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斬妖 上
鬼市的秩序被打亂了。
一個無法之地沒有了秩序,會變成一灘渾水。
而渾水,適合摸魚。
如果膽子大一點,溜進幾個商鋪,還能順手摸走許多精致級別的材料和物品。
但對於這些白歌沒有看上眼,他隻是順著混亂的人群,走往了鬼市之外。
鬼市在地麵之下,出去和進來的路都隻有一條。
異奴們瘋狂的想要衝出去,他們倒也不傻,學會製造混亂,有的在放火,有的在故意散播話語製造混亂,還有的什麽都不想,莽著腦袋往外衝。
白歌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在隊伍的最後,他已經拆掉了鐐銬。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一次衝不出去,結果也不可能走得了。”
白歌顯得有些奇怪:“這裏的守衛數量太少了些,並且反應很慢。”
“鬼市已經維持了接近百年沒有過這樣的暴亂。”
黑袍幽靈輕聲說:“位於這樣的彈丸之地,雖然籠絡了龐大的利益,但沒有擴張的潛力……安於現狀的結果就是這樣的退化,早五十年,那群異奴走不到這裏都得被砍下腦袋。”
“這也是在你的計劃之中?”
白歌饒有興致的問。
“不,原本這時候應該幫它們一把。”
黑袍者低沉的說:“現在似乎沒什麽必要了。”
“幫助異奴逃出去有什麽意義?”
白歌摸了摸下巴:“說起來,還不清楚你到底想殺的是誰。”
“地點選在這裏,肯定是鬼市中人。”
冥河遠推測著:“如果隻是殺個藏身於此的通緝者,也不必要這麽大費周章,難道是……”
“這個鬼市的創建者,大妖中的大妖,百目魔君。”
黑袍幽靈嗓音平淡。
“為什麽是它?”
冥河遠不理解:“這樣棘手的對手,尋常大妖主動挑釁和尋死無異。”
“所以我才找了你,給你機會,助你突破。”
黑袍幽靈說:“百目說到底也是個妖怪,既然是妖怪就沒什麽不能殺的理由,作為創建黑市的幕後者,你以為它會多幹淨?”
這回答等於沒有回答,殺它隻是因為想殺。
冥河遠不太滿意這個敷衍的回答,但答應了的事也不能反悔。
白歌想了想,又問:“為什麽非得是現在?”
“這個問題,問得好。”
黑袍微微頷首:“它活了三千年以上,修為超過六千年,距離天位亦不遠,它這數百年都在積蓄力量,妄圖抵達天位,成就妖族聖位……想殺它,現在是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
“突破途中被打斷,的確會造成不小的後遺症。”
冥河遠的臉色好看了一些,這樣勝算又多了幾成。
“但萬一它不肯停下來怎麽辦?”
白歌比劃了一個上下的動作:“有的狠人即便被誰撞破了正在衝的過程,也根本不會停下手。”
“…………衝?”
黑袍幽靈歪了歪腦袋:“那是什麽意思?”
“練功突破吧,或許是人族才有的概念。”
冥河遠也不太明白:“據說人族修士突破境界,如果遇到打擾會走火入魔,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除非刀刃臨頭,並不會主動放棄突破。”
白歌默然。
第一次因為沒人能跟的上他的車速而感到了一絲憂傷。
但這一縷憂傷很快就被拋之腦後。
紛紛亂亂的群眾們離開了鬼市,穿過了隧道,抵達了地麵。
此時並非月夜當空,而是黃昏之景,血色夕陽。
暗紅的輝光倒影在山林間。
“意外的輕鬆……接下來,去哪?”
白歌伸了一個懶腰。
“你不用特意跟上來。”
黑袍幽靈說:“你跟她認識,去找她就好。”
“她還沒給錢,交易暫時不算完成。”
白歌搓了搓手指:“對於這邊我更感興趣,萬一你們作死成功,我也能幫忙拾掇一下骨頭。”
對方沒有理會,從樹林將牽出了一輛馬車。
“……上車。”
“這準備倒是周全。”
冥河遠更加困惑:“你既目的是百目魔君,它就在鬼市當中,你為什麽反而要逃走?”
