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二十九章 最終章 好久不見
玩家群解散後的第三年。
世界仍然一如往常般的運轉著，沒有半分變化。
今日的地球上的人們仍然碌碌無為的過著每一天的日子。
……
川流不息的地鐵站。
“誒誒誒，好好好……”
“我明白的，這個方案一定讓您滿意。”
“放心，我是專業的……絕對不會，這五彩斑斕的黑早已成了業界經典案例了。”
通話掛斷。
穿著一身西服的青年勾了勾脖子的領帶，灼熱的空氣讓人呼吸有些困難。
提著公文包的神無惑頂著板寸頭，不得不開始一整天的勞累奔波。
一直忙到了晚上才算有時間歇一下。
晚上下班的時候，看到了聊天信息，是來自妹妹轉賬的五千塊。
神無惑以手扶額，心想自己又不是活不下去，怎麽就成了吃妹妹軟飯的人呢。
正要丟開手機，又是一條新的信息彈出。
群裏開黑的消息。
他原本疲憊的精神得到了幾分恢複，回了一句‘等我回家就上線’。
回了家，來不及洗澡便打開電腦。
登錄上了遊戲，簡單的LOL五黑模式。
其他人已經就位。
耳機裏響起熟悉的聲音。
非酋罵道：“你怎麽這麽慢啊？”
神無惑說：“要上班的嘛。”
“你非要去廣告公司上班不是折磨自己？不如來這兒給我打工，我有一口盒飯吃保證你有一個塑料盒可以撿。”非酋嚷嚷道。
“爬！”
“別ban狗頭。”聖龍說了一句，下一刻他聲音提高：“我™說別ban狗頭！”
“我出亞索了，來個石頭人。”橘子嚷嚷道：“讓我來C！”
“石頭人打野麽？”
“那也不是不行……”
私聊頻道裏一陣吵鬧。
很快進入遊戲，然後十五分鍾後重新進入等待比賽的排隊階段。
五連坐，沒贏過。
足足連跪五把。
神無惑臉都綠了，想到自己還沒吃晚飯，便戀戀不舍的退了遊戲：“我還要上班呢。”
臨退出群聊天之前，非酋說：“這周末有個聚會，你來不來？”
他撓了撓板寸頭：“看情況吧，不一定有時間啊。”
“好吧，但最好還是盡量來吧，群解散後，就越來越生疏了。”非酋歎了口氣。
“是啊，自從群主和他走了後……”神無惑下意識說了一句。
聖龍不解的問：“他是誰？”
無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
“你們TMD怎麽這麽菜！”
橘子氣的丟了鼠標：“居然帶不動我！”
他躺在座椅上吐槽道：“換成鴿……”
沒說完，他也愣住了……鴿什麽？
偶爾會覺得總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什麽事，卻總是想不起來。
他正打算繼續單排，然後聽到了電話鈴聲，從零食堆裏找到了手機，看到了上麵的號碼。
接通後，他喊道：“有什麽事嘛，小姨？”
“喊姐姐，小橘子！”安紅豆罵道：“給你喊老了！”
“小姨姐，小姨姐，什麽事啊？”
“想你了唄。”
“……別這樣，姐。”
“我這個月可能回國一趟。”安紅豆說：“帶個朋友去做客，你記得和家裏說一聲。”
“噢，那幹嘛打電話給我。”
“我是給你時間，把你房間收拾的像個人住的地方，不然回去後，等著吃我的拖孩炒肉絲！”
橘子縮了縮脖子，訕訕一笑：“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他忽然想起剛剛的那件事，問：“姐，你有沒有突然……”
“突然什麽？”
“突然好像忘記了誰似的。”
“……好好睡覺，別想太多。”
聽著掛斷的忙音，橘子有點鼻子發酸，他揉了揉鼻梁：“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
安紅豆掛斷了電話，托著腮幫，將屏保打開：“看吧，我弟弟，好看吧？”
夏洛特不以為意，拿出自己的手機屏保：“看吧，我家小姐，好看吧！”
兩人對視一眼，感覺棋逢對手。
她們一早就是朋友了，如今相處也有數年時光。
夏洛特的中文已經學的有模有樣，用中文溝通完全不成問題。
安紅豆喝著紅豆奶茶吐槽道：“前幾天去你家裏做客，差點沒被嚇到……你家小姐快成年了吧，還是這麽的怕生呢？”
