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鋼筋鐵骨
房車內，駕駛座上的人已經換成了紀檸心，她臉上依舊維持著外出的裝扮，隻露出護目鏡後的一雙眼睛，哪怕此刻有人趴在擋風玻璃前朝裏麵看，也不可能看清楚她的長相。
路有為去了後麵卡座，並且按照她要求係上了安全帶，路亭風在副駕駛，也扣緊了安全帶，甚至還扶著車門穩住自己。
房車的車牌早已在紀檸心上車前被她直接收入儲物區間了，她上車後，關閉房車的被動防護盾，開啟了“鐵骨”功能，然後一腳油門倒車駛出了小路。
她有精神力當做雷達，倒車動作一氣嗬成，根本不用看倒車鏡。
從超市北麵的小路直至超市正南處的停車場，她一路撞擊碾壓著馬路上所有見到的走屍，然後準確無誤的追上走屍大部隊，從它們身後偷襲撞擊。
車輪從走屍身上碾過的感覺並不好，可以說非常糟糕，車身搖晃顛簸，就像是小船在海浪裏翻騰，隨著車身一起翻騰的，還有她的胃。
她努力強忍著才沒有讓自己吐出來。
但是，她既然下定決心要做這件事，就一定會堅持將它做好做完！
這些年輕的隊員們，也是別人家的兒子和女兒，或許還是某些孩子的母親、父親、丈夫、妻子……他們有血有肉，和其他民眾一樣，隻是個普通人。
在那場火山雪降臨的時候，當其他民眾躲在建築裏，躲避低溫和布滿火山灰的大雪時，他們卻不得不暴露在外麵，冒著生命危險，一刻不停的奔波在城西，隻為了多救出一個人，多投放一箱物資。
如果不是為了救人，這些隊員也不會大數量的被感染，那晚不會發生大爆炸，不會死那麽多的人。
大批避難所的民眾已經跟著車隊撤離了，他們明明也可以走，隻要脫下這身衣服，隨便弄點物資，靠著他們應對走屍的經驗和武力值，去哪不行？
誰會知道他們放棄了任務？
而他們現在在這裏，為了任務拚上性命，在他們犧牲之後，又有誰會知道他們曾經做過什麽？
災難年代，死傷無數，當人命變成一個數字，名字自然也失去了意義。
紀檸心不會自以為是，不會因為得到一些機緣就在這樣的亂世裏站出來，把自己當做救世主，去救助每一個受難的人。
可是今天她遇上的這些熱血的隊員，她想救。
最重要的是，她能救。
再者，她也想要試試，房車高級功能“鋼筋鐵骨”，在“鋼筋”2級的情況下，開啟“鐵骨”，會達到一個什麽樣的效果。
車輪滾下走屍零碎的身體，在平地上掉轉方向，再次朝著其他還未倒地的走屍撞擊過去。
砰砰砰砰砰——
隨著血汙在車頭上爆開，房車的發動機轟鳴著，再次將倒地的走屍一一碾碎。
別說那個女隊長，就連一旁的小召，原本在超市裏麵的其他隊員，還有在東麵貨架處搬拿物資的民眾，都呆呆的站在那裏，震驚又木訥的看著停車場內這場“凶殘”的撞擊和碾壓。
房車在停車場打了幾個圈，終於碾碎了最後一隻走屍，竟是停也不停，原地掉了個頭，眼看就要朝出口處開。
“等等——”女隊長跳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飛奔上前，來到血肉模糊的車身旁。房車車身不算高，她站在駕駛座的車門外，透過護欄，剛好能看到裏麵的駕駛員，“謝謝你救了我還有我的隊員！”
裏麵的人回頭，包裹嚴實的臉上，連頭發絲都沒露出來，隻看得見一雙藏在護目鏡後麵的眼睛。
那是一雙令她有些意外的漂亮眼睛，有著柔軟的曲線弧度，瞳仁極黑，又清又亮，一側眼尾下方還有一顆小小的痣，令這雙原本清麗無比的眼睛多了一絲嫵媚。
她驚訝的這兩、三秒，車裏的人已經踩下油門，朝外開去。
她的本意也不是要攔下對方，於是追著房車跑了兩步，大聲喊道：“等等——你是誰？謝謝你！我叫寒星，顧寒星！”
房車車速飛快，在滿地的零散碎肉上飛快碾過，駛出停車場，飛速駛離。
