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尋找最初的自己
一年未見,正如之前華臻所說,莊家家事頗不太平,莊伯身體每況愈下,初回祖籍之地,花錢又沒計劃,所以近幾月生活拮據,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說到困難處,莊顏話語已哽咽。
當晚在莊家吃飯,氣氛有些尷尬,後來蕭瀟放下筷子,“你們先吃吧,我出去打個電話。”
蕭瀟打電話給傅寒聲,此行來找周曼,傅寒聲並不知道,自從蕭瀟穩坐唐氏主位,高彥就不曾再每日暗中跟著她,她曾對他說:“你要學會放手讓我飛。”
他在手機裏詢問她什麽時候回來,晚飯吃了嗎候?
“預計明天就回去,晚飯吃了。”出門在外,總歸是惦記孩子:“摩詰乖嗎?”
“乖。”他笑,“像你一樣乖。”聲音低柔悅耳,仿佛懸掛在夜空中的上弦月。
春天的夜晚,周曼走出來找蕭瀟,沿著院子找了一圈,最後在一盞孤燈下找到了她。此時的蕭瀟早已結束通話,她靠著一棵楊樹,雙手插在褲袋裏,安靜的看著滿天耀眼星辰。
多年後,周曼每當想起那一幕,都會想起蕭瀟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到了老太太和你這樣的年紀,情誼早已融進日常點滴裏,c市距離這裏,豈是萬裏之遙?眼下莊伯身體不好,老太太縱使想幫你們,也是鞭長莫及;你若思念老太太,也是無能為力。生活雖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花團錦簇,但我們至少可以在人生旅途中尋求一路花開。芑”
那天蕭瀟說了很多話,記憶中周曼還不曾聽蕭瀟說過那麽多的話。
夜風吹來,周曼臉上冰涼一片,抬手摸去,才發現自己早已是淚流滿麵。
翌日,莊伯和周曼隨蕭瀟飛回c市,莊顏帶著女兒殊來送機。昨夜,莊顏說:“瀟瀟,我就不回c市了,至少目前不能回,殊剛開學不久,不宜頻繁轉校,等過完這個夏天再說。”
機場大廳,莊顏擁抱蕭瀟,她在離別前一刻,紅著眼圈對蕭瀟說了一聲“對不起”,後來又說了一聲“謝謝”。
有些言語不能說,但莊顏知道聰慧如蕭瀟,她必然什麽都懂。
晴朗的天,莊顏摟著女兒的肩,仰臉望著飛機直入蒼穹,逐漸隱沒在雲層裏,宛如那些年煙消雲散的感情,道不盡的人生無常,她低頭看著女兒時,終於落下了熱淚,嘴角笑容釋然而灑脫。
蕭瀟此番來莊家棲息的城,雖說是來接父母回c市,她卻不能跟沒事人一樣隨他們一起回去,來這裏生活,是放逐,也是重新來過,嚐試找回最初的自己。
她在多年不工作之後,再一次體驗到了來自於生活的艱辛,在體驗無數的挫敗和自我否定之後,終於意識到原來她完全可以不依附別人存活,如果她堅定,她完全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足以用一雙手,一個肩膀努力的撐起一個小家。
從2008年到2009年,莊顏在無盡的酸甜苦辣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她很清楚,短時間內她是不會回c市了,縱使有朝一日回c市,也絕對不會再回歸傅家大院,她要借用她自己對人生的態度告訴女兒殊:人人都在追尋幸福,但有關於幸福的答案實在是太多太多,可在她看來,幸福其實就是四個字:珍惜、知足。
……
蕭瀟帶莊伯和周曼回來那天,溫月華和周曼相互擁抱,聽說哭了很久。
為什麽是聽說呢?
因為回到山水居,蕭瀟就直接去了二樓,曾瑜在她身後說,她不在c市這兩天,摩詰每天都吃不好,不分白天晝夜的哭。
她的兒子沒有埋怨她離家,當她把摩詰抱在懷裏時,他就仰臉看著她莫名的笑,喂他吃奶,他吃幾口就會停下來,盯著她笑一會兒,再繼續吃。
孩子的笑容往往能帶動周遭大人的情緒,蕭瀟看著他笑,也跟著他一起笑,但笑著笑著,卻是心酸至極,眼眶酸楚。
育嬰室門口,傅寒聲看著坐在沙發上,抱著摩詰吃奶的妻子,前不久母親通過電話語聲哽咽:“履善,瀟瀟把老莊和曼帶了回來。”
他給她自由,給她信任,不管她去哪兒,他都堅信他的小女孩會回來,此刻樓下客廳裏母親還沉陷在周曼回來的喜悅和對蕭瀟的感激裏,但為什麽他的心裏卻是一陣莫名焦躁。
當她低頭看著摩詰時,她的側臉還是像往常那般美麗,但她的眼神為什麽會那麽恍惚?她又在想些什麽?
