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所有感情等待被救贖
女洗手間,傅寒聲擁抱著蕭瀟,沉默擠壓著空氣,他們有理由保持長時間沉默,傅寒聲沒有太多話要對蕭瀟說,因為他的說與不能說,蕭瀟都懂洽。
她是一個寡言沉默的女子,性格裏帶著不可調和的決絕;但同時她又是一個溫軟的女子,所以會在被傷害時幻化成一隻刺蝟,防禦著自己,攻擊著別人。
他也成了龐大“別人”群體中的一員。
“瀟瀟,這是我第一次做父親,我迫切的希望能夠參與孩子成長的每一步。”說這話時,這個男人輪廓收斂,隱隱請求。
蕭瀟抬臉看他,她的呼吸有變化,但眼神對視卻是一片寂靜,他們之間的氣氛就像是靜止不動的河水,他們在這一刻比的不是誰比誰情深,而是誰比誰冷酷。
冷酷的那個人是蕭瀟。
她心結暗生,遠離山水居是因為溫月華。溫月華是誰?她是傅寒聲的母親,身為一個長輩,老太太有著人性的光輝麵,但也有著人性的殘缺麵。
老太太對她好,理由可以有很多——
其一:性格溫善,對晚輩心存愛護之心。
其二:她是傅寒聲的妻子,所謂愛屋及烏,對她好也在情理之中。
其三:幼小的年紀裏,她曾間接救過溫月華,溫月華待她難免會夾雜還恩之心鈐。
同理而雲,人無完人,老太太在心存溫軟的同時,也有著人性的弱點。老太太質疑孩子來曆沒什麽,外界所有人都在質疑,所以老太太為什麽就不能質疑呢?
但質疑是一回事,羊水穿刺驗證dna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些質疑可以用眼神,可以用話語表現出來,唯獨不能做出來,一旦做出來,有些傷害是深入骨髓的,它能讓一個對溫情深深迷戀的人,再也不肯在溫情下苟延殘喘。
人人都有私欲,站在溫月華的立場上,她或許認為她並沒有錯;同樣的,站在蕭瀟的立場上,她注定無法原諒這樣的行徑。
有些事一旦上升到尊嚴和人格,它能瞬間迫使一個人的靈魂變得空洞無比。蕭瀟無法原諒溫月華,一如她了解傅寒聲的為難,卻無法釋懷山水居帶給她粉身碎骨般的潰敗。
他不在家的時候,又有幾人維護她?當她躺在**,和肚子裏的孩子一起蒙受屈辱時,事後她的心境又有幾人知?
無人可知的心事,蕭瀟悉數說給了自己聽。
麵對傅寒聲言語中透露而出的懇切,蕭瀟最終還是掙開了他的懷抱。
“縱使不在一起,你依然可以參與孩子的成長……”
蕭瀟話還沒說完,就被傅寒聲握住了手腕,掌心滾燙,炙人。她看著這個男人,他很英俊,薄薄地唇很適合接吻,但此刻嘴唇緊抿,她知道她的話刺傷了他,也震痛了他。
“為什麽不在一起?必須要在一起。你心裏有氣,我知道,我可以等你消氣,多久都等,但千萬不能說出類似剛才那樣的負氣話,我們連孩子都有了,我離不開你,你和孩子也離不開我。”
蕭瀟看著傅寒聲,她在他麵前平靜漠然,但內心深處卻宛如萬馬奔騰,悉數化為雲煙悄然消散。。
她是傅寒聲的妻子,卻從未在他上班時間段打過電話給他,他工作繁忙時,她也能換身處地的報以理解,但山水居事件卻觸及了她的底線,她不是恨傅寒聲,也不是在怨他,她隻是無法在他麵前保持平靜,甚至無法在心結頹廢時給他一個微笑,任他怎麽逗她,哄她,耍心機,也都於事無補。
她當然不會和傅寒聲分開,更不可能讓孩子出生在一個殘缺的家庭環境裏,但暫時分開是必然趨勢,攜帶心結共處,隻會把感情演變的越來越糟。
在這種情況下,分開,隻能暫時分開。
“當外界輿/論此起彼伏時,如果連家對於我來說也是冰冷地,那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我需要在高壓折磨下喘息,孩子也需要喘息,我現在懷著孩子住在西苑,每天很平靜,這讓我覺得很輕鬆。”蕭瀟說。
傅寒聲良久沉默,微抿的嘴唇輪廓浮動著憂傷:“我的存在,已經不能讓你獲取平靜了嗎?”
