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煙毒不若人心毒
第二天上午,林興朝師徒三人便離開了鳳陽府。
他們偽裝成菜農,挑擔出城,整個過程順順利利並無任何波折和意外,也讓親自到城門口相送的黎鈞先師徒徹底放下心來。
而送別他們回到博戲園後。
陸淵則第一時間將林興朝所贈的那本《風雷絕命劍》拿出來和徐大虎、徐二虎分享。
本來他是先給師父黎鈞先研習的,哪知道對方僅僅翻閱了一下便還給了他。
據黎鈞先所說,此劍法名氣甚大,在前朝曾和神拳門一脈的頂尖絕學破罡神拳齊名。
不過時過境遷,歲月流轉,破罡神拳傳到他們這一代時已經殘缺大半,一共九式的拳法殺招他和林興朝卻隻學過三式。
而就是這三式,還起碼得達到四境雷音,開始鍛煉肺腑之後方可練習,否則反而會傷及內腑。
所以黎鈞先到現在還未曾傳授給陸淵等人。
但林興朝給的這本《風雷絕命劍》,不光頗為完整而且要求也相對較低,隻需三境鍛骨層次便可嚐試修習,不知道是從何處得來。
雖然如今已是火槍火炮的時代,但是武人除了拳腳功夫以外學習一門兵器搏殺之法亦很有必要,加上《風雷絕命劍》亦是一等一的劍術,所以黎鈞先不但未曾介意,反而很是支持徐大虎等人去學習掌握。
於是。
當天,徐大虎徐二虎兩人就頗為興奮的將這本秘籍抄錄下來,然後拉著陸淵一起揣摩研習,遇到不懂的便去請黎鈞先指點。
如此四五天後。
這一日。
小院中,叮叮咣咣的金鐵交鳴聲不絕,陸淵和徐大虎兩人手持未開鋒的鐵劍,你來我往,練的好不熱鬧。
可以看到兩人腳步交錯,劍影紛飛,一開始對攻看著還頗有章法像模像樣,但是打著打著便開始招法混亂起來。
這樣的菜雞互啄沒有多久,徐大虎一劍將陸淵劍鋒**開,仿佛找回了自信一般得意洋洋道:
“師弟啊師弟,你這劍術還需練習啊!”
陸淵不以為意,嗬嗬笑道:
“沒辦法,這風雷絕命劍難度頗大,我到現在連劍招都還不熟悉,比不過大師兄。”
徐大虎嘿嘿笑道:
“別說,這劍法能把你給難住,還真是不容易,你師兄今天終於是找到那麽一點點自信了!”
被黎鈞先收為弟子這一年以來,陸淵武功進度向來是進步如飛,如有神助,讓他這個當師兄的時刻懷疑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湊數的。
不過得了這《風雷絕命劍》後,三人同時開始研習,結果陸淵在劍法上的領悟和掌握平平無奇,自己這個當師兄的反而略有點天賦,終於是扳回了一城。
然而,徐二虎在一旁看的有些無語:
“大哥,你兩劍法根本半斤對八兩,誰都別笑話誰。”
徐大虎也隻是在開玩笑,陸淵壓根不在意,笑道:
“這劍法確實難得很,二師兄你來陪大師兄練吧,我先回去歇會。”
徐大虎二人不疑有他,再度熱火朝天的研究了起來,陸淵則是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翻出那本《風雷絕命劍》,他不由得摸起下巴:
“真是怪了,我在練拳之上明明天賦還不錯,但練起這劍法來卻跟魯智深繡花一般,難不成我天生就不是練劍的材料?”
