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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機械和野獸

“走四方。”

“路迢迢,水長長。”

“迷迷茫茫一村又一莊。”

“看斜陽落下去,又回來。”

“地不老天不荒,歲月長又長。”

坐在車內,一群人聽著曲調哼著歌。

路途遙遠,車隊的速度怎麽都不算快,放在現代社會,從上海到首都也就六個小時的半天時間。

可商隊卻足足走了十幾天才抵達了首都舊址。

白歌自然也是感到無聊的很,能打發時間的東西,也隻剩下一些電子設備了。

於是整個車隊裏的人都被他帶壞了,人手一台遊戲機的玩著。

就連謝老板也配上了一個老款的walkman,開著音響,一邊聽一邊散播噪音,時不時還吼上兩嗓子。

因為黃沙和風暴之主已經死去,剩下在這片大地上的黃沙眷族們也死傷殆盡,剩下的危險並不算多,以謝老板的能力就能搞得定。

聽著謝老板唱著民歌三千首,白歌托著腮幫望著車外的景色。

坐在車上,順著夕陽染紅的山道行走著,馬車慢慢的搖晃著,歌謠穿過山路林間,既匆忙又悠閑,總有一種仿佛能走到天長地久天涯海角的奇妙感覺。

“啦啦啦啦啦——!”

“謝老板,你就別隨地大小便了。”

喬納森可聽不懂這種歌曲,他更喜歡搖滾樂或者抒情曲,打斷了謝老板的個人演唱會:“大概還有多久到下一個城市?”

謝老板回過頭,指著前方:“快到了,最多還有半小時。”

“真的?”金小姐丟下手裏的ps5手柄,從車裏探出腦袋來看向外麵。

山已經走到了盡頭,離開了山區之後,前方便是一目了然的磅礴風景,一個宏偉的城市建築群映入眼簾,不同於被風沙覆蓋風暴摧毀的中部地區,這裏是城市群卻保存的較為完好。

白歌說:“這座城市居然還保存的這麽完好?”

“也隻是城市罷了,內部是空無一人的。”謝老板唏噓道:“不過想來,很快這座鋼鐵叢林就會有人來住了,隻要附近的生態恢複。”

“我以前也來過這裏做過商業演出。”金小姐靠著車窗說道:“感覺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卻仿佛是過去了很久很久。”

喬納森握著拳頭,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他忽然想到:“反正黃沙之主不在了,如果我在這兒住下,當個拾荒者,也算是找了合適的住所吧?”

謝老板笑了:“你住哪也都行,這麽大的地方,避開那些危樓就行了,而且這裏應該還留著大量的殘留設亁施在,說不定也還有幾個人類聚落在這藏著。”

喬納森拍著膝蓋說:“那就這麽說了,反正我是居無定所的,難得找到個安全的地方。”

話音剛落,西塔開口道:“你也可以接受械靈族的邀請。”

喬納森指著自己:“我?我可不達標啊。”

“現在達標了。”西塔回答道:“接受械靈族的保護,也是不錯的選擇之一。”

喬納森咧嘴一笑:“還是算了吧,我對於變成冰涼的鐵塊沒什麽興趣……所謂人類啊,就是要活在陽光下的物種,我還想在這裏找個對象生個孩子呢。”

這是喬納森之前都不曾提到過的話語。

真田龍馬看向喬納森:“你決定了?”

“啊,決定了,抱歉啊真田兄弟,不能陪你去櫻島了。”

“……沒事。”真田說:“你留在這裏,也好……希望你能重新開起自己的牧場來。”

“哈哈哈,我可是牛仔啊,隻要有牛羊和豐沃的水草地,在哪裏都能活的。”

喬納森的眼睛裏充滿了光芒,他之前隨著商隊逐流,也是因為根本沒有安全的地方,如今的亞洲變得安泰,那他自然也不必再去找尋其他的住所,在這裏停留便是。

聽得出,他真的是很高興。

“你們呢?”白歌握著拳頭看向金小姐。

“我當然是回去,整個亞洲都安全了,沒理由我不能回家吧?”金小姐將頭發撩起。

謝老板說:“我反正是終點站在櫻島,也要去那邊轉一圈的。”

“如此便好。”真田龍馬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聊著聊著,商隊便抵達了首都。

走上了公路,過去了一兩年時間,沒人維護的公路仍然沒有損壞的跡象。

不過原本的綠植綠化倒是開始肆無忌憚的生長,侵占城市的邊邊角角,大片的綠色藤蔓遍布了鋼筋水泥之上,一副生機勃勃卻又頹廢的末世感撲麵而來。

白歌閉上眼睛,擴散出的靈魂波動沒感受到任何的活人氣息。

“真是一個活人都沒有麽?”白歌低聲說:“為什麽?”

