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空間是房車[末世]

第95章 禁區活人

紀檸心再次增加了精神力的釋放,緊緊追著山林間的活人。

他應該是個男人,從背影看很高大,大概因為下雨,全身都裹了一層類似披風一樣的防雨布簾,這層布簾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從頭到腳遮擋的嚴嚴實實。

山坡上,橫倒的樹幹錯落淩亂,期間不斷有碎枝碎石伴隨泥水朝下方流淌,整個坡地此刻成為最危險的場所,但這個人卻始終步伐沉穩,越過粗壯的樹幹,避開碎石和橫刺的斷枝,快速朝上攀登。

又一道驚雷在遠處震響,那人下意識回了下頭,深色的防雨布簾下,露出一張令人震愕的臉。

紀檸心的精神力微微顫動了下,好一會才穩住查探的視野畫麵。

這是一張扭曲破碎的臉,原本的皮膚和血肉似乎被什麽撕扯過,鼻子部位隻剩下兩個小孔,上嘴唇也沒了,露出歪七扭八的牙齒。

臉頰似乎像是被泡漲過一樣,一塊塊鼓鼓囊囊的,肉色的疤痕布滿整張臉,有的傷痕深可見骨,不知道是不是尚未痊愈,依然開著血紅的口子,露出底下白色的骨頭。

紀檸心留意到他一隻眼睛的瞳仁是紅色的,看著冰冷無比,仿佛野獸的眼睛一樣。

紅色瞳仁……那是走屍的特征。

但這個人,的的確確是個活人,並且讓她第一時間聯想到了之前在汙染區林間撲殺動物的人。

他們的共同點是,身手矯健靈活超出常人,並且都用寬大的衣物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就好像是為了特意遮掩住自己的模樣,不讓人看到——哪怕,他們出現的這片區域,已成為人類絕跡的死地。

如果之前那個人,也像這個人一樣,麵容完全被毀,又具有走屍的特征,那這些是不是就是他們沒有離開這片禁區死地的原因?

雨很大,他回頭的片刻整張臉被完全打濕,臉上露著骨頭的血口被雨水打濕,看起來很疼的樣子。但他卻滿不在乎,隻是將原本背在身後大型防水背包轉移到前麵,掀開防水布簾,背在了身上,再放下防水布將其牢牢護住。

對他來說,背包裏的東西似乎很重要。

紀檸心追蹤著他的路線,很快發現他再朝上攀登二、三十米,就會來到這片半山腰的平地。

他們該開走房車嗎?

這個念頭隻在她腦中轉了一下,就作罷了。

算了,房車想要快速離開,要麽向前從坡地走,要麽朝後退,從靠近山崖的地方走,但這兩條路一條樹幹斷裂山泥翻湧,另一條隨時可能遭到泥石流,一時半會都沒那麽容易離開。

至於那個怪人,反正他看見房車也不能拿車怎麽樣,看見就看見吧。

……

紀檸心把那人的事和其他人說了一下,又表示他可能很快會從房車旁邊經過。

大家剛剛才聊過禁區內存在活人的事,聽說這麽巧附近出現了活人,紛紛起身,走到玻璃牆麵前朝下觀望。

然而外麵還在下著瓢潑大雨,餐飲區間的高度又在五層樓左右的高度,大家都沒紀檸心這樣的視力和精神力,想站在這裏看清楚那個可能會從房車旁邊經過的人是不可能的事。

於是,大家暫時擱下沒收拾的火鍋,一起通過黑門,回到了房車裏麵。

一進到房車裏,耳旁的雨聲立刻放大了數倍,感覺就好像是從一棟安全的高樓大廈裏麵離開,站在了門口的玻璃頂棚下。

雨水劈裏啪啦的擊打著緊貼著房車的護盾,因為隻是普通大雨,並沒有造成傷害,所以也並沒有被護盾彈開,而是順著護盾滑落。

房車外表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偽裝,被重重鋼鐵圍欄和帶刺鐵絲網籠罩全車身,還有布滿其上的青苔和藤蔓。

此刻它一動不動的停駐在雨裏,附近全是被巨型冰雹砸出的土坑,大雨傾盆,不停衝刷這些坑洞,到處都是被泡爛的野草和泥漿水,愈發襯得房車破敗無比,就像是已經被廢棄在這裏很久一樣。