練武天賦隻是統稱,實際上細分下來分門別類、五花八門。
習武之人有拳法出眾的,有刀法劍法出眾的,亦有外功身法暗器手法等等出眾的,不一而足。
現在看來,他顯然劍法天賦平平無奇,遠不如練拳。
“天賦咱是沒有.但是咱有掛啊。”
陸淵卻一下想到了七十二地煞術中的【劍術】。
雖然他劍術天賦稀鬆平常,但是【劍術】習之後卻可掌握世間劍術總綱,並且獲得劍心通明之效,再練起風雷絕命劍來就仿佛博士去做小學數學題,必然易如反掌。
想到這裏,他心念一動,當即溝通了天書:
【天書主】:陸淵
【掌握術法】:
地煞-服食(人:33%)
地煞-導引(人:25%)
地煞-隱形(人:9%)
地煞-寄杖(人:6%)
地煞-醫藥(人:9%)
地煞-土行(人:7%)
地煞-生光(人:4%)
【氣運之力】:60刻
曆經兩個月,七門地煞術的掌握程度都有不同程度增長,而最快的還是服食、導引。
就連施展次數最少的寄杖,因為這段時間裏他抽空又煉成一根寄身杖,一下增長了3%的進度。
“60刻的氣運最近的氣運積累有點少了。”
陸淵眯起眼睛:
“要點下一門地煞術,慢慢攢的話還得兩三個月,是時候活動活動了。”
從林興朝等人到來開始,他已經足有三個多月沒有再出手,所以氣運增長緩慢,也該出去收割一波。
想到這裏,他便離開了博戲園前往街上打聽消息、物色目標。
不過這一次,他去的並非東城的街市,而是來到了南城。
一直以來都在東城動手,青衣客之名已經形成了巨大的威懾,很多平日裏作惡多端的權貴豪強不是外出避風頭就是搬到了其他城區。
如此狀況雖然使得整個東城風氣變得大為清朗,但可物色的目標卻是變少了許多。
羊毛不能盯著一處薅,他這次正好換換地方、雨露均沾,同時亦可避免落入什麽埋伏和陷阱。
於是。
陸淵坐著人力車來到城南一處熱鬧街市,然後下車隨便閑逛起來。
相比東城,南城明顯破舊髒亂一些,乞丐閑漢也更多不少。
他隻是往酒肆一坐,隨便找個上了年紀的酒客請上一壺酒水,就輕鬆得知了城南好幾個惡名昭著之輩。
這些人不是權貴便是豪強,雖然這段時間極為收斂低調,但是以前卻是在南城各種作威作福、為非作歹,什麽**人妻女草菅人命之類的惡行惡名是聲名遠播。
陸淵分別將對方提到的人名記下,然後起身出了酒館,準備換個地方打聽詳細信息。
同時他發現,在這街頭巷尾他幾乎到處都可以看到蓬頭垢麵、骨立形銷的乞丐和閑漢。
而和普通乞丐不同的是,這些人並非是饑餓導致的麵黃肌瘦,而是那種血肉乃至精氣神都被什麽給腐蝕幹淨的那種枯瘦。
他若有所思,路過街尾一條逼仄小巷。一陣喧鬧聲飄來,陸淵轉頭看到小巷深處,有一個身穿破襖、瘦骨嶙峋的身影正扒在一處半掩的門前,涕泗橫流的哀求道:
“爺,齊爺!您就發發善心,讓我抽上一口吧,小弟我實在是受不了!”
“我在您這館子花費的銀元少說兩三百,我連我老婆都給賣了,您就念念舊,讓我來上一口,救我一救!”
然而,麵對對方苦苦哀求,門口傳來不耐煩的怒罵:
“滾你媽的侯三,你當老子是開善堂的?老子管你去死!”
“不管你以前花了多少,那都是被你抽進了肺裏,你自己是爽了的,現在跑來說事?”
“滾滾滾,趕緊滾!再在這吵吵嚷嚷的,老子把你腿打折!”
說著,門後伸出一隻大腳,將叫做侯三的男子狠狠踹倒,然後狠狠關上了門。
見此一幕,陸淵眼睛頓時一眯,走上前去。
侯三胸口挨了一腳正趴在地上劇烈咳嗽,注意到陸淵向這邊走來頓時激動起來,不顧疼痛手腳並用的向這邊爬來:
“爺,這位爺,您也是來煙館快活的吧!?”
“小弟侯三,求您賞我一口,我給你做牛做馬,殺人放火,幹什麽都行!”
侯三形如骷髏,臉上身上幾乎皮包骨頭,再加上犯了煙癮導致涕泗橫流,看著極端醜陋。
陸淵一腳將其踢開,手中拋著一枚銀元,淡淡道:
“過來回答我幾個問題,讓我滿意了這個銀元便賞你。”
侯三頓時雙眼發亮,驚喜的瘋狂點頭:“好,好,爺您想問什麽,我都告訴您!”
陸淵目光示意,帶著對方出了小巷,來到一處無人的角落。
寒冬臘月,侯三穿著破襖,緊緊盯著陸淵手中的銀元,哆哆嗦嗦道:
“爺您要問什麽?”
陸淵緩緩道:
“剛才那家應該是私煙館吧,是誰開的?”
“爺,您連這個都不知道?”
或許是凜冽的寒風吹拂緩解了大煙癮,侯三吃驚道:
“能在這南城開私煙館的隻有金錢幫,朝廷現在嚴厲打擊,也隻有金錢幫才能從沿海那邊弄到貨來!”
金錢幫,乃鳳陽府三大幫派之一,亦是青龍幫的死對頭,陸淵剛進博戲園不久還和他們的幫眾打過擂台。
城南乃是此幫的勢力範圍,很少來這的他自然不清楚具體情況,問道:
“這種私煙館,金錢幫開了幾家?”
