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五章 夏蟬語冰,可笑可歎
【時限抵達】
【比賽結束】
瘋帽子沒能預料到的發展。
這恰恰是白歌計算的結果。
“十秒,真是精妙的計算。”
“是啊,十秒時間足夠你殺我一次。”
“但是很可惜,不足以你殺我第二次。”
白貓說:“真是十分遺憾。”
瘋帽子咬住牙關,他恨不得立刻動手補刀。
他低沉道:“如果我早想殺你,你早就死了。”
“不錯,你有太多的機會。”
“可你錯失了三十分鍾的時間。”
“這是源於你的傲慢導致的結果,所以我說十分可惜。”
白歌圍繞著瘋帽子轉著圈。
“你肯定心想——如果倒在重點線前方,這足以擊潰絕大部分人的自信,讓我輸了這場比賽,不如讓我幹脆自閉,打擊越重越好,所以不論還剩下多長的時間,你一定會選擇最後的十秒吧,因為你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我說的都是錯的。”
白貓低聲的問:“夏蟲不可以語冰這句話就這麽刺痛你?”
明知故問的話令瘋帽子緊握住雙拳。
他的自尊心浮現出了少許的崩裂,情緒的波動起伏劇烈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強烈的莫名疑惑無法被解答。
為什麽預言中沒有提到這件事?
三月兔不可能會瞞著他。
“很不可思議是嗎?”
白歌說:“為什麽在預言中並未說我會死而複生的事實,明明預言告訴了你們很多的情報,進入決賽圈的玩家名單,最終的勝利者,決賽圈的具體位置,甚至連地下室都說了,可為什麽錯漏了關於這條重要能力的情報,僅僅隻是這種能力就足以改變戰局的結果,可為什麽沒有說?”
瘋帽子沒有回應。
他此時的思維有些僵硬,平日的他已經得知了答案,但現在情緒有些暴躁,思維難以統一。
“很簡單,因為你們得知的預言是可能性的一種。”
白歌推斷:“如果我是最終的獲勝者,那我根本不需要通過這種賣一條命的方式來拖延時間,即便有誰知道也一定死了,大概率是我根本沒有使用過回生,既然沒有使用過,預言怎麽會清楚?”
“哼……”
瘋帽子默認了這個說法。
“你不會懊悔麽?因為自己篤信了預言才失去了機會。”
白歌很遺憾不能看見他無能狂怒的臉。
“懊悔?怎麽可能?”
瘋帽子的情緒並沒有失控,他把握住了。
他的表情已經漸漸恢複了平靜:“預言隻是可能性的一種,它存在就代表可能被改變,如今的結果也不是預言所能預料到的結果。”
他轉頭看向白貓:“你的確堅持到了最後,但我也沒有敗北……這隻是一次比賽而已,隻是平手,你不要認為自己就已經贏了,下一次我一定……”
“不用等下一次了。”白歌說。
“什麽?”瘋帽子的表情凝滯了一刹。
“我說,不用等下一次了,這一次……就可以分出個勝負。”
白貓流露出微妙的笑意:“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什麽?你真的認為我等待了這麽久,隻是為了跟你打個平手,平分勝利的結果?”
“你才是不是搞錯了什麽?虛張聲勢?”
瘋帽子皺眉冷聲:“遊戲已經結束,存活到最後的是勝利者,如果不是規則限製,我已經動手了,隻是不知道動手的後果是什麽,所以才不想跟你同歸於盡。”
他隻當白歌是故意給他施加壓力,但都結束了還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在這場遊戲中,他比白歌強的多。
“你又錯了。”
白歌眯起眼睛:“遊戲可沒有結束。”
“你當我傻麽?方才係統提示了……”
瘋帽子出聲辯駁,可一開口他突然話音一滯。
“不錯,你終於意識到了麽?”
白貓坐在地麵,尾巴搖擺著:“係統提示的是——比賽結束,結束的是比賽,而不是這場遊戲,這意味著什麽,你應該明白吧。”
“這,這不可能……”
瘋帽子呼吸開始急促,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從一開局就忽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概念。
“可惜,這是真的。”
白歌不急不緩的繼續說。
“提示有很多,雖然都是隱藏的。”
“提到了限時遊戲持續六小時,並且大逃殺比賽的時間也是六小時,但是你什麽時候產生了現實時間等於遊戲時間的錯覺呢?”