“小姐性格比較孤僻，家裏人去世的早，到現在也有社交恐懼症。”夏洛特托著腮幫：“哎，我真擔心這麽下去，赫爾墨斯的血脈會斷絕。”
安紅豆好笑道：“這還輪得到你擔心，你自己的問題呢？”
夏洛特挺胸道：“我才不結婚！我要一輩子侍奉小姐。”
“你還打算當通房丫鬟是吧？”
“……那也是不是不行。”夏洛特說：“不過我不認為誰能讓小姐看上，除非是他……”
“他？”
“什麽他？”夏洛特不解。
“不是你說的嗎？”
“我說了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
夏洛特生硬的轉移話題：“你也是，該找對象了，都二十後半了。”
“住口啊！”安紅豆急眼：“我才不喜歡外國人！體味重還不愛洗澡！”
“你不要指桑罵槐啊！”
“我沒有，除非你對號入座。”安紅豆一攤手，旋即開始自言自語道：“我喜歡比自己年齡小的，得是東方人，長得好看，性格合得來，最好也能和我弟弟相處得來。”
夏洛特好笑道：“你這說的仿佛真的有這個人似的。”
安紅豆陷入了回憶。
好像是有，又好像是沒有。
她記不起來了。
回過頭望著泰晤士河的綠水，吸一口奶茶。
她心想……如果真的有這個男孩的話，品嚐的味道一定是甜裏帶點澀味。
……
貝克街，赫爾墨斯宅邸。
隔著屏幕的兩人正在通話。
夏蘿莉坐在溫室內喝著紅茶，三年後，她身體已經長大，從蘿莉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氣質上也多了幾分成熟，仿佛一顆半熟的青紅蘋果。
她淡淡道：“你白跑一趟了，莉莉絲。”
屏幕另一端，莉莉絲正坐在海邊度假，她穿著泳裝，戴著墨鏡，波斯貓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鬼魅。
“你抓不到我的。”她遺憾的搖了搖手指：“你若是走出家門或許還有機會，可惜你是個社恐啊，不論多麽聰明，隻要不能親臨現場，終歸是……嘖嘖嘖~”
夏蘿莉說：“沒有下一次了，如果你還敢來英倫搞惡作劇，我不會放過你。”
“你？”
“我的搭檔也不會放過你。”
“夏洛特麽，那個笨蛋可沒這個本事。”
夏蘿莉的思維有一絲停頓，她按住了眉心，微微咬著下嘴唇。
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經常會有這種頭疼和刺痛，她卻找不到症結所在。
抬起手，掛斷了通信。
夏蘿莉靠在了躺椅上，抬起手，一隻鸚鵡飛到手指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喃喃道：“搭檔……”
……
沙灘上，莉莉絲站起身來，一腳踢翻了布景板，將泳衣脫掉，走入了一旁的浴缸裏，衝刷掉身上的沙子。
裹上浴巾，波斯貓踮著腳尖，她透過落地窗看向燈火闌珊的倫敦城。
原本定下的計劃因被提前發現而取消。
她如果堅持到底仍然可以有所收獲。
不知為何她竟有了幾分意興闌珊。
她的五指成勾，仿佛要抓住整個城市的夜幕般用力。
“赫爾墨斯……”
“如果是你也不能讓我提起興致的話……”
“我到底為什麽而會感到如此的‘遺憾’呢？”
……
“真是奇跡啊！”
“洛小姐，您的病症不僅沒有惡化，反而好轉了！”
“這樣下去，最多……不，你現在就和普通人完全一樣！”
醫院裏，德高望重的老醫生滿是歡喜的宣布著消息。
洛秋雪頂著粉色的頭發接受著醫生的爭端。
親人在一旁握著她的手，喜極而泣。
洛秋雪低垂著眼睛，她本應該很高興的。
但這個答案一丁點都不讓她感到意外。
為什麽會這樣？
她明明是從死亡中逃離了出來，卻感到悵然若失，仿佛把什麽重要的東西丟掉了。
回到家裏。
她撲倒在床鋪上，旋即聽到了窗戶外的叫聲。
打開窗子，看到一隻漂亮的黑貓蹲坐在那裏，歪著腦袋，發出黏人的叫聲。
她抱住黑貓，伸出手撫摸著它的毛發，後者乖巧的躺在她的懷中，蹭了蹭柔軟的胸脯。
洛秋雪被瘙癢的咯咯笑起來。