在她身後，幾個隊員看著自己隊長難得的出神模樣，學著她的聲音開口：“唉，我叫顧寒星，帥哥你是誰？謝謝你救了我，留下名字好不好？”
開口的人被顧寒星踹了一腳，她收回長腿，看了自己的隊友一眼：“笨蛋，司機是個女生。”
“啊？這麽凶殘？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比我們頭更凶殘的女生？”
開口的隊員同樣被顧寒星踹了一腳。
“別貧了！趕緊的，去搬貨，把貨車全部填滿！再聯係一下其他的小隊，就說這附近走屍清空了一批，如果距離近可以過來運走一些物資！然後……再問問旁邊那些人，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撤！”
“是！隊長！”幾個兩晚沒睡苦中作樂的隊員笑起來，轉身朝超市跑去。
……
房車回到小區別墅已經是下午了，他們為了找地方清洗房車，錯過了上午兩個小時的出入時間段，所以幹脆在外麵停留至下午，在下午小區的出入時間段開啟時再回去。
他們找的洗車地方是一家4S店的後倉庫，裏麵很大，房車可以直接駛入，然後關閉大門。
城東如今水源不穩定，他們尋到水龍頭隻開了一會就沒水了，之後紀檸心提取了剛存入空間格的200L房車淨水，放入房車水箱內，然後由路亭風接了水管，和路有為一起清洗房車車身上的血跡和碎肉。
這樣清洗的活，他們兩個自然不可能讓紀檸心去做，他們甚至都沒讓她下車，讓她關緊了門窗在車上待著休息就好。
兩人口罩護目鏡都沒摘，但依舊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偶爾也會有一些紅黑色的內髒碎片伴隨水流流淌到地上，反濺出來的水花在白色的防護服上留下點點血色。
幸好防護服連帶帽子和鞋套，防護非常到位，隻是今天清洗後之後他們身上這套防護服肯定不能要了，甚至得脫了才能進房車。
房車不算大，但頂部——尤其額頭床的地方也有三米多高，紀檸心看著親爹和大哥兩個人清洗完車頭部分，又去清洗車頂，動作頗有些艱難。
她想了想，空間格裏的水要麽是有容器裝著的，要麽像房車淨水，隻能以一個單位200L整體取出放入房車水箱或是其他什麽容器。
但如果把水放在儲物區間的容器裏，是不是能夠控製著水流直接從高處自然落下呢？
想到這裏，她立刻叫停了兩父子，從儲物區間裏找出一個大桶，清走裏麵的日用品和雜物，然後收回儲物區間，重新把房車水箱裏的水收入儲物區間的桶裏。
再之後，她讓路有為和路亭風退開一下距離，用精神力控製著，直接將水取出。
先是一道細細的水流從房車上方的半空出現落下，然後水流的數量逐漸增多，分布覆蓋了整個房車頂部。
之後水流被控製的更細，就像是蓮蓬頭裏那種纖細的水線，再之後，這些水線流出的速度被加快再加快，加速度之後的水線力度增強，如同一場暴雨急速衝刷著整輛房車。
血肉汙垢在這種衝刷力度下很快就被清理幹淨，“暴雨”隻下了一小會就因為清水耗盡而結束，而她的後腦也開始隱隱脹痛，有種極度疲倦的感覺。
看來這種控製水流從空間裏取出的方式，非常耗費精神力。
這種血肉汙垢離含帶油脂，光靠清水是無法被全部清理幹淨的，車身外依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但現在這種形勢下，房車也無須清洗的太過幹淨，因為他們隨時都會在街上撞到其他的走屍，那種小範圍的血汙根本不用理會。
他們這次會找地方特意清洗，主要是因為房車剛才碾壓了太多走屍，如果就這樣回小區，估計會把小區裏的其他人嚇死。
