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二十八章 重啟世界麽
一聲群主說明了太多問題。
群主輕笑:“你是什麽時候察覺到的?”
“在你自稱人類的時候。”白歌說:“我不相信你會什麽都不做。”
“僅此而已麽?”
“若是群主真的是九星級的存在,或許早就想著辦法去阻攔外神了吧。”白歌說:“敵我同源,也是相當經典的手法了。”
群主拍著腦門:“哎呀,我還以為這會很有新意呢。”
“因為我已經被背刺的習慣了。”白歌失笑:“敵人和同伴是同一人,早已不值得驚訝。”
群主唏噓道:“也是……看了你的那麽多場旅行,其實我也早該意識到,你就是這樣的人。”
白歌說:“你做了這麽大的努力,就是為了給自己舉辦一個葬禮麽?”
“我不可死於自己之手,也不能放水。”群主看了眼死亡的軀殼:“我的靈魂或許是自由的,但我的身體顯然不會這麽想。”
“身為外神的觸覺,但你做得到許多外神都做不到的事。”
“不過是借用它的力量罷了。”
群主抓起一團雪搓了個雪球:“就像是從雪山上取走一捧雪,它哪裏會察覺得到?”
“所以差距真的有這麽大麽?”
“何止是大,簡直是絕望般的差距。”群主丟出雪團子,它順著山脊滾落下去,越滾越大:“你這一劍殺我是足夠了,但殺他……萬劍齊出也不過是刮痧而已。”
白歌又問:“殺了觸覺,一切都結束了麽?”
“我尋思是我的事,它來不來是它的事。”群主語氣很隨意:“你以為沒了我,它就真的找不過來麽?”
“果然,都是徒勞無功麽?”白歌說,神色語氣並無意外。
兩人平靜的對視了一眼。
群主說:“不愧是你……一點動搖沒有。”
“我隻是對和平者的想法保留著一定的疑慮。”
白歌淡淡道:“說到底都是垂死掙紮,誰也沒說這樣的掙紮一定是有意義的。”
“你既然知道,何必拉著玩家們來送死?”群主搖頭說:“至少他們還能多快樂很久。”
“我可沒這麽大本事。”白歌攤手:“來不來全憑自願。”
“哼!”群主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很快他又拍著膝蓋開始感懷傷秋。
“我是要走了。”
“難得重獲自由身。”
“可我走了,你接下來怎麽辦?”
白歌說:“你指的是什麽?”
“我想問問你的打算,是留下來等死?”
群主摸著下巴:“不太符合你的性子……你若是要死,剛剛理應和我同歸於盡才是——雖說你小子一輩子都在找尋一個合適的死地,但不應該是這裏吧。”
白歌冷的跺了跺腳:“這就不勞您操心了。”
“你現在隻是個普通人。”群主頓了頓,說:“找個姑娘好好過日子得了。”
白歌好笑道:“我這樣的人,不死無全屍就已經很好了,普通人的幸福哪裏和我有所相幹?”
“也是,你接下來去禍害誰,我也不在意了。”
群主起身,走向了屍體方向,拔出了蟬翼劍。
將屍體丟向深不見底的深淵,獨自一人站在離開世界的門扉處。
他看向白歌,到了分別之時,似有萬語千言,又一句話說不出來。
兩人早已認識很久。
雖然見麵很少,但早已是朋友。
群主不否認自己對白歌百般看護都是為了讓自己重獲自由,但大功告成的如今,他心底沒有半點快意,有的隻是傷感和歎息。
良久,他張了張口。
“再見。”
“白歌。”
他踏入門扉,離開了這方世界。
一朝展翅,飛躍九天。
白歌望著對方離開的背影,以及足足停息了十秒鍾才關閉的門。
他失笑著搖頭。
霊不清楚對方笑什麽。
“他想讓我跟他一起走。”
“但也知道我不會答應,所以才故意別扭的留了個傳送門表示自己提到過。”
“真是別扭的自尊心。”
白歌解釋道。
霊輕聲說:“接下來怎麽辦?既然外神不論如何都會到來……”
是走是留?
