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暴雨和火鍋
天氣似乎是一夜之間熱起來的。
才早上七點多，房車外的溫度就已經升到了二十七、八度。
算算時間，其實剛到宜吉小城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六月份了，隻是核衝擊所帶來的不隻是輻射汙染，還會影響周邊地區的溫度。
所以之前，戶外溫度始終維持在二十度之下，偶爾下雨的時候就更加濕冷了。
從宜吉小城南下去海岸線，最近的路是穿過大麵積的丘陵地帶，直線南下。這個區域受輻射影響很少，所以基本看不見奇形怪狀的輻射走屍，輻射動物也少了很多，但普通走屍的數量卻隨著他們南下漸漸增多。
因為這附近逐漸離開了當初造成東南區域大型走屍浪潮的巨型變異體信號吸引區域，城鎮感染爆發之後的大量走屍仍徘徊在這個區域。
也因此，昨天傍晚，當紀檸心查探到前方數量龐大的走屍群後，房車不得不在附近小城的工業園區入口停了下來。
武器功能的“淨化”還有將近60個小時的CD時間，而在她的精神力查探下，前麵的工業園區內，每一條馬路，每一棟建築內外，擠擠挨挨的全部都是暫時進入遊**狀態的普通走屍。
這麽多走屍，哪怕是3枚空氣噴射彈加上一個小時的火焰噴射，再開啟鋼筋鐵骨和護盾，也不可能全部清空。
他們走城區主要是為了收集還能用的物資，可這麽多走屍不清理幹淨，即便房車再能撞，也會被前仆後繼的走屍群給埋了，得不償失。
再說，即便真被他們全部清空了，這一地的碎肢血肉和腐爛內髒，誰還能下得了車？
於是，房車當即調頭，避開小城城區範圍，選擇從郊外的山嶺間穿行過去。
車子目前停駐在半山一片較為平坦的區域，背山麵崖，放在從前，是個野外露營觀景的絕佳之地。夜晚車子停在山崖附近時，可以把山下小城的燈光盡收眼底。
但現在，隻能看到被龍卷風和地震肆孽之後的斷瓦殘垣。這裏受輻射影響不大，城市裏草木生長更加茂盛，綠色植被纏繞著灰黑色的建築，大橋、廣告牌、電視塔、高樓……失去了人為的幹預，大自然重新占據了城市。
可能再過上幾年，生命力頑強的草木會徹底將這些張著黑洞洞口子的半塌建築全部瓦解、吞沒……
紀檸心忍不住想起了他們在蘇城的家，那裏在核衝擊緩衝區的邊緣位置，受輻射影響應該也不大，但那裏是最早崩壞的城市之一。
他們離開蘇城已經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了，他們的家，是不是也像山下這座廢城一樣，正逐漸被大自然所吞沒，最終消失不見？
紀檸心回頭，走回房車拉開的遮陽棚下。
“新風係統”顯示戶外空氣質量完全正常，加上難得天氣好，所以今天上午的計劃是練習射擊。
遮陽棚下擺了兩張露營桌，一張桌子上是各種喝飲料剩下的瓶瓶罐罐，她都攢著沒有丟，可以用來練習射擊。楊韻和楊荏苒正在用細鐵絲把易拉罐串起來，準備掛到不遠處的樹枝上。
這樣懸掛的瓶罐比擺放的更好，哪怕被子彈擊中，也不會立刻倒下，可以反複射擊，直至整個掉落。路有為已經在附近的樹枝上固定好了一串自製靶子，此刻正等著掛第二串。
另一張桌子旁，阿朝和路亭風正站在那裏，檢查搶支，填裝子彈，以及安上消音器。
這裏是無人禁區，所有的活人都已經變成了走屍，周圍很安靜，隻有山風的聲音。他們怕搶聲過大，會回**在山間穀地裏，萬一引來什麽就不好了。
這裏雖然沒有輻射動物和輻射走屍，可山下城區有無數的普通走屍，應該也會有屍化動物，甚至變異走屍。
不過之前一路從輻射汙染區過來，大多數時候大家都待在房車裏，現在有機會，自然還是要下車透透氣的。
安上消音器的手搶讓使用的人感覺很安心，楊荏苒一如既往發揮穩定，除了這次特意懸掛的迷你小瓶，其他瓶子十發九中。
楊韻練了很久的體能，再也不是肩不能扛的辦公室精致CFO，從雙手托舉射擊到現在單手射擊，也是進步不小。
路亭風心靜，路有為手穩，兩個人都可以單手持20發子彈的搶穩定射擊，這一次路亭風害擊中了三個迷你靶子的其中一個。
楊荏苒有點不服輸，又再次嚐試，總算擊中了一次。
輪到紀檸心了，其他人都停了下來，她拿的是最輕型的10發標配手搶，她不像其他人還要停頓，10彈連發，搶搶準確命中，其中還包括三個迷你靶。
大家回頭，發現這次她居然是閉著眼睛射擊的。
對她來說，用精神力瞄準比用眼睛更便捷。
眾人：……這是故意的吧。
路亭風沒忍住，笑著伸手在她頭上按了一把。
他按完，順勢接過她手裏的搶準備重新填彈，一回頭，卻發現阿朝正在看他，眼神……有一點點……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因為對方的表情和從前並沒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如果非要說的話，感覺上就像是一貫安靜禮貌如同一汪深潭的管家，偶爾會在某些時刻，在平靜的潭水表麵出現一些波瀾。