但笑著笑著。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躺在**舉起貓兒。
“你是不是會說話？”
她忽然問道。
黑貓那雙圓圓的大眼睛仿佛通人性，就這麽迎著她的目光。
洛秋雪等待了好一會兒放下手，將它返回窗邊。
她自嘲道：“我一定是夢到了太多不可思議……別傻了秋雪，那都不是真的。”
黑貓坐在窗邊，看著她的眼裏滿是哀愁。
……
“這個季度的財報全在這兒了。”
“辛苦了，鸞兒。”
“沒事，不辛苦。”
“你黑眼圈都出來了，熬了夜吧，趕緊回去睡一覺，我給你放三天假。”
“我這就去睡覺，不過能不能不休假？我就想呆在楚姐姐身邊。”
“……你這妮子，好吧，快去休息。”
將女孩趕去了休息室，楚望舒放下財報。
一切和她計算的一樣，公司經營蒸蒸日上。
有經濟有人脈有能力，做生意怎麽可能不掙錢？
可她開辦公司倒也不是為了掙錢，而是多分擔一些社會壓力提供一些就業崗位而已。
誠然，這些事對楚望舒來說，已經是人生計劃的一部分，但實際上完成後從未想過會如此的無趣和空虛。
敲門聲再度響起。
楚望舒將財報丟入抽屜：“進來。”
穿著戰隊製服的李普通走進來，一開口就是抱怨：“老板，我真想退休了。”
“你還要再打一年。”
“一年之後又一年，一年之後又一年，這都三年了！”李普通合掌求饒：“您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好不好，我真頂不住了。”
“三年前你就是這麽說的。”楚望舒慢條斯理的說。
“遊戲業務也不是那麽重要啊。”
“但我喜歡看。”楚望舒任性道：“再給你漲百分之十的工資和績效，拿了世界冠軍，獎金歸你，我還多給你們每人發五百萬。”
李普通深吸一口氣：“老板，您這是在用金錢侮辱我的人格。”
“哦？”
“我打職業可不是為了錢，那是為了夢想，為了世界冠軍！”李普通抱拳：“我這就去訓練，告辭！”
“等等，別忘了這個。”
楚望舒拿出一張邀請函飛了過去。
李普通接過去一看：“遊戲群聚會？”
“一年一度。”楚望舒說：“現在由我來承辦。”
“這有什麽好處麽？”
“沒好處。”楚望舒淡淡道：“我隻是想舉辦這種聚會，有問題麽？”
“還是過去那批人？”
“是。”
“那我一定到場。”李普通咧嘴一笑，將邀請函收入口袋裏。
“你很高興？”
“是啊，能遇到老朋友，不知道還能不能碰到……”李普通沒說完這句話便走了出去。
楚望舒抿著嘴唇。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自己要吃力不討好的辦這種普通的遊戲群聚會。
可總有一種感覺，如果不舉辦，一定會後悔。
若是舉辦著，或許總能有什麽收獲。
可她到底是想要收獲什麽呢？
她不知道，也記不起來。
隻能隨心而動。
女人的直覺，不該有錯。
……
數日後，遊戲群聚會開始。
幾十人匯聚在大廳裏，頗為熱鬧。
這裏沒有新人，都是參加兩年以上的老熟人。
來自天南海北的不同地方，各個職業都有，有的公司高管，有的創業老板，有的街頭炒麵，有的職業選手，有的普通白領。
但在這裏不問這些，純粹是興趣愛好的一次聚會。
眾人交談甚歡，也從平日的身份脫離出來，可以享受片刻寧靜。
楚望舒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很久，從頭到尾，最終都沒能看到自己想見到的那個人。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等誰。
隻是這種等待已經持續了三年時間。
這時有個倩影抵達了她的眼前，手裏端著一杯氣泡飲料。
是一名少女。
楚望舒抬起眼睛，雙方是第一次見麵，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你是？”
她說：“小妹妹，這裏可不能隨意出入哦。”
“我不是第一次來了。”
女孩對著楚望舒露齒一笑，笑容純淨而美好。
差一點，楚望舒就誤以為對方是自己要等的人。
但她知道.