“示敵以弱,引蛇出洞。”
黑袍幽靈搖頭:“並且沒有誰能肯定,它到底藏在哪裏。”
……
策馬行車,直奔道路盡頭。
夕陽西下,逐漸下沉。
道路上留下的車轍讚新又陳舊,
密林中傳來沙沙的輕微聲響,這聲音來的很快,呼呼的衣袂破空聲中。一個個殘影如同幽靈一樣穿林而出,仿佛木樁子打入地麵,雙足穩穩當當的停下。
它們攔在道路前方,黑袍下一隻隻暗紅的眼睛。
明月藏入雲後,這些沉默的背影上彌漫的壓抑氣息陰寒刺骨。
片刻停頓後,它們衝撞上去,靠著蠻力硬生生將還在飛奔的馬車給拆了,但空****的馬車中央什麽都沒剩下,而馬兒還在飛奔。
血眼妖族伸出手,從馬屁股上摘下了吸血蛭,狂奔不止的馬這才稍稍有了停頓的跡象。
它通過血色的左眼將自己的視界共享:“魔君大人,馬車上沒有人。”
“倒是狡猾……”指令順著視覺神經直接傳入腦海裏:“繼續搜,決不能讓一隻溜走。”
“是。”血眼妖族捏碎了手裏的血蛭,血馬飛濺。
……
一處水泉旁側。
“沒有大妖的氣息,但有不少血腥味道,大概是放出了獵犬。”冥河遠說:“不知道要等多久。”
“這是個耐心的活兒,今晚他也不見得會出現。”白歌躺在草地上,他態度輕鬆,仿佛隻是出來郊遊。
“所以想殺它很難。”黑袍幽靈走到水池邊,掬起一捧泉水,緩緩飲下,透明的水珠順著指尖滴落:“……它十分謹慎,若非足夠謹慎,也活不到今天,實力上是個強者,但喜歡用陰謀算計,欺辱弱者。”
白歌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麽?”黑袍者聽著笑聲覺得刺耳。
“我想起了一句話。”
“什麽話?”
“想了解一個人,與其去找他的朋友,不如去找他的仇敵。”白歌望著明月:“到底是多麽強烈的恨意,才會這麽了解一個本該與你無關的存在。”
“你為什麽會覺得它和無關?”黑袍幽靈冷冷的說:“別說的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我的確不知道,但感興趣。”白歌坐起身來:“譬如你的黑袍下到底是什麽模樣。”
“你們人族總是在意臉龐,那就這麽重要?”她輕蔑的說。
“我不否認人都是顏控,但妖怪不也一樣麽?孔雀為何開屏?”白歌托著腮幫:“其實看不到也沒關係,看見了反而會覺得失去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神秘感,倒是朦朧感是最美。”
“那你還追問什麽?”
“因為再如何神秘的麵紗也有被揭開的一天,這是我的興趣使然,不可能妥協,也令我樂此不疲。”
“你就這麽想看?”對方抬起手拉住鬥篷:“那讓你看了便是!”
白歌突然伸出手,扼住她的手腕,盯著被黑色陰影遮著的半個麵容,
“好看的女人、漂亮的男人、甚至不男不女我都見過,比起千篇一律的好看皮囊,我更好奇你的秘密。”
“……誰都有自己的秘密,追究別人的秘密,是招來禍端的行為。”她冷冷的說:“終有一天,你會因為沒有收斂好奇心而感到後悔。”
“你指的是主動卷進這種麻煩事裏來?”白歌笑了:“可我偏偏最喜歡麻煩了,不會讓人感到無聊。”
“哪怕會死?”
“如果是我自己選擇的死法,為什麽要後悔?”
黑袍沉默,她抽回自己的手腕,打落白歌的手。
清脆的聲響宛若一個耳光。
“你令我感到厭惡。”
她咬著牙關:“你這樣的人,真是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