這個變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哥——”紀檸心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開始練習活動靶了！”
“來了。”
活動靶是指像射擊飛盤那樣，射擊隨機出現在半空中的靶子。不過射擊飛盤的靶子都是人為或是機器投擲的，具有一定規律，而他們射擊的活動靶是紀檸心投放的，數量、方向、高度完全無序。
這是大家最喜歡的射擊活動，盡管練習結果大多數時候都慘不忍睹，可卻因為這種不確定的目標而令人腎上腺素飆升。
紀檸心在露營椅上坐下，雙手支著下顎，因為無法參與，語氣有點懶洋洋的：“開始啦。”
……
上午十點，大家結束了今天的射擊練習，收拾完東西一一回了房車。
紀檸心上車之前，回頭看了眼南邊的天空，明明豔陽高照，但極南方的天空卻籠罩著一層不太正常的灰黑色。
那是雲層嗎？
莫非又要下酸雨？
但那個方向，是南麵，就算要下酸雨，也應該是北麵飄來黑雲吧……
今天中午是聚餐日，大家不準備吃房車自產的成品食物，打算自己動手。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吃火鍋，夏天躲在恒溫20度到25度的房車區間吃火鍋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不過今天特別一點，他們吃清湯牛肉火鍋。
主要還是因為幾個月前生態區間在西南地界新收入的幾頭黃牛和黃牛崽有了產出，黃牛肉肉質細嫩，最適合做清湯牛肉火鍋。
牛筒骨和牛尾骨熬製的清湯，加入切成段的玉米，牛肉則分別取出不同部位不同口感的肉，全部切成薄片，有嫩肉、肥牛、雙層肉、吊龍、匙肉、雪花肉……
內髒切片：牛筋、牛舌、牛百葉、牛肚，還有現做的牛肉丸。
最大的圓桌上被擺了滿滿一大桌子的各式牛肉，還有茼蒿、大白菜、腐竹、粉絲等配菜。
吃清湯牛肉鍋，調料也是一個重點，開放式廚房的中央島上，擺了各種各樣的調料瓶：海鮮醬油、蔥蒜香菜末、芹菜末、蝦米、麻油、辣油、花椒油、香辣菌菇醬……
重口味的就每樣加一點，口味清的隻需要蒜末搭配麻油，再加點海鮮醬油就可以了。
牛肉片通常下鍋隻需要8秒到10秒左右，超過這個時間，肉質就會變老，所以肉一定要片的薄，這樣的任務從前都是交給阿朝來做的。
不過一個多月前，他們經過汙染區一家郊區的電器賣場，在裏麵收集了幾台沒開封的大型電器，裏麵就有一台專門片肉的機器，這機器成為了廚房新寵，無論是鮮肉還是凍肉，按鈕一按，分分鍾片完。
八、九分熟的雪花肉蘸上一點香香辣辣的醬料，吃進嘴裏爆出鮮香的肉汁，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奶香，這是和吃烤雪花牛小排完全不同的口感。
大家吃的很慢，還開了移動電視屏幕，選了一部大家都喜歡的搞笑綜藝放著當背景音樂。難得的聚餐日，這頓火鍋起碼要吃三、四個小時，因為這不僅僅隻是一頓飯，而是他們的交流聊天時間。
聊天內容也並不全是和災難相關的嚴肅話題，會聊聊路有為的玻璃花園建設進度，安置三角屋好，還是集裝箱改造的雙層小樓好。
也會聊聊南行的計劃，房車到底能不能下水？
還會問問紀檸心房車的升級條件，目前所有區間都解鎖了，但製造區間的六扇門隻解鎖了一扇，要解鎖第二扇門，就得先升級輔助功能……
當然，也會聊一些高牆和禁區的相關話題，主要都從他們之前一段時間的禁區實地經曆而言。
例如那天在宜吉小城商廈地下停車場見到的巨型“小強”，讓他們側目的是，在對方移動之前，連紀檸心都沒有查探到它的存在。
此外，這樣巨大化的輻射生物，是極特殊的個例，還是部分受到輻射汙染生物未來的發展方向？
不過好在目前在禁區裏見到的所有生物，都能依靠熱武器消滅，高牆上的武器隻會比房車的更強，禁區裏的危險物種想要越過去是不可能的。
除非——再次出現之前那樣擁有精神力和腐蝕性的巨大血紅變異體，不過那是民間實驗室的產物，隻要部分人類自己不造作，應該不至於再次把自己陷入困境。
“但是，你們還記得之前出現在林子裏的人影嗎？”路有為始終對這件事有點上心，就算他們沒能看清楚，但他女兒可以，如果她說那是個人，就一定是。
可是高牆之內，還是在汙染區，真的還會有活人生存下來嗎？
如果真的還有人活著，現在灃河北岸、西北、西麵區域情況好轉，活著的人為什麽不離開？