這讓待在房車裏的人格外有安全感,他們將朝向坡地的車窗百葉簾悄悄扒開一絲縫隙,朝外探出視線。

那人已經從坡地上來了,果然朝著房車所在的方向而來,隨著他快速走近,那張半掩在防雨布下的臉也逐漸在大家的視線裏清晰起來。

因為有紀檸心的提醒,大家都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因為震驚而發出聲音,但表情卻說明了一切。

紀檸心也湊在一個狹小的車窗前,掀開一絲縫隙查看。

眼睛所見和精神力所見是不同,例如大小比例,近看對方,才發現這個人格外高大,身高快要2米了,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後來發生了什麽才改變的……

原本已經快要從房車旁邊經過的怪人突然止步,轉向了房車。

車裏的幾人被他這個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明明知道對方看不清車裏的動靜,還是悄悄鬆開了百葉窗。紀檸心放出精神力,發現他並不是發覺了車內的人,而是在研究房車。

他從車尾繞到車頭,又從車頭繞到車尾,似乎在觀察打量整輛車子,不知道是想研究車子是否還能開,還是想破開車門上來。

紀檸心以為他會做些什麽,但最終他什麽都沒做,隻是繞著車轉了兩圈,便轉身走了。

在相對平整的地麵上,他的速度更快一些,有時看到地麵上的坑窪直接抬步跳躍過去,沒多久就走進了半山腰的另一片林子裏。

昨晚房車停駐在這裏的時候紀檸心就查探過,那片林子的另一頭,通向一個山間穀地,那裏有一圈被廢棄的建築,看著像是一個農莊,過去應該是提供給上山的遊客休息吃飯用的。

通往那個農莊的車道就在山路主車道的岔道上,隻是這條岔道的中段被粗壯的樹幹和大石給堵住了。

農莊的屋子有兩間已經塌了,建築碎片堆積,前有一片空地作為停車場,上麵橫七扭八的停了幾輛被廢棄的車輛,車子不是沒了車門就是沒了輪胎,都已經被橫生的藤蔓纏繞住,一幅末日裏常見的破敗感。

也正是因為這樣,紀檸心昨晚沒有過多研究農莊裏麵的情況,精神力掃過一圈,沒有發現異狀便作罷了。

這畢竟是在一座滿是走屍的小城附近,哪怕禁區裏還有活人,一般也不會選擇這樣不安全的場所。

但顯然,那個怪人的目的地就是這座農莊。

他很快穿過泥濘不堪的林子,來到了那片破敗的停車場,穿行至停車場一半的時候,紀檸心覺察到了農莊裏的異動。裏麵有人!

她猜測那些人原本應該是待在了地下室之類的地方,畢竟之前一晚,她並沒有看到農莊裏麵亮燈,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看來,這個地下室還挺深。

農莊其中一間較為堅固沒有塌陷的屋子大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要衝出來的時候,被後麵的另外兩個大人拉住。

外麵還在下大雨,而且才剛剛經過可怕的雷暴和冰雹,裏麵的人自然不可能直接讓孩子離開建築。

這是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身上雖然裹著陳舊的衣服,頭發和臉上也有些髒,但比起紀檸心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幸存者,這個女孩明顯被喂養的很好,至少臉上肉嘟嘟,看著也很活潑。

這是一個完全健康的普通女孩,長相正常。

她因為被拉住沒辦法出來,便用力朝外麵的那人揮動雙手。

這樣近的距離,即便下著大雨,女孩也應該能清楚看到那人的臉,可麵對這樣一張可怕的臉,她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模樣,反而露出高興的笑容。

怪人再次加快腳步,幾乎衝進了建築裏,他動作飛快的將罩在身上的防雨布簾拉下,連同之前十分寶貝的背包一起丟在了一旁,然後一把抱住了衝向自己的小女孩。

似乎對他來說,懷中的女孩是更重要的寶貝。

小女孩被高高抱起,快樂的笑出了聲,她雙手緊緊摟著男人的脖子,像隻貓崽一樣在他身上蹭著,開口叫他:“爸爸!爸爸!爸爸,糖糖想你了!”

直至這時,紀檸心才看出了女孩的異狀。

她雖然抱著男人的脖子對他說話,目光卻是渙散的,沒有焦距。

她看不見!

紀檸心明白過來,這小姑娘明明有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可她卻是個盲人。

她的小手在男人的臉上摸索,動作很輕很輕:“爸爸的傷還沒有好嗎?爸爸是不是很痛?”