留下來等待毀滅。
或者離開這裏迎接新生。
她溫柔的看著青年,接下來不論對方是如何選擇,她都會接受。
白歌沒說話。
霊又問:“要去月球上看一看麽?”
白歌說:“來不及了。”
他指著天上:“看……它來了。”
……
外神來了。
其實整個世界並沒有什麽感受。
包括月麵戰場上的眾人也是一樣。
並未感受到什麽恐怖和恐懼,也沒察覺到整個世界在一瞬間被咀嚼破碎的痛苦。
恰恰相反。
傳送門在那一刻就停下了動作,文明殘渣不再進攻,而是在原地消散成一團陰影。
安靜。
是它到來的征兆。
這個世界都是這般安寧。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仿佛一切都歸於原本的秩序。
玩家們還以為是贏了,甚至響起了劫後餘生的歡呼聲。
隻有械靈族清楚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它們皆是沉默以對。
因為整個世界已經被外神所吞沒了。
它的到來是那麽的無聲,又是那麽的絕望。
像是嘴巴一張一合,一整個世界都已經被它吞入喉嚨咽下腹中,等待著被它消化。
靈魂不再能進入輪回,生命不再能夠誕生。
此世之間,所有一切的存在都會在它腹中等待著消磨直至化作殘渣,然後永恒消亡。
這就是外神。
九星級的無上存在。
它根本不需要展露真身,也不需要說什麽,就像是人走過踩死了一隻螞蟻,一個人不小心撕破了一張紙。
毀滅你,與你無關。
無數多的文明就在它的行走遊**之中被吞食、消磨,就好似在暴風雨裏毀滅無數的生靈巢穴。
霊本以為自己看到這一幕會有多麽的恐懼。
但並沒有,她卻感到了平靜,就像是看到了不堪重負的一團雪終於從樹上落了下來,像是看到水麵張力終於抵達極限後,終於滿溢而出。
既然最壞的事都已經發生了,那麽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她回頭看向青年,卻注意到對方嘴角揚起,似乎自嘲的在笑。
白歌自言自語的說:“我本以為自己已經了無遺憾……便是當場摔下去變成一具屍體也沒什麽遺憾。”
他凝視著萬丈深淵:“但等我走到這個邊緣才意識到,原來這一步要跨出去終歸還是很難。”
等待了數秒時間後。
白歌問:“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麽?”
“什麽?”霊不解的問。
白歌說:“若非沒有選擇,我並不想走到這一步。”
霊檢索了記憶,旋即反應過來:“你是要……”
他向著空無一處的深淵走出一步。
身形墜向懸崖峭壁。
霊急忙伸出手想要抱住他,但是碰到的是一個空。
白歌在墜落的前一刻,平舉起雙手轉過身。
這墜落的動作和他當初從母船跳向月球的動作如出一轍。
霊抓不住已經化作虛影的青年。
白歌笑了笑:“我悔棋了。”
他墜入萬丈深淵。
……
白歌雖然已經拋棄了全部的力量,但唯獨有一件東西是屬於他自己的。
那能看見和觸碰到時間。
他仍然能夠窺見時間的流動。
即便這張畫卷已經被壓在了重石之下。
白歌已經收不走這張畫卷。
但他仍然可以在畫卷之上行走。
時間的力量並不屬於任何人,歲月之河靜靜的流淌著。
白歌的身形在墜落之中化作一片黯淡的虛影和光芒。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耳畔呼嘯的風聲變化成湍急的水流聲。
睜開眼,鎏金的歲月之河呈現於目光之中。
他已經站在金色的河流上。
回過頭,是一片瀑布的斷層。
那就是外神降臨的節點。
能行走的地方隻有通往更上遊。