蕭瀟狠了狠心,“目前不能。”
傅寒聲看著蕭瀟,是無奈,是頹然,他承認他失算了,或許他是對自己太自信了,他以為他能在短時間內安撫好妻子,但她的眼神、態度和話語全都在傳遞著她的堅決。
在這段婚姻裏,他用將近一年的時間和蕭瀟逐漸走向平靜,卻在7月盛夏婚姻觸及家事,幻化成了一場劫。
……
七月下旬,溫月華前來西苑見蕭瀟,她來得不巧,來西苑時,蕭瀟正出門,謝雯撐著一把遮陽傘,兩人淺淺地說著話,走路很慢。
司機要開門叫停蕭瀟,被溫月華阻止了,她輕輕地咳嗽著:“沒事,還是坐在車裏等一等吧!”
蕭瀟總會再回來。
蕭瀟再回來是黃昏時分,她今天回來的比較早,送她回來的那個人除了謝雯之外,還有一個女孩子,溫月華知道那個女孩子叫張婧,是蕭瀟的舍友。
謝雯手裏拿著件,張婧則是提著大包小包,全都是從超市裏選購的食材……
溫月華隔著車窗看著蕭瀟,夕陽餘暉下蕭瀟的表情平靜而又自然,腹部隆起,一邊走路,一邊和謝雯說著公事,話不多,但語意準確銳利。
溫月華移開視線,她在反光鏡裏看
看到了自己蒼白憔悴的臉色,還有眼眸裏悄然浮起的濕意。
黃昏夕陽,早已不複白日炎熱,略有小風,吹在臉上略顯幹熱。
蕭瀟拿著鑰匙開門,這時有聲音在身後叫她的名字:“瀟瀟——”
張婧和謝雯轉身望去,是溫月華。
蕭瀟看到溫月華已經不會難過了,她讓謝雯和張婧先進屋,別墅外麵有長椅,很適合談話,適合溫月華談話,而蕭瀟無言。
坐在長椅一角,蕭瀟聽到溫月華在輕輕地咳嗽著,咳的那麽頻繁,她很快的掃了溫月華一眼,再然後就看出了端倪。
數星期不見,可以讓一個女人蒼老成什麽模樣?那是白發,象征著衰老和憔悴。再見溫月華,有一種靜默流淌在血液裏,冰凍著蕭瀟的身體,以至於她的身體開始結冰,開始僵硬。
蕭瀟這時候反倒感謝起襲麵而來的暖風,暖意消融了冰冷,隻聽溫月華對蕭瀟說:“瀟瀟,有那麽三個字,現在說出口,不僅我覺得虛假,怕是你聽了也會覺得難以接受。今天來見你,不是為了獲取你的原諒,就隻是想跟你說說話。”
溫月華抬起眼睛看著蕭瀟,那是一雙很溫潤的眼睛,裏麵夾雜著抑鬱色:“隻是幾句話,可以嗎?”
蕭瀟沒有回應,素顏膚色白皙,側臉輪廓透著淡淡地冷漠。
溫月華生著病,眼睛裹著一層迷霧,喉嚨裏發出的聲音怎麽聽都有些落寞:“事已至此,似乎所有的言辭都像是欲蓋彌彰,身處我這樣的位置,有著太多的顧慮和半信半疑。作為長輩,在這件事情上,我承認是人性弱點在作祟。遵從私欲,就勢必會傷害你,我知道你心裏受了傷,所以你惱我,恨我,都在清理當中。”
溫月華說:“我不奢求你原諒我,但你和履善不該因為我分居兩處。這件事是我一個人做的,履善對此毫不知情,他心裏有憤怒,但他又能怎麽辦呢?我是他母親,所以在處理這件事情上,他也是左右為難……”
說到這裏,溫月華自嘲的笑了笑,眼裏迷霧蒸騰,像是閃爍的水光:“瀟瀟,你和履善的日子還長著呢!不能因為我這個老太婆斷了一生的幸福,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孩子多想想,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如果你不喜我在山水居,我今天就可以搬走。”
蕭瀟長時間不語,漆黑的長發被風拂起,發梢飄飛,溫月華喚了一聲“瀟瀟”,試著伸手觸碰蕭瀟,手指剛碰到蕭瀟的指尖,蕭瀟已反應極快的站起身。
蕭瀟走了,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當苦澀在溫月華的內心裏悄然翻湧,她的思維開始逐漸麻痹。
夕陽餘暉下,溫月華淚眼模糊,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7月,溫月華和蕭瀟的關係走進了死胡同,所有的情感在生活打磨中都需要被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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