“爸爸……不痛……”男人終於開了口,因為缺少上嘴唇,又或是其他什麽原因,他的語調和發音都很古怪,但聲音卻是正常人的聲線,非常的溫和。

“糖糖給爸爸吹吹就不痛了!”女孩摸著他的臉,嘟起小嘴朝著男人疤痕交錯的臉輕輕吹氣,末了又再次抱緊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臉伏在他肩膀上,就像是找到了能庇佑自己的城堡和港灣,滿滿的幸福和安全感。

其他幾個人這會才走上前,他們也都和男人一樣,從頭到腳裹著寬大的布料或是薄毯。

有人去拿那個大型防水包,背包大概很沉,那人一下子沒拿起來,身上的布料滑落,露出原本被布料掩蓋的手和臉。

那不是正常人類的手,就像是得了增生的龍蝦爪子一樣,拇指和食指放大了六、七倍,上麵的皮膚坑坑窪窪,青筋暴漲。

他的臉上也有增生,臉部凸出了一下塊,就像是長了一個肉瘤。

邊上的人走過來幫忙拿背包,這是一個女人,她的身體也出現了異變,脖子比普通人粗兩倍,完全沒了下巴,頭發幾乎掉光了。

紀檸心突然明白過來,躲在這個農莊地下室的人,身上大概都發生了可怕的事。

這其中,以那個2米高的男人為最。

這個大型背包他能獨自輕鬆背著,還能在大雨裏翻山越嶺,其他人卻要兩、三個一起才能拿得動。這說明,其他人並沒有出現力量方麵的進化,這大概也是隻有他一人穿行在山嶺裏的原因。

……

紀檸心和阿朝一起回到餐飲區間,其他人見到怪人走遠,早就已經回來了。

他們知道她現在才回來一定是在用精神力查探情況。

“怎麽樣?什麽情況?那個人到底怎麽回事?”楊荏苒耐性差,第一個撲了上來。

紀檸心穩穩接住對方,開始說之前查探到的畫麵,還有她自己的一些猜測。

“看來,是輻射導致的變異。”路有為心情沉重,因為紀檸心描述提到的小女孩讓他帶入了父親的身份。

如果他是那個父親,在這樣的災難末世裏,哪怕成了怪物模樣,隻要自己的孩子還需要自己,他應該也會像那個男人一樣,繼續努力守護好對方。

“輻射應該隻是一部分原因,這些人身上都出現了變化,應該是在出現異變後才聚在一起的。”路亭風分析道。

楊韻長長歎了口氣:“看來,這就是如今禁區裏部分還活著的人沒有離開的原因。”

楊荏苒稍稍把自己帶入想象了一下,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遭遇“胞病毒”也好,各種可怕的災難也罷,所有的可怕和痛苦都會隨著死亡或是變成無知無覺的走屍而消失。

可是如果在自己身上發生了奇怪的異變,一方麵仍舊活著死不了,另一方麵卻變成了麵目全非的怪物,每一天醒來都要麵對這無止境的痛苦,換成是她,也寧可爛在這滿地走屍的廢墟禁區裏……

他們幾個人雖然也遠離了安全區和人群,深入高牆裏的廢墟禁區,可他們是為了能更自在更悠閑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他們厭倦了周圍的環境,他們隨時都能離開,把房車偽裝成一輛普通的房車,換一個城市。

他們在廢墟裏獲得的黃金物資,能讓他們在任何一個城市都能過上想過的低調生活。

可是如果變成那種模樣,越是安全的地方,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會顯得自己是個異類,是個怪物,更糟糕一點的話,可能還會失去自由,麵對無止境的治療和實驗……

傍晚的時候,大雨漸止。

深夜,原本一動不動停駐在山腰空地上的房車悄然無聲的啟動,越過泥濘顛簸的空地,重新駛上山道,然後在岔道口出現時改換方向,朝著農莊的方向而去。

房車沒有開燈,車速也很慢,盡量保持著安靜駕駛,最後在岔路中段被粗壯樹幹和大石堵住的地方停下。

車子熄火,片刻之後,“變色龍靜態偽裝”被開啟,原本就不起眼的破舊房車逐漸和堵路的大石樹幹融為一體。

商量之後,大家都不想就這樣當做視而不見的離開。

他們覺得,至少得弄清楚,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現在高牆外的情況。

他們並非是要當聖母聖父,強行散播愛和希望,但根據剛才紀檸心所見,這些人裏明顯還有正常的普通人類,如果這些人並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以為全世界都已經毀了,才選擇在這裏生活,那情況便又不一樣了。

此外,他們也想讓紀檸心盡可能的多收集一些情況,異變究竟是怎麽發生的?是因為輻射,還是混雜了胞病毒,高牆外的安全區是不是也會出現這樣潛在的異變危機?