總不可能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吧？免疫藥劑都出到第二代快要研發第三代了……禁區雖然信號大多數都斷了，但無線電還是可以接收到的，而無線電台一直都有一個固定頻道，全時段公布一些災難的最新變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路有為幾人正熱聊時，坐在紀檸心邊上給她涮牛肉的阿朝突然抬起頭：“主人！”
紀檸心也感覺到了，原本南方天際極遠處的那層灰黑色不知何時飄到了山嶺區域附近，並且進入了紀檸心的精神力範圍區域。
就像她猜測的那樣，這的確是一大片的烏雲，隻是，這並非普通的烏雲。
在壓抑的雲層間，電蛇翻騰，驚雷陣陣，被雲層覆蓋的區域，狂風呼嘯，暴雨傾盆，期間不時有巨大的閃電劈落。那閃電帶著驚人的電壓和火光，所落之處，樹木被炸開，大火熊熊而起，又在之後被暴雨澆滅。
這是——雷暴！
……
雷暴是一種傷害極大的災難天氣，但通常來說，雷暴雖然驚人，但覆蓋的範圍並不大，水平範圍通常在幾公裏和十幾公裏之間。
可目視所及，這場雷暴自南朝北壓迫而來，所覆蓋的範圍何止十幾公裏，這恐怕有數百公裏了吧！？
依照常理，房車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隻要關緊車門車窗，會在車內形成一個安全區域，類似法拉第籠原理。
可是現在這場雷暴明顯超出了常理範圍，山嶺的南麵，頻頻出現爆炸聲，有些大火勢頭猛烈到連大雨都來不及澆滅，火焰就已經舔舐了周圍一圈的樹木。
其他人也留意到了天空的異象，紀檸心去車主屏幕前檢查了一下被動防禦是否打開，被動防禦打開的情況下，如果這場雷暴危及到房車，護盾會自動彈開。
“好大的雨！”楊韻看著餐飲區間外突然被雨水模糊了山嶺，感歎了一聲。
這雨太大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暴雨，就好像天漏了一個窟窿，雨水在不斷的朝下傾倒。
夾雜的暴雨間的，除了狂風和雷暴之外，還有冰雹。
休息區間隔離不了聲音，所有人都清楚聽到了冰雹打在車頂時劈裏啪啦的巨大動靜，就像是天上在下石頭。紀檸心感應了一下，冰雹居然都有拳頭那麽大，最大的一塊甚至超過了西瓜——
她思緒尚未結束，房車的護盾唰的一下彈開了。
那塊西瓜一樣大的冰雹狠狠砸在護盾上，然後朝外彈開，她也被小小驚了一下。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外麵，哪怕沒有被雷暴擊中電死，也會被這塊冰雹給砸的腦袋開花。
護盾既然開了，那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大家都是見過大場麵的，最先的震驚過去之後，又重新圍著桌子坐下，聽著外麵呼嘯的風聲、雨聲、雷電聲，繼續唰肉吃飯。
楊荏苒甚至發散性思維的想起了小城工業園區的那些走屍，認真提問：“這場冰雹和雷暴，是不是能清理掉大部分的走屍？”
“難說。”路亭風回道，“除非是直接能把走屍腦袋砸壞的巨型冰雹，否則斷手斷腳的，對它們沒什麽影響。”
“也是。”楊荏苒點頭，她也見過很多幹旱地區如同骷髏架子一樣的走屍，缺胳膊少腿，追起人來一樣跑（爬）的飛快。
外麵的雷暴雨實在太吵了，紀檸心把綜藝節目的聲音調響了一聲，讓歡樂的笑聲充斥在餐飲區間，這才滿意的坐下繼續吃火鍋。
雷暴維持的時間並不長，大約二十多分鍾後就過去了，也有可能是雷雨雲層繼續朝著北方飄移，重災區換了地方。
外麵冰雹和狂風也小了一些，但暴雨依舊。
之後又過了大半個小時，當他們這頓牛肉火鍋逐漸接近尾聲時，暴雨才漸漸轉成了普通的大雨。雨小了些，外界的視野也再次清晰起來。
被冰雹和雷暴肆虐過的山坡和林地一片狼藉，就像是台風過境，樹木被折斷，枝葉落了一地，有些樹木被劈的焦黑，有些草皮泥土都被翻了起來。
後麵另一座山坡上發生了泥石流塌陷，碎石爛泥落了一地，好在房車停駐的方向距離那個山坡挺遠，沒有被泥石流波及。
在這樣一片狼藉又危險的山林裏，紀檸心卻突然感應到了有活物在移動。
就在前方的坡地下方，那裏的樹木斷了一大片，此刻還在下雨，坡地上滿地淤泥和斷枝，無論是活人、走屍還是動物，都應該行動不便才對，可這個活物卻依舊很靈活的在移動。
不是走屍，不是屍化動物。
也不是輻射動物，難道——是變異走屍？
紀檸心的精神力穿過坡地，追蹤上了正靈活穿行在山林大雨裏的活物。
這是——人？
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