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nothing;everything
溟正在吞噬四周的一切。
蓮池，荷葉，蓮花……
潮水漲跌，大魚在蓮池之中來回飛躍，不斷震**而出的水紋飛濺起落。
溟正在吞噬著曆史，吞噬著冥河，它也同樣在成長。
仿佛破繭而出的蝴蝶。
即便是它也存在承載的上限，或者說，即便是欲壑難填的野望也存在被滿足的一天。
溟吞噬了整條冥河時，便是它的心願達成之時。
白歌凝視著這一幕，望著蓮花蓮池從無邊無際逐漸收縮，變得肉眼可見的狹小。
傷痕發出驚恐的聲音。
【讓它停下！快讓它停下！】
它掀起血紅色的潮水，卻隻能讓溟吃的更加飽腹。
傷痕無法阻攔溟。
唯一能阻止的隻有白歌。
白歌瞥了眼傷痕：“哪怕你殺了我也是一樣的結果，我死了，它就得以自由了，沒有約束的它一樣不會放過你，因為它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吞噬整條冥河。”
“傷痕，是你親手創造了這頭鬼神啊。”
“天道好輪回，如今它來找你了。”
【不，不……】
【你不能這麽做！】
【我是冥河的源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沒了我，整個冥地的曆史都會被顛覆】
【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嗎！】
【你會摧毀了整個冥地！】
【若是我消滅了，整個冥河會斷流！所有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白歌平淡道：“但是曆史會記得。”
他雙手抱胸：“冥河固然會消亡，但失去了冥河的人們卻能脫離束縛。”
【詭辯！沒了冥河，冥地人也無從存在！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會誕生！】
【你所在意的一切都將永恒毀滅於開始之前！】
【你真的要這麽做嗎，這麽做真的值得嗎！】
傷痕的嘶吼聲讓白歌掏了掏發癢的耳朵眼兒。
“行了行了，別喊的那麽大聲……”白歌淡淡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懂哦。”
“溟並不是抹除曆史，而是吞噬曆史……它可以吃進去，自然也可以吐出來。”
“它會吃掉你的存在痕跡，抹去冥河的存在，但並不會抹去冥地的曆史，而是承載著它去往更遠處。”
“至於這一切究竟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我不知道。”
“但我很有興趣去觀測它的走向和未來。”
傷痕喃喃道。
【瘋子，你簡直是瘋了……】
【等我被人遺忘，冥地也不複存在，那你究竟是為何而這麽做？】
【曆史被改寫，源頭被抹去，過往的一切都隨之湮滅】
【就連你自己行走於這段時間的曆史也一樣會被遺忘】
【沒有人會記得你！沒人知道你來過，沒人知道你走過，沒人知道你拯救過！】
傷痕強烈的控訴聲卻換不來白歌的一次回頭。
“哦。”
平淡話語擲地無聲。
“但是，我不在乎。”
他隻是凝視著天空，如同隔著屏幕凝視著波瀾壯闊的風景。
“看吧……溟要長出翅膀了。”
溟凝聚流水之力，龐大的軀殼從旋渦之中騰飛躍起，在半空蛻變，化作一隻巨大鵬鳥。
它借力飛翔，翅膀宛若九天雲垂，展翅便遮蔽天日，水擊三千裏。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巨大的風暴席卷四方，便是那巨大身形的女子也被微微晃動了發絲。
白歌喃喃道：“好一場逍遙遊……！”
傷痕的軀殼在風暴之中搖搖欲墜。
已經騰飛的溟距離將它抹去也隻差最後一步。
【不，不……】
白歌念道：“去吧。”
鵬鳥一去，翅膀卷過，它咬住了女子腳踝位置的傷口，仿佛叼住了一條血紅色的大蟲子，輕輕一合攏便將蟲子吞入腹中，漫天鮮血被它抿入。
冥河於此斷流。
破敗不堪的蓮池荷花荷葉徹底凋零。
曆史在此時此刻被遺忘。
在傷口被抹去之時，白歌聽到了一個輕微的聲響，巨大的女子的睫毛輕輕顫動，她即將醒來。
不過先一步到來的是因為冥河被吞沒而帶來的毀滅，蓮池消亡，白歌也失去了僅有的立足之地。
這時候想走也已經來不及了。
白色的光芒收斂，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的黑暗。
白歌的全部感官都在一瞬間失去，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多久。
直至一陣微風吹來，他感受到了一陣溫暖的息吹。
玩家躺在一雙巨大的手掌之中，一張精致而美麗無儔的麵孔靠得很近。
她吐出的呼吸驅散了四周的幽暗，仿佛那就是生命的氣息本身。
這一幕仿佛是女媧造人對泥人吹氣的再現。
她將他捧在手裏，溟化作的鵬鳥在四周盤旋。
白歌看向她，察覺到手裏的小人兒已經蘇醒，她的麵孔微微抬高，瞳中落下一道投影。
“謝謝你……白歌。”
“你認識我？”
“我雖然是在夢裏，但冥河裏的所有記憶，我都知曉……我呼喚過你，所以我記得你。”
“你是誰？”白歌問。
“你最想問的是這個問題麽？”她輕輕的微笑。
白歌搖頭：“的確不重要……可既然你已經醒來，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吧。”
“嗯，冥地是我的一場夢境，隨著我蘇醒，自然一切都會迎來結束。”她念道：“真是一場美麗的夢啊。”
“不是殘酷嗎？”
“殘酷但是美麗，世界的本質便是如此。”
她問道：“你幫助了我，我也願意幫助你，現在告訴我，你想要實現什麽樣的願望？”
“什麽願望都行？”白歌反問，他不禁惡趣味道：“譬如讓你當我老……”
她靜靜微笑著：“可以啊。”
白歌立刻改口：“還是算了。”
他望著盤旋的鵬鳥道：“如果我想讓冥地恢複，能否做得到？”
她頷首說：“可以，還原出曆史並不困難，但是對曆史而言，任何變化都會導致不同……冥河注定會斷流，從你來到這兒的時間算起，剛剛好是三百年前。”
旋即又指著鵬鳥：“而且，為了還原曆史，它就不能跟你走了，因為吞噬了冥河所以它才能成長，如果要將曆史吐出來，它也無法維持這樣的模樣。”
白歌瞥了眼大鵬，嫌棄道：“原本我就沒打算帶著它走，想要你就拿走吧。”
說罷便直接廢棄了契約。
鵬鳥停在了女子的臂彎上歪著腦袋看來看去。她問道：“它明明也是一份巨大的助力，你就這麽放棄了麽？若是保留這份曆史，你什麽都無法得到啊。”
“是嗎？”白歌道：“可我覺得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
“你得到了什麽？”
“一場精彩的旅程。”
“旅程麽……它竟價值如此之多，讓你舍得放棄一隻亞神靈？”
白歌卻搖頭說：“旅程本身一文不值，nothing”
在女神驚訝的凝視中，他繼續道：“但旅程中得到的都是無價之寶，everything”
她靜默了一會兒，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笑意溫暖如三月陽光。
凝視著青年的眼神比聖母更加慈愛。
旋即巨大的女神揚起身體。
“那麽，便讓我替你完成願望吧。”
她捧著小小的人，宛若捧著一枚易碎的水晶，小心翼翼又萬分珍視無窮不舍。
“願你的旅程有一個美好的終點。”
“願你的靈魂能永遠保持此刻的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