但對麵那些人這種情況,他們明顯不可能冒然出現直接與他們交涉,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選一個距離對方較近的位置,隱藏起來,觀察一段時間。

這條岔路遠離山壁和山崖,即便之後再出現中午那種雷暴雨天氣,這旁邊也不會出現泥石流等情況。

此外,岔路中段距離農莊不遠,他們待在餐飲區間或是休息區間時,其他人也能看到農莊那邊的情況。

……

三天後。

紀檸心用白色棉線將阿朝握在手裏裹著糯米的粽葉一圈圈纏紮好,最後打了一個牢固的結,然後取過剪刀,剪斷了棉線。

“好了。”她示意了下。

阿朝舉起紮成木乃伊的粽子看了看,有點欲言又止。

紀檸心覺得好笑:“想說什麽你就說。”

“很特別的粽子。”阿朝將粽子放入一旁的大鍋,又重新取了幾葉清洗的幹幹淨淨蘆葦葉,動作熟練的扭成一個三角,然後朝裏麵填放加過配料的糯米、五花肉和鹹蛋黃,最後又熟練的封口,依舊遞到紀檸心麵前。

“我紮的這麽醜你還讓我紮?”

阿朝尚未開口,一旁默默磕著的楊荏苒倒是開口了:“醜啥醜,對他來說你做啥都是好的對的完美的!”

這話引起了一旁路亭風的注意,他本來就不太會包粽子,手指一鬆,粽葉全散了。

路有為忍不住了:“包粽子還是灑糯米呢?這都第幾個了,不會包非要包,去邊上自己玩會,別搗亂了……”

路亭風淡定慣了,被訓表情也沒什麽變化,他放下粽葉,用抖了抖手上的糯米,用沾滿了醬油的手拍了拍路有為的肩膀:“爸,那你辛苦一點,我先去喝杯咖啡了。”

路有為一回頭就看到自己白色衣服上的醬油色手掌印,氣得吭哧吭哧:“這臭小子!越來越悶騷了,焉壞!”

紀檸心看不過眼:“爸,你自己包得也很醜,說哥幹嘛!”

寶貝女兒又偏心她的親親大哥,路有為“傷心”了,扭過頭不說話,繼續吭哧吭哧的努力包粽子。

楊韻搖了搖頭,默默收拾了滿桌的糯米,又繼續動作熟練的包粽子,時不時的教一下楊荏苒和路有為。

路亭風洗了手走過來,大手按在紀檸心頭頂:“最近怎麽回事,這麽偏心我?”

“哪有,我一直都這樣的。”紀檸心稍稍有一點心虛。

路亭風看似對什麽都不太在意,但其實是個洞悉力非常強的人。

她反思了一下,可能是之前在駕駛區間獲悉真相時,順便知道了自家大哥其實是被收養的事,所以心裏總莫名想對他更好。

但既然過去這麽多年,路有為和紀晚亦選擇沒有告訴他們這個事實,那一定是不希望他們因此心生介懷。或者說,在路有為和紀晚亦心裏,路亭風就是他們的親生兒子,這個情況並不會因為她的出生而改變。

可再深想一層,在整件事裏,路有為也是被蒙在鼓裏的那個。

兒子是收養的,女兒其實也不是親生的,紀晚亦一定很愛路有為,但在她心裏,排在第一位的最重要的始終都是她,是“阿箬”。

這麽一想,紀檸心又側頭朝路有為道:“爸,其實你包的也很好看!”