“係統介紹比賽時並沒有采用時間停止的方式,這與以往的遊戲介紹都不同,卻不是因為遊戲類型的不同,而是因為給我們進行介紹的本就不僅是遊戲的規則,更是比賽的規則。”
“最能證明這一點的便是現在……為什麽抵達了時間限製後,沒有強製結束比賽,而是放任我們留在原地?因為遊戲還沒有結束啊。”
白歌的話音擲地有聲,令瘋帽子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比賽不等於遊戲。
這不是係統製造出來專門為了給玩家建造的虛擬戰場。
如果並非是完全的虛擬戰場,就代表在這場大逃殺比賽之外套著一個完整的世界觀,就如同電影或遊戲的背景設定一樣,為什麽會有這場比賽?在這裏進行比賽的都是些什麽人?它們為什麽要參與這場比賽?
就連參賽者死後化作白霧被吸收的設定……都並不是係統設計出來的方便,它如此的存在寓意著一部分的世界觀構成。
包括籠罩四周的死界至今沒有散去……
“差不多該來了。”
白歌細細念叨了一句,並沒有可以降低聲音,故意讓瘋帽子聽見了。
來了?什麽要來了?
瘋帽子心中一緊。
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聽上去像是一個腳步聲,卻是重疊在一起的兩個腳步聲。
漆黑的死界猶如被拉開的兩片簾幕。
三米多寬的狹窄通道口中走出兩道人影。
一紅一藍,一金一銀。
說是人影,實為非人。
左側之非人凸眼吐獠牙,麵露凶狠狀,麵為金色,頭戴金箍,著紅繡袍。
右側之非人麵無表情,麵色銀色,一襲藍袍。
大多人可能不太熟悉,白歌一眼也並未認出來,隻是看著它們一身濃鬱的鬼氣,怎麽看都不像是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而且頭上也沒有角。
“居然有兩個……”金麵鬼將皺了皺眉頭。
“這怎麽辦?”銀麵鬼將也說:“都放入輪回麽?”
“你們是……什麽人?”瘋帽子出聲問。
“人?我們看上去像是人麽?”金麵低沉笑了幾聲:“想來以你在無間地獄待久了,是忘記了不少東西,告訴你也無妨,吾名甘鵬飛。”
“吾名柳鈺。”銀麵鬼將說。
金銀鬼將,枷鎖將軍。
城隍六將中的兩位,其他兩對分別是黑白無常和日夜遊神。
雖然這兩位不算出名,但輩分比其他四人都要高,掌管刑法,金枷銀鎖,故稱之為枷鎖二將。
“果然是地獄麽……”白歌說:“看來所有的參賽者都是無間地獄的遊魂。”
“正是如此。”甘柳二將說:“無間煉獄的遊魂本不得轉世超生,想要超脫唯有參加這百中取一的大賽……誰能活到最後,誰就可以再入輪回,但若是失敗……”
“魂飛魄散,為他人所食。”白歌想起得到大量白霧後的靈格提升,汲取他者魂魄壯大自身,難怪是靈格提升:“所以這場比賽的真正含義就是吃人……字裏行間都寫著吃人。”
“妖怪吃人,人吃動物,本就是世間規則。”甘鵬飛看了眼白貓:“你這般弱小也能存活到現在,想來也是命運使然……隻可惜現在出了兩位,若是都放你你們入輪回,怕是過不了閻羅十殿的審查。”
柳鈺也說:“你們兩個人隻能過去一位,下一個隻能無間煉獄等下一次……但是若是想要強闖,罪加一等,別怪我等不留情麵。”
瘋帽子與白歌。
兩個人之中隻能過去一個。
所以遊戲規則中的存活到最後,並不是時限抵達的最後。
瘋帽子心頭冰冷。
其實哪怕時限抵達了,他也能了結白歌,隻要在枷鎖二將抵達之前,他動手就不會有任何後果!一樣可以取得這場限時遊戲的最終勝利!