並不是。
“幹個杯？”少女舉起手裏的杯子。
“好啊，幹杯。”楚望舒舉起杯子，輕輕一碰。
少女問：“你這樣一直枯坐著，難道是在等人嗎？”
“是啊。”楚望舒抿了一口果酒，麵頰紅潤幾分：“我也不知道在等誰。”
“如果我能告訴你呢？”少女輕輕的說。
楚望舒歪了歪頭，不置可否的一笑。
“如果你能，不論你提出什麽要求，我都可以滿足。”
“我的要求很簡單……”
少女舉起手裏的酒杯，將其一飲而盡。
“去找到他。”
下一刻，她的人影消失在了原地。
杯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之音。
砰的一聲。
頓時引起了聚會場上所有人的注意。
旋即……不可思議的一個場景出現在了聚會玩家們的視線當中。
【恭喜你，玩家】
【你們被選中了】
【請問你們是否願意接受這次邀請？】
楚望舒凝望著這個透明的屏幕。
她失態的站起，背後椅子翻倒。
熟悉的記憶不斷的湧現，這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她應該記得。
如果點擊接受，是否就能……
她點下了‘接受’。
枷鎖被打開，那些塵封的過往，無數畫麵迎麵而來。
她逐漸的想了起來。
想起了本該被遺忘的許多事，想起了自己為什麽在這裏，也想起了她始終在等的那個人。
“……白……”
“……歌……”
念出了這個名字，楚望舒失聲良久。
旁側的橘子也呆愣在原地，他踉蹌的跌坐在椅子上，五指抓著臉：“我忘了，可我怎麽能忘呢……我怎麽可能忘掉呢？”
非酋猛地揮拳打在神無惑的臉上，後者嗷嗚一聲飛了出去。
“你打我幹嘛！”神無惑捂著臉：“連我爸都沒給過我正拳！”
“月麵戰場你沒掛，但我死了。”非酋罵道：“浪費我感情！”
聖龍念道：“所以我們是失敗了？還是成功了？”
“力量一點不剩下……”李普通握了握拳頭，恍若隔世：“我們是活出第二世了？”
“是重啟。”橘子淚流滿麵：“是重啟啊……他一個人通關了所有遊戲空間，成就了唯一，也將九星級的外神阻攔在了世界之外。”
眾人皆無言。
對比起那慘烈的最終一戰，所有玩家都還完好的活著，度過了第三年。
簡直是個奇跡。
唯獨隻有一人沒有回來。
他是回不來了，還是不願回來？
“我要去找他。”楚望舒說，她又重複了一遍，嗓音裏有著山海皆可平的決意：“我一定要找到他！不論他在哪裏！”
她看了眼其他人，又看了一眼這流光溢彩的城市，淡淡一笑：“這世界，我根本不在乎……我隻在乎他在哪裏，過的好不好。”
一扇門出現在了楚望舒的前方。
重新取回了玩家的身份，下一步便是取回曾經的力量。
接下來，又會是一場漫長的旅行。
但她絲毫都不畏懼，她知道在這場旅行的盡頭，會有他在。
“白歌……我來找你了。”
……
“秋雪。”
黑貓口吐人言，它喊出那個名字。
洛秋雪抱著雙臂，趴在床邊泣不成聲。
她抱住黑貓：“黑蝕……我，我……”
黑貓舔去她的眼淚：“我們去找他吧。”
“嗯，我們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洛秋雪打開了窗戶，回頭看了眼溫煦的家庭，留戀一秒斬斷，她跳出窗外，就像是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毫無猶豫的決然。
……
安紅豆望著鏡麵裏的自己，精致漂亮，如同回到了十七歲。
梳妝鏡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她站在原地，望著十字街川流不息的人群，恍若隔世。
一道人影走到了她的身前。
波斯貓遞來一張手帕。
安紅豆抓住莉莉絲的手腕，咬牙切齒：“我現在很生氣。”
莉莉絲莞爾一笑：“我也一樣，所以一起吧……去找到了那個可恨的男人，讓他後悔玩弄了整個世界！”
……
夏蘿莉看著溫室中出現的童話龍，後者一聲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伸出手撫摸著羽毛般的龍鱗，記憶複蘇，而她對此毫無驚訝……不知多少次睡夢中記起然後忘記。
“我回來了。”
夏蘿莉抱住它，然後她鬆開手：“但有些人，還沒有回來……你一定有他的線索，對吧？”
龍女連連應答：“是，山龍皇有他的線索。”
“那我們一起去吧。”
夏蘿莉回過頭對著溫室門口的女子伸出手：“夏洛特……我們一起去把他接回來。”
“是，小姐。”
夏洛特應答的鏗鏘有力，她眼眉裏也流露出幾分笑意：“要好好讓他知道玩弄少女心的下場！”
……
歲月上，白歌隨意的行走著。
他已經忘記自己走了多久，因為遊戲空間太多太多，他行走的時間也太長太長。
回頭望去，不知過去多少春秋寒冬，倒也不會覺得太寂寞。
等他回看之時，恍然間看見，歲月河上原本的巨大斷裂鴻溝已悄然彌合。
外神不再。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條無比分明的境界線。
境界線上站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正一言不發的凝視著自己。
歲月河上，他停下腳步，回眸一笑。
恰同學少年。
“好久不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