄娘娘囂張氣焰依舊,心想二師叔門下弟子也就這水平,看來老師說的果然沒錯,二師叔自己實力也就那樣。
所以三霄娘娘不帶怕的,也不帶逃的,布下九曲黃河陣,麵對興師問罪的元始天王和疑似拉偏架的太清聖人,張嘴便是:
“二師伯,大師伯,你們兩個老畢登裝你妹呢,有本事下來打一場。”
元始天王哪受得了這種氣。
三霄娘娘跪的很快。
很淒慘。
元始天王嬴的當然也毫無懸念。
但說破了大天,這件事情的本質就是元始天王以聖人之尊,對三弟的弟子動了手。
妥妥的以大欺小。
欺的還是三弟的門徒。
通天教主也是個火爆性子,當然也受不了這種事情。
於是,三清反目成仇,封神大劫最終以截教闡教兩敗俱傷結束。
“神母,封神之後,我靜坐玉虛宮千年,想通了很多事。”
元始天王的聲音已經十分平靜:“別人敬不敬,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玉清神母:“……”
“想要讓三弟的弟子對我尊敬,難道我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元始天王自問自答:“當然有,但我選擇了當時最痛快、後果最糟糕的辦法。南極說的對,封神之敗,敗在我自身,敗在三弟自身,與他人無關。若是三清始終一體,若是我能不對三弟門下弟子出手,結局絕不會那般慘烈。我的出手,將局麵最終推向了萬劫不複。”
封神大劫,是一個因果輪回,很難說三教敗落,元始天王和通天教主誰的原因更大。
截教膨脹的厲害,從上到下對元始天王和太清聖人都缺乏尊敬。
元始天王主動以大欺小對通天教主弟子出手,破壞了聖人的潛規則。
通天教主進而被觸怒,也開始下場布誅仙陣。
局勢最終惡化,誰都沒有退步,於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此時彼時,神母,你不覺得很相像嗎?對季長生出手當然很容易,出手之後呢?”
元始天王看向紫霄宮,目露嘲諷。
“老師大概以為我是三弟,閱盡千帆後,還是當初那個白……少年。”
可以至死是少年,不能至死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