理論上,不可能一整座城市連一個活口都留不下來吧。

“你們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謝老板說:“這座城市當初可是被一頭傳說級的災獸入侵了,最初是打算用核彈和後者同歸於盡,直接驅散了所有民眾,不過到最後並沒有核爆。”

他指著不遠處:“具體的地點就在那邊。”

此時天色已經漆黑,月光灑落下來,謝老板看向四周,隨意的選定了一棟辦公樓說:“晚上就住這裏吧,如今的月光是有危險的,我不建議你們在夜晚出門。”

說到這裏,視線剛剛好落在白歌身上,他說:“……您請隨意。”

白歌當然隨意,他正要出門,然後想起了什麽,回過頭放下一箱子泡麵:“晚上就吃這個湊合湊合。”

幾人沉默的對視一眼,即便是泡麵,在這個世道也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白歌走出門的時候,沒人注意到,他手裏已經多了一個金拱門的全家桶。

吃著晚餐朝著目標地點走去,白歌隨口一問:“你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事?”

“並不清楚,根據謝老板的說法,應該是在美洲沉沒之前的事,當時械靈族還沒出現。”西塔表示資料庫中沒有這些內容:“如果聯網或許能搜尋……”

“還是算了。”白歌瞥了眼西塔:“你很想聯網?”

“一旦聯網,我的數據就被強製共享到母船主腦的數據之中,和我自身的人格數據完成同步。”西塔停頓幾秒後說:“雖然不清楚是為什麽,但我暫時沒有聯網的想法和衝動。”

“你是在享受此時的特別感麽?”白歌挑眉:“因為全世界隻有你一個械靈族是特殊的,是保持著獨立的人格,並不是主腦的附庸。”

西塔沉默兩秒後搖頭說:“脫離了蜂巢的蜜蜂是毫無意義的存在。”

“你又不是蜜蜂。”白歌搖頭:“既然具有獨立的人格,為何還要眷戀那個地方,難道僅僅是因為可以把腦子寄存出去就能活的很輕鬆麽?”

西塔默然。

“放棄了自我人格的獨立,聽命於整體,這或許也是一種活法,但人類本身就是具有叛逆性的生物,既是整體,也是個體……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而我可不希望成為任何人的附庸,也不願成為其他可被替代的耗材,我就是我,不屬於任何個體,我的自由和靈魂都屬於我自己。”

白歌自信的笑著:“你不想聯網這一想法其實違背了你的設計初衷,也就是你自身的邏輯思考和機械本能,而通常,當生物脫離了自己的本能而行動時,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獲得了‘知性’……第一次從根本意義上脫離了‘野獸’的範疇,其靈魂才能擺脫約束,從而產生擴展和延伸,繼而真正的掌控和明白,何為自我。”

西塔提問:“這是你的心理曆程麽?”

“算是吧,我過去也曾經思考過何為自我的命題,一度在社會、理念、道德的框架之中團團轉,不論怎麽都是碰壁,直至後來我發現了自己其實可以不用忍。”白歌抬起手掌:“於是我一拳打碎了那堵牆壁,結束了重複碰壁的過程,也撕碎了人格上的偽裝,那一刻我感到了無上的自由,更是明晰了自我那不可救藥的本質。”

西塔不理解:“不可救藥?”

“當然是不可救藥。”白歌自嘲道:“人靠理性思考,靠感性行動,而我是靠感性思考,靠理性行動,所以哪怕到了這樣的環境裏,我仍舊是在享受的——我倒也不是認為自己一定是對的,我不過是認為,當一個人徹底的明白了自己是什麽樣的人時,才算是做到了人格獨立,擁有了足以對抗一切的勇氣,或是瘋狂。”

他對西塔說:“你呢?你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存在麽?是數據,是邏輯,還是一個殘缺的靈魂?”

西塔無法回答這些提問,她低聲說:“我,不懂這些。”

“那就去思考,去感受。”白歌說:“你的數據庫中,沒有這些答案,隻有當你獲得了人性的時候,才能明白……人性,根本就是一灘爛泥,其實還不如刪庫跑路。”

西塔的邏輯回路也高溫了一秒,她覺得對方前茅後盾。

“並不矛盾,隻有看清了自己,才能明白自己需要什麽,才能獲得自由之外的其他感性知覺,才能學會去接受自己、愛自己。”

白歌說:“而這恰恰是你所欠缺的東西——連自己都不珍視的人,也不會去珍視別的什麽,生存不過本能,那麽毀滅也一樣是本能使然……所以你們械靈族和五大聖同樣危險,不過是披著皮囊且無法共情的野獸罷了。”

交談結束,他停下步子。

“就說到這裏吧……我們到了。”

城市的最中央,有了一個直徑超過五十公裏的巨大坑洞通往千米之下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