200L淨水全部用完了，之後她又點擊“車主屏幕”，將剩下的還沒攢夠200L的幾十升淨水提取入房車水箱，再次由路亭風和路有為用外接的水管重點衝洗車輪和車底部位。
當所有清水耗盡之後，房車的清洗工作總算完成了。
耗光這陣子存的所有房車淨水是有一點心疼，不過她之前囤的淨水多，水資源並不太缺，加上這次是為了救部隊的人，這些水她用的心甘情願。
倒是經由這次，被她領悟了精神力新的使用方法——人工降雨。
如果，被控製取出空間降下的是重物呢？例如啞鈴？她空間裏麵啞鈴可多的是……
路亭風仔細查看過清洗完的房車，發現剛才那番撞擊和碾壓，居然沒有在車身外麵留下一道刮痕，可見“鋼筋”2級提升後的房車，強度比他們想象中要更高。
看來除了撞走屍之外，撞圍牆和其他車子也不在話下。
對此，紀檸心非常慶幸自己之前5選3的時候，選擇了“鋼筋鐵骨”。
……
房車在別墅小區大門外停了片刻，卻不見有人開啟電動門。
他回頭看了眼紀檸心，她已經收回了精神力，開口道：“保安室沒人，人都在右轉車道上，起爭執了。”
路有為從後視鏡裏查看了一下車子附近，伸手按了按喇叭，怕引來走屍，隻按了三下短的。
還好，今天值班的人雖然開了小差，但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車道上的人聽見喇叭聲後，有人立刻跑回了保安室，按下了電動門的開門按鈕。
房車徐徐駛入的同時，換上全新醫用防護服的路亭風從打開的車門裏探出了身。
他右手扣著車門門框，抬起的左手握著一把射釘搶，對著已經追至車尾拍著車身的兩隻走屍連續射擊。
噗噗噗噗！
近距離的射擊，釘無虛發，長達10厘米的尖銳釘子分別從走屍大張的口中和發紅的眼睛裏釘入，它們的身體僵硬了一秒，無聲倒地。
房車已經開入了小區大門，但道路兩側又竄出來幾隻走屍，路亭風直接跳下車，紀檸心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配合。
由紀檸心用長武器頂住撲上前的走屍，路亭風近距離射殺，兩人這陣子天天一起對打，早就練出了默契，還一起研究過麵對走屍時的戰術動作，所以此刻真正實施的時候，兩個人都很冷靜。
附近的走屍都清理幹淨了，兩人追著房車一起進了小區門，高大結實的電動大門緩緩移動，在馬路對麵其他走屍撲過來之前緊緊關閉。
負責今天大門值班的女人從保安室跑出來，剛才那兩兄妹對付那些“怪物”的模樣她都看到了，幹淨利落半點遲疑都沒有，仿佛是在打遊戲副本，此刻她再看對方，心裏不禁有些發怵。
大家都知道外麵現在是什麽樣子，那些“怪物”到處遊走，一聽到聲音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餓狼一樣衝上來，光是看著它們的樣子，就讓人手腳發軟。
他們的別墅位於小區中間區域，高度有限，日常在家的時候根本看不到小區外的景象，因此還能騙騙自己，說沒事沒事，他們還能苟，還沒有到他們不得不出去麵對的時候。
可在他們自欺欺人的時間裏，同小區的鄰居不僅外出數個小時，還已經有了直麵、應對和消滅那些“怪物”的能力。
很難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她有點羨慕，有一種被迫落後的無助無力感，但更多的是驚駭。
說實在的，無論那些東西有多可怕，活著還是早已死了，成為完全沒有感情和記憶的怪物，於他們這些人心裏，那些依舊還是人！
他們能這樣幹脆直接的對著同類下手，不禁讓看得人覺得有些齒冷，這也未免……太冷血了點吧……
到底是年輕人，接受能力太快了。