突然被表揚的路有為看看她,又看看她身旁的路亭風,露出“你們兩個有什麽陰謀”的表情。

紀檸心:……

好吧,她還是繼續紮粽子吧……

最先想起包粽子的人其實是阿朝,其他人對日期概念模模糊糊,但阿朝不會,他很清楚記得,還有一天就是端午節了,而在樺國,端午節包粽子是一個很重要的活動。

幸好,現在微型農場裏要什麽有什麽,用來包粽子的粽葉是蘆葦葉,之前采集後移植在水培區的。

用新鮮蘆葦葉包出來的粽子,清香軟糯,剛好他們也很久沒吃粽子了,於是這次一起動手,一共準備三種不同口味的粽子。

一種是鹹口的,蛋黃肉粽,糯米和帶一點肥肉的豬肉塊都要提前醃製好,吃的時候鮮香鹹糯,每一口都是滿足。

一種是甜口的,糯米搭配赤豆沙,絕配。

第三種是無任何餡料的糯米白粽,剝開之後可以直接吃,能嚐到糯米最清甜軟糯的本味,也可以蘸一點白糖吃。

眾人合作,哪怕粽子包的不太好看也沒關係,很快幾種口味的粽子就填滿了半鍋,楊韻建議先把這半鍋煮了,大家嚐一嚐解解饞,然後再繼續。

“那這些粽子,要給農莊那些人送一點嗎?”楊荏苒會這麽問,是因為昨天紀檸心利用儲物區間,朝農莊前麵的空地上投放了一輛四個輪子的兒童腳踏車。

打探情況並沒有他們開始以為的那麽難,暴雨過去之後,住在農莊裏的人每天中午都會從地下室出來,在空地上活動一會,也會坐著聊天。

他們留著那些廢棄車輛是為了掩人耳目,怕萬一有人路過,他們不想讓人知道農莊裏住了人。

但他們也不想成為永遠生活在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光,所以天氣好的時候,他們中午都會固定時間出來活動一、兩個小時。

女孩雖然看不見,但她同樣喜歡外出活動,她感受到陽光落在自己身上時,會很開心的笑。

她有一輛三輪滑板車,每次出來都會帶著,讓她爸爸陪著她一起玩,這車是他爸爸去山下小城搜找物資時給她帶回來的,她很喜歡。

那個男人之所以變成這樣,並非單純因為輻射。

準確來說,他先遭遇了輻射,身體發生變異,然後被人捉住。那些人把他和走屍關在一起,讓走屍咬了他,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據說是在做實驗。

在他身上做實驗的那些人,根據他們斷斷續續的聊天可以大致拚湊出來曆——信昌城。

最早出現在合安城的那隻血色變異體應該就是信昌城的走屍實驗產物,但因為當時隻有一隻,且被阿朝清理掉了,所以事情並沒有鬧大。

可顯然,信昌城某個民間實驗室的不法分子並沒有收手,他們繼續研究,最終造成了大悲劇。

然而,在東南區走屍潮向著信昌城匯聚之前,這個實驗室裏有一部分人提前逃了出來,並攜帶了部分數據資料。他們深知自己的所作所為,所以不敢朝安全區跑,於是一路南下。

這個實驗隊裏最能幹的科學家應該已經死了,他們沒有突破,決定另辟捷徑,不再用走屍進行實驗,開始喪心病狂用活人。

紀檸心猜測,大概因為走屍變異難以控製,而人類變異不難控製。

之後,因為輻射汙染動物的出現,他們想到了在受到輻射汙染的人類身上實驗。

這期間,死了很多人。

但最後,他們成功了。

這個男人是第一個成功的案例,也是最後一個。

他被走屍咬了,但他沒有變成走屍,也沒有死,原本因為輻射而虛弱的身體開始一點點變強。

輻射汙染疊加胞病毒之後,又產生了新的異變。

這種異變,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控製的,血色變異體的事件重演,這一次,被實驗者還保有人類的思維,他比變異走屍聰明,同時比變異走屍更加強大。

他殺光了實驗室裏所有的仇人,本該一路崩潰下去,直至徹底成為怪物。

可他有個孩子,關鍵時刻,是他的女兒喚醒了他的意識,喚回了他的神誌……

再之後,他放出了被關在實驗室裏的所有人,他們有些已經瀕死,有些成為的走屍,有些身體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大家因為不同的選擇分成了幾個隊伍,然後四散開。

住在農莊這裏這些人,是跟著男人和他的女兒一起的。他們這些人,都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他們遭遇了可怕的對待,不再信任任何人,所以選擇躲了起來。

他們沒有使用任何聯絡工具,也對牆外的情況一無所知,免疫藥劑、高牆、牆外城市的一一清理和收複……所有這些,他們都不知道。

男人是實驗成功的個體,除了超越普通人的強健體魄、力量、跳躍力之外,他還有一個特征變化是:他不會再遭到走屍的攻擊。

哪怕他和走屍麵對麵,甚至遊走在大量的走屍群裏,走屍也不會攻擊他,似乎將他默認為了同類。

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是否還是一個人類,但他知道自己的心髒還在跳動,他還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他的神誌和意識都是清醒的……

也因為他不會遭到走屍攻擊,所以農莊裏其他人需要的食水物資,基本都由他從山下的小城裏搜集回來。

一開始的生活還不錯,農莊的地下室設施齊全,有發電機,也有引自地下水脈的自來水。但隨著時間過去,發電機燃油開始缺乏,各種物資過期腐壞,幹淨的地下水源也遭到汙染,日子漸漸開始艱難。

他們或許也想離開,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畏懼外界的一切……

但他們中間,除了麵目全非的人,還有其他正常的人,尤其那個女孩,她才這麽小,難道要在這裏過一輩子嗎?現在其他人可以照顧她,但如果他們都死了呢?