侯三不知道陸淵到底是何許人也又為何會這麽問,但他隻想拿到銀元趕緊去快活懶得去管那麽多,於是竹筒倒豆子般道:
“這種私煙館在南城少說十幾家,每個月起碼要賣出上千斤的貨,隻不過這幾個月不知道為什麽煙館關了大半,聽說是金錢幫害怕青衣客找上門,所以才避一避風頭。”
陸淵冷冷一笑:“那你對這金錢幫可了解?”
侯三急迫道:“當然,金錢幫可是這南城一霸,誰能不了解?金錢幫號稱有三千幫眾,和青龍幫沙河幫齊名,幫主金泰宏金爺威名遠揚,手下還有三大堂主.”
隨著侯三的講述,金錢幫的大致情況在陸淵麵前展露。
這南城一帶金錢幫是第一大幫,掌管了各種灰產黑產,勢力極大,幫主金泰宏更是威名遠播。
金泰宏年輕時曾號稱城南第一青年高手,曾在一月之間連挑十餘位成名已久的高手,從而聲名大噪。
其人創立金錢幫已經有二十年之久,如今雖然年近五旬,但據說前幾年已經達到了武功第五煉血之境,是整個金錢幫最強者、定海神針,名震城南。
因為此人的存在,金錢幫才能和青龍幫、沙河幫並列為三大幫派,二十年屹立不倒。
而也正是因為他,金錢幫開設賭檔、青樓、私鹽、蓄奴販賣等等灰產黑產,在南城一帶荼毒深重。
並且近兩年來,金錢幫不知從哪裏搭上了沿海一帶的神羅洋行,每年都會走私大量的煙土到鳳陽府,然後做成芙蓉膏販賣。
偌大一個鳳陽府,就屬城南一帶的煙館最多,金錢幫大把銀元開路之下,即便是有人報官衙門也隻是裝模作樣的上門查上一查,事後甚至會把報官者的信息透露給金錢幫,使得舉報人往往會受到極其殘忍的報複。
一來二去之下,就導致城南一帶私煙館、芙蓉膏猖獗盛行,大把大把平民百姓乃至殷實人家若不慎被引誘,很快便會染上煙癮骨立形銷,然後人財兩空、家破人亡。
這種烏煙瘴氣的情況已經持續兩年之久,也就是幾個月前青衣客橫空出世,才使得金錢幫大為收斂,關了許多私煙館子,但還是有少數煙館偷偷開放。
“金泰宏”
陸淵咀嚼著這個名字,立馬將其列入自己的必殺名單。
作為一個現代人,對毒之一字自然是恨入骨髓的。
金錢幫乃至金泰宏的所作所為,是真正的禍國殃民、荼毒萬民身心,造成的危害和禍患比起什麽貪官汙吏惡霸豪強更甚十倍百倍。
即便把五境的煉血武道家當做目標具有一定的風險,他也照樣要殺之!
“爺,爺?”
陸淵思緒紛飛之中,侯三卻已經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您可問完了?”
陸淵回過神。
他正欲將手中銀元丟給對方,卻突然想起什麽,開口問道:
“我前麵聽到,你為了抽大煙,連自家的老婆都給賣了?”
眼淚和鼻涕越來越多,侯三哭喪著臉道:
“爺,我那也是沒辦法,這芙蓉膏太貴,一抽起來根本斷不了,每次一想戒就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心尖上咬。我抽了這兩年把宅子都給抽沒了,欠了一屁股債,後麵實在沒辦法隻能把我那婆娘賣了,不然根本沒法活啊.”
陸淵麵無表情:“最後一個問題,你把你老婆賣到哪去了?”
侯三猶豫道:“賣,賣到了柳煙巷子”
柳煙巷,乃是暗娼、妓館的聚集之地。
大煙固然毒,人心之毒卻更甚之。
陸淵聞言為之沉默。
然後一言不發的將手上銀元拋出。
侯三卻是大喜過望,伸手接住,狂喜喊道:
“多謝,多謝大爺!您要是喜歡這一口,等我出來了帶您找她去!”
說完,他不等陸淵回應,便緊握著那枚銀元飛奔向巷子裏的私煙館。
然而。
就當他神情扭曲且興奮的衝到煙館後門前,正準備敲門之時。
嗤的一聲!
光天化日之下,一道金芒破空一閃,侯三心間猛然一痛。
低下頭,他便見自己胸膛被破開了一個血洞,似乎心髒都被打碎。
捂住胸口,鮮血沾濕了銀元。
侯三無比驚恐痛苦的倒地,然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轉頭向後看去,卻發現背後的巷道空空****,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