就像她家的兩個孩子，一個十六，一個十四，明明都沒成年，這兩天卻不止一次提出過讓他們製作趁手的武器，像對麵別墅一樣，站在小區的大門裏麵，學著怎麽殺死走屍。
“走屍”這個名詞，也不知道是何時在網上出現的，之所以用這兩個字，主要是想和“喪屍”區分開。
雖然都是撕咬撕扯完全瘋癲狀態的模樣，但一個是死後才蘇醒的完全沒了生命的腐爛屍體，另一個則是在活著的時候直接感染轉變的，會留下一些正常人類的習慣，例如會說話，會敲門撞門，追尋聲音和熱源，偶爾還會下意識躲避。
尤其最後一條會下意識躲避，讓不少人在初次對上走屍時，都有些防不勝防，甚至因此差點送命。
也有極個別的猛人，活捉了走屍捆綁起來，各種近距離研究。因撕咬而直接進入第三階段的感染者，轉變速度很快——大部分在傷口大出血死亡之前。所以初初異變時，感染者本質上來說還活著。
也因此，感染者會記得清醒時的一些人類習慣，但細胞的異變並沒有結束，之後的一到兩天內，感染者身軀會變得冰涼，心跳會逐漸減緩直至停止，心跳停止後，感染者大腦仍在運作，感覺上很像是某種特殊的“植物人”。
普通的植物人也是大腦仍在運作，身軀保留一些神經反射和代謝能力，但認知能力完全喪失，無任何主動活動。
而“胞病毒”感染者身軀細胞異變，不僅能主動活動，還遠遠超越了正常人該有的活動能力範圍——甚至無視身體機能的破壞。
除非，破壞大腦，讓大腦停止運作，才能使得因細胞異變而“活動”的早該死亡的身體停止運作。
所以，對科研人員來說，這是“胞病毒”感染者。
但對普通民眾來說，似乎“走屍”兩個字，才能更貼切的形容這種怪物。
現在城東失守才兩天，她也並不清楚小區外麵那些走屍到底有沒有徹底停止心跳，無論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她都下不了手。
女人心思百轉，麵上卻沒怎麽表示出來，她衝路亭風和紀檸心說了句不好意思，又匆匆跑去了右車道上。
紀檸心認識對方，她姓曲，丈夫姓陳，就住在楊荏苒家對麵的6號別墅，家裏四口人，兩夫妻加上一兒一女。
他們家裏還有老人住在城西，應該還活著，但他們又不知道該怎麽去救，所以也沒走。
今天和他們夫妻倆一起值班的是5號別墅那對中年丁克夫婦，兩家別墅離得近，因為丁克夫婦自己沒有小孩，平時見到鄰居家的一兒一女總會送點小零食小禮物給他們，這麽多年下來，兩家關係一直不錯。
這次值班也是因為關係不錯，所以認領了同一天。
然而，此刻在車道上吵起來的，也是他們兩家。
紀檸心一家要回去，是走右車道，路亭風和紀檸心上車後，房車從吵架的人群旁經過，紀檸心看到除了今天值班的5號和6號別墅兩家，還有不少其他住戶在。
這些往日裏除了囤購物資連大門都不怎麽願意邁出的住戶，今天居然破天荒圍聚在一起，甚至還出言參與別家的爭吵，讓人難免好奇。
“爸，開慢點。”紀檸心在卡座區坐下，閉上眼睛，將精神力投向後方。
“……話不能亂說，我老婆她是被嚇到了，身體不好，所以才沒出來！”5號別墅的周瑾看著比上一次見麵憔悴很多，眼底烏青，鬢邊的白發都冒了出來。
大概因為在小區內，他沒穿防護服也沒戴口罩，身上的厚外套倒是非常清爽潔淨，能看出來是舊衣服，褪色有些嚴重，但洗的很幹淨。
別墅雖然有蓄水池，但這幾天城東水電非常不穩定，有時一停就是大半天，就算有蓄水池和淨水過濾器大家也要節約用水。
這種情況下還能花心思把衣服清洗的這麽幹淨，說明這人做事很細心。
“我也沒說什麽啊，你現在這態度反而有問題。”接口的人是6號別墅的陳奇，他和他老婆曲薑年紀都比對方小，從前見麵都客氣的喊一聲周大哥，此刻看著對方的眼底卻帶著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