畢竟他們根本不清楚,他們現在這種情況,還可以活多久。

……

紀檸心收回思緒,朝楊荏苒點點頭:“要。”這次,她不僅要給他們送一些粽子,還會投放一些其他東西。

……

一夜又過去了,自農莊外麵莫名其妙出現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後,男人一直很警惕,和其他人一起輪流在農莊沒塌陷的屋子裏值班警戒。

但這一夜,分明沒有任何人出現過,為什麽在農莊的建築門口,再次出現了東西?

這次的東西更多,是幾個大箱子,箱子都有半立方米左右,一字排開,一共五個。

第一箱,是裝在塑料礦泉水桶裏的淨水,水桶都是19L容量的,裏麵一共六桶,如果節省一點,隻用來喝,可以喝很長時間。

第二箱,全是新鮮的蔬菜水果魚肉蛋奶。他們有在地下室安置水培箱,但自從燃油跟不上,水資源又出現問題後,水培箱的數量一減再減,如今隻有兩個還在種植,讓他們一兩個星期偶爾能吃到一片生菜或是青菜葉子,其他肯定是沒有的。

他們這一年來,吃的大部分都是罐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種類這麽豐富的新鮮蔬菜和魚肉了。更別提箱子裏還有三大盒新鮮的雞蛋和灌在礦泉水桶裏的鮮牛奶,還有香甜可口的櫻桃、蘋果、梨、橙子……

甚至,還有二十多個粽子。

第三箱,是一些便於攜帶的速食幹糧和飽腹感高的巧克力能量棒,速食裏有不少自熱米飯和軍糧袋,比他們自己那些壓縮餅幹好吃多了。

這箱子裏還有一些常用藥和零食,數量不多,似乎是知道他們不太缺這些保質期長的東西。

第四箱裏麵,是一個帶蓋的不鏽鋼桶,打開之後他們震驚裏,這一大桶全部都是燃油。

第五箱裏麵有三套化學防護服,還有一個收音機和一張便簽紙。

紙上留下了一個無線電頻道,同時簡單把外界的情況描述了一下。

這張紙條很快在所有人手裏都轉了一圈,上麵免疫藥劑、清理收複城市、高牆等等消息都讓他們震驚。很顯然,對方不僅知道他們不清楚外界的事,還知道他們這批人裏,完全健康的人有三個。

那三套化學防護服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如果他們決定穿過輻射汙染區,去高牆另一側的話。

這個神秘人,在發現他們後,沒有襲擊他們,沒有抓他們去做實驗,甚至沒有出現和他們見麵,也沒有要求他們做任何選擇,就這樣非常人的手法,給他們留下了最最需要的物資,也給他們帶來了外界的消息。

對方到底是誰?

又為什麽要做這一切?

這個世界明明拋棄了他們,可現在……

他們覺得困惑和迷茫。

對他們來說,要承認這個神秘人對他們沒有任何企圖和陰謀,隻是純粹想要幫助他們,是很難很難的一件事。

就像是習慣了黑暗的人,突然看到一束光芒,任誰都會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二十四小時……繼續值班……增加兩個人,小心一點……”那男人開口,語調和發音依舊古怪,但其他人早就聽習慣了。

“那這些東西?”

男人再次低頭看著手裏的紙條,紙條的最後,一句和先前消息不相關的話:端午節快樂!

他看著上麵的字,眼前浮現的卻是女兒可愛的臉,他想了想,開口:“搬下去吧。”

……

紀檸心的精神力隻維持到看見他們把幾箱物資搬進去的時候。

他們和從前一樣,決定做一件事的時候,心裏都清楚是單方麵的,所以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去糾結結果。

他們把一切事實告訴對方,也給對方留下重要的物資,至於未來對方會怎麽選擇,那就不是他們該過問的事了。

他們不能視而不見,但也不能強迫別人,畢竟那是別人的人生,從來沒有什麽感同身受就能替人做決定的說法,所以做完想要做的,問心無愧就好。

當農莊裏的人,還在傳閱紙條和查看物資時,房車早已悄悄調頭,離開岔路,重新開上山路主道。

他們的目標是南邊的海岸線,房車此刻距離大海,還有300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