他彎下腰,掬起一捧金色的歲月。
掌心之中流淌的點點滴滴,是一整個世界的記憶。
他看到了月麵上的死鬥,看到了無數玩家的抗爭,看到了熟悉的人。
歲月從指尖滴落下去,時間回歸河流,仍舊奔騰不息,一刻不停。
白歌的神色仍舊平淡。
望著一路走來的歲月,它不算漫長,但厚重而寬闊。
“雖然意識到了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
“但接下來的路,隻有我一個人走了。”
獨自一人,逆行歲月。
他朝著上遊走出一步,兩步,三步……
遠離了背後那恐怖的斷層,將所有時間拋之腦後。
一直行走。
每一步都讓時間在後退,每一步都讓歲月河在倒退逆行。
在這裏時間已經沒有意義,他不知道自己行走了多久,直至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最初的開端。
最初起始的那個時間點。
那個炎熱天氣的夏天,那個熱鬧的非凡的群聊《我們是玩家》。
白歌仍然能夠記得當初這件事發生的時候的全部。
這裏並非是自己的起點,卻是最為合適的時間點。
玩家從這裏出現。
一切從這裏為起始。
全部都是來自群主的那一次邀請。
白歌不禁回頭看向背後那片寬闊的歲月河。
誰能想到這次邀請竟然會帶來這麽多的變化和如此波瀾壯闊的歲月。
誰又能想到在這歲月的盡頭藏匿著無可避免的破滅結局。
但這一切終究是要改寫的。
“就從這裏開始吧。”
他踏入了歲月河之中,化作一滴流水,融入了那片鎏金的歲月裏。
……
【群主開啟了全員禁言,隻有管理員和群主可以發言】
【諸位玩家們,該群自建立起已經有了兩年時間,時至今日,感謝各位的陪伴至今,也感謝你們的日益活躍】
【從今天開始,該群的遊戲模式正式發生變更,將不再以現有諸位所熟悉的模式進行遊戲】
【這個全新的遊戲模式,即……現實遊戲攻略】
【諸位玩家所遊玩的遊戲均是以虛擬世界為架空模板進行的,即不存在的虛假之物】
【將虛擬世界的平台轉為現實的舞台後,遊戲本身的內容也會成為現實】
【簡單點來說,諸位玩家這一次將會在現實世界中攻略遊戲】
【至此為止,有什麽需要提問的?】
【……】
【輪到你來提問了】
白歌凝視著聊天框,看著閃爍的光標。
他的手指放在鍵盤上,片刻後打出了一行文字。
還記得自己最初的提問是‘如何通關所有遊戲’。
但這一次,他的選擇的提問截然不同。
【白鴿:將由我一個人通關所有的遊戲空間,是否可行?】
這一刻,群內陷入了漫長的靜謐,好似窗外的陽光也不再明亮。
良久後,一行文字彈出……
【群主:你確定要這麽做麽?】
【群主:這意味著你會同時抵達無限多的時空,而你將會……】
【白鴿:我確定】
【群主:你是想要成為神麽?】
【白鴿:我不夠資格成為唯一?】
【群主:你要付出的代價是——直至你通關所有遊戲空間為止,這片時空將不再有你的存在痕跡,你確定要這麽做?】
【白鴿:少廢話,搞快點!】
【群主:……如你所願】
視線正中央彈出了一行半透明的文字框。
是那麽熟悉味道的玩家係統。
【神話級主線已觸發】
【主線名稱:唯一玩家】
【主線簡介:獨自一人通關所有遊戲空間】
【主線獎勵:登神】
【是否接受?】
白歌躺在了椅子上,耳畔響起了夏日的蟬鳴。
他打開了一瓶可樂,噸噸噸一口喝完,打了個飽嗝,隨後伸了個懶腰。
玩家望著這個按鈕,不急不緩的點下接受:“就讓一切從這裏……重啟。”
他閉上眼睛,哼著歌曲,消失於這片時空。
【遊戲即將開始】
【祝您遊戲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