那現在呢?
他動手的話,是否來得及。
瘋帽子眼中漸漸蓄積了殺意。
可他動手之前,枷鎖二將已經看了過來。
“喲,想當麵動手,可真是有能耐。”甘鵬飛冷笑一聲。
“這點耐性……我都不想送他去見閻王了。”柳鈺也眯起眼睛。
瘋帽子不得不緩緩鬆開左手,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他動手的話……一定會被枷鎖二將扣押,在地獄他們就是管理員,尋常魂魄沒有抵抗的資格。
“放我過去吧。”白貓仰起頭,突然說。
“……憑什麽?”甘柳同時問了句。
“這個。”
白貓扯下了脖子上掛著的銀色銀幣。
——冥土銀幣。
甘柳二將目光一凝:“冥土銀幣,隻有參賽者才有……你居然沒用?”
“足夠嗎?”白歌問。
“可。”甘柳二將竟是點頭了:“這冥土銀幣足以在過奈何橋時不喝孟婆湯,足夠在枉死城中買下一套房產,也足以在下輩子投胎個三善道……買你一條命足夠了。”
白歌將銀幣拋給枷鎖二將,它就這麽從兩鬼將身旁走過,也有心無意的提醒了一句:“順帶一提,我有銀幣,但他沒有,所以……”
枷鎖二將互看一眼:“明白了。”
瘋帽子目瞪口呆,他哪裏想得到這枚銀幣竟然真的可以買命!
短暫的愕然之後,隨之便是一股無名怒火湧上心口。
他要輸了,他竟然會輸,輸在這樣的意外中,輸在這樣的情況下!
強烈的不甘刺激著他開始崩裂的自尊,即便知道不會真的死去,可這份窩火讓瘋帽子咬牙切齒,失去了自製力和矜持,低沉道:“……無恥。”
“無恥?”
白貓步伐一停,沒有回頭,隻是反問。
“你提前得知預言就很公平麽?我隻是利用了自己所擁有的東西,這枚銀幣的備注上寫了——這是參賽的資格,也是還生的可能……是你自己視而不見,我擁有的信息你也有,你擁有的信息我沒有,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是因為你自己篤信了預言,被自己傲慢蒙蔽了雙眼,錯失了比賽規則中的提示和漏洞,錯放過太多次能獲勝的機會,死到臨頭了你反過來說我卑劣?自己浪輸了怪我咯?”
瘋帽子咬牙,他無法反駁,卻又怒急攻心。
眼看到手的勝利就這麽流走,眼看隨時能扼殺的對象卻要成為唯一的勝利者。
他的情緒終於第一次失控了。
無能而狂怒的瘋狂表情遮掩不住。
他捂住臉頰,迸發出最後的力量,試圖將白歌留下來一同墜入無間煉獄。
可枷鎖二將冷哼一聲。
金枷銀鎖憑空浮現,封鎖住了他的全部動作。
瘋帽子猶如罪人,被死死的壓倒著半跪在地麵上,一根手指的動彈都要耗費莫大的力氣,他吃力的抬起頭,也隻能看見白貓越走越遠的背影。
它走向光芒的出口,身形隱約浮現出一名青年的輪廓。
青年緩緩側臉,停在了出口之前,他說。
“夏蟬語冰的真正意義你知道麽?”
“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今爾出於崖涘,觀於大海,乃知爾醜,爾將可與語大理矣。”
“我的確是在諷刺你,諷刺你目光短淺井底之蛙……可如果你在那三十分鍾內稍稍思考一下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就應該意識到……我口中的‘冰’代指的是什麽。”
“你認為你給了我三十分鍾的生存,可我何嚐不是給了你三十分鍾的思考時間,可惜你自始至終都沒有,隻是一味的放任瘋狂,任由自己的思想不斷逐流,被憤怒牽扯著思維而短視。”
“所以……夏蟬語冰,可歎可笑。”
青年歎著笑著邁入光芒的門扉。
瘋帽子被壓迫著垂下腦袋,咳出一口鮮血。
他敗了。
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