摩詰睡著了,那天下午,他和她坐在摩詰小床畔,她聲音很輕,似是怕吵醒摩詰一樣,她跟傅寒聲講小時候:“我還不曾告訴你,我小時候很喜歡吃冰棍。”
傅寒聲說,想吃冰棍隨時都可以,但這個季節吃冰棍,擔心蕭瀟胃受不了。
蕭瀟笑了,看著他:“不,不是你理解中的冰棍。我是80後,我童年記憶裏的老冰棍,會裝在泡沫冰棍箱裏,後來長大了,市麵上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雪糕和冰棒,但看了那麽多,吃了那麽多,卻沒有任何一種冷飲食品能夠替代我記憶中的老冰棍。”說到這裏,對傅寒聲道:
tang“我說的老冰棍,你應該也吃過。”
“吃過。”他可是70後,比她大10歲,經曆過太多春夏秋冬,握著妻子的手,他想他大概明白妻子究竟想說些什麽了。
蕭瀟靠著他的肩:“如果可以重回小時候,我會找到那時候的蕭瀟,帶著她再吃一次老冰棍,找回童年時期最珍貴的快樂。這次我帶莊伯和周曼回來,無非是幫老太太減少一些錯過,填補一些餘生遺憾。你別怪我擅自主張”
傅寒聲低下頭看
看她,輕輕地吻上了她的眼睛:“不怪,我怎麽會怪你呢?”
……
翌日中午,傅寒聲帶著禮物回來,那是他昨天晚上就吩咐周毅去找的老冰棍,原以為回到家裏,把冰棍交給妻子,會看到一個欣喜的小妻子,但餐廳無人。
曾瑜說太太在樓上睡覺,傅寒聲轉身去放冰棍,讓曾瑜上樓叫蕭瀟下樓,但不過數分鍾,曾瑜就急急忙忙的跑下樓:“傅先生,您快上樓看看,太太好像是發燒了。”
傅寒聲哪還有時間再理會那兩根老冰棍,大步朝樓上跑,到了臥室,果真見妻子燒得臉頰通紅,再摸她的額頭,燙得厲害。
開車帶蕭瀟去醫院,醫生說蕭瀟是受了涼。昨晚,蕭瀟頭發沒吹幹就上~床睡著了,而傅寒聲因為在書房忙到半夜,回到**也沒察覺到這樣的小細節,所以才會大意至此。
輸液的時候,蕭瀟燒的昏昏沉沉,他叫她名字:“瀟瀟”
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隻是抬起手臂擱放在眼睛上,有濕潤的**緩緩從眼眶裏滲出來。
那些淚驚痛了傅寒聲。
醫生在一旁看了,也是不明所以,傅寒聲慢慢站起身,背對著妻子,也遮擋著醫生的視線,平靜道:“燒的稀裏糊塗,脆弱是難免的。”
傅寒聲一直沒有追問那些眼淚的來源和起因,幾小時輸液時間裏,他就一直握著她的手,直到輸完液才帶她回山水居。
溫月華和周曼都圍了過來,關切詢問蕭瀟身體怎麽樣?臥室裏,傅寒聲放蕭瀟在**躺好,一直沉睡的她睜眼看他,他笑著說:“以後可不能再這麽嚇我。”
蕭瀟病了,為了摩詰著想,她一連幾日都不曾親近過摩詰,傅寒聲也不讓她再去公司,不僅如此,他自己也是每天守著她。
他在妻子那天的眼淚裏,忽然意識到,妻子有心事,她並不像人前那麽幸福快樂,他自責自己的後知後覺,責怪自己白天忙事業,回到家裏又被摩詰占據一半心思,以至於都不曾好好的陪陪她,注意到她的心思異常。
山水居一躍成為博達和唐氏的辦公場所,每日不是周毅拿件給傅寒聲,就是張婧、黃宛之和謝雯攜帶公事來見蕭瀟。
那天張婧匯報完公事要離開,剛走出正遠,就有人從身後叫住了她,是緊跟著出門的傅寒聲。
晚上吃飯,傅寒聲喂蕭瀟喝湯,她看著他微笑:“我是發燒感冒,手沒事,其實完全可以自己喝。”
他笑了一下,手頭喂湯動作沒停,心裏卻是迷霧重疊,喂蕭瀟喝湯的時候,其實他有些晃神,不期然想起張婧下午說的話:“蕭董近幾月在公司心事重重,好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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