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龍船毒殺案 五
天色漸晚。
時間來到了傍晚時分。
一人推開了房門,剛剛出門,卻見到了門前佇立著一人。
“白施主……”
俗家和尚豎起手掌:“小僧有禮了。”
“還未請教大師法號?”
白歌也有模有樣的雙手合掌回禮。
“小僧還未剃度出家,尚且在帶發修行,並無佛門法號。”
青年微笑著說:“施主可稱呼我為真定……可有何事?”
“關於案子的事,我正在逐一問詢各人。”
白歌站在門前:“剛剛結束了對黑龍兄妹的問詢,正巧也在門口候著你,不介意走走聊聊吧。”
“無礙。”
真定雙手合掌:“白施主有心查詢案子,還個水落石出,自是好事,小僧定當知無不言。”
“嗯……你今日似乎都在房間裏待著?”
“對,小僧在為蟹施主超度,誦讀往生經。”
“大師果真慈悲為懷。”
“比不得,比不得,隻是馬後炮的功夫,誦經有無作用在自己心底,也是求個問心無愧。”真定鎮定的回答:“那麽,施主想問詢些什麽?”
“一些瑣碎之事。”
白歌讓開幾步,走到了蟹老板的房間裏。
這裏仍然保持著原本模樣,並未被拾掇,屍體上被蓋上了白色被單。
他走了幾步,停在了門口前,看著陷入牆壁裏的門上麵浮現的血紅字跡。
“大師之前說過吧,第一次來敲門的時候,蟹老板沒有回應,但也沒有異樣,可第二次來敲門的時候,房間上出現了血字。”
“的確是這樣。”
“那為什麽第一次沒有,第二次又出現了?”
白歌疑問:“我一直沒太想清楚,如果第一次敲門沒有回應,或許蟹老板已經死了,那第二次有什麽必要非得相隔半個時辰重新寫個死字?”
“或許是為了拖延時間?”
真定循著他的話往下說:“不希望被提前發現?”
“不希望被提前發現,那為什麽不幹脆讓它不被發現呢?”
白歌說:“這是一間密室殺人,隻要密室不被開啟,裏麵的蟹老板的處境根本無人清楚,處於生死疊加狀態,俗稱薛定諤的蟹。”
他左手托著右手肘:“沒有這個血字,沒人會主動撞開房門以辨真偽……毫無疑問,這個血字的作用就是用來提示命案的發生,可這樣就顯得很矛盾了。”
“小僧不明白,這哪裏矛盾了?”
真定奇怪的說:“留下血字和密室殺人,都是凶手的手法吧。”
“不……密室殺人一開始就構成了,血字留在門上,並不幹涉到房間內部的結果。”白歌說:“凶手大可以在案件最初完成之後便將血字留下,不論是處於炫耀的目的,還是處於警告的目的……可它偏偏留到了第二次,等到天亮才故意這麽做,這難道不是相當矛盾的做法麽?”
真定和尚沉默了半晌,他合掌說:“施主所言,小僧明白了……從邏輯上,血字留或不留都可以,但不該等待天亮後再留下。”
“大師覺得我的推斷有道理麽?”
“確然有理。”真定點頭:“可即便如此,也很難斷言出結果……畢竟人族、妖族、龍族,但凡知性生物們都是矛盾的,也許犯下案子的凶手中途改變了主意,或者發生了什麽事,令他不得不提前暴露這樁案子?”
“那麽,大師認為是什麽理由呢?”
白歌問:“什麽理由迫使凶手不得不選擇畫出這麽個死字?”
“阿彌陀佛。”
真定宣了聲佛號後微微沉默:“小僧不知。”
“那不如聽聽我的判斷?”
白歌凝視著血字:“我認為,有兩個人。”
他豎起食指和中指:“一個是毒殺蟹老板的凶手,另一個是寫下血字的人……這樣就能吻合三十年前的毒殺案,也可以解釋為什麽血字會在中途出現。”
“你想說……”
真定鬆開雙掌:“有人故意留下了血字,令凶殺案提前暴露?”
“我就是這個意思。”
白歌肯定的說:“凶手留下密室,本就是隔絕視聽的手段,主動留下血字簡直是掩耳盜鈴,如果血字是另一者留下的痕跡,便可以解釋它突兀的出現……如何?你覺得我的推斷合理麽?”
“很合理,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麽小僧第一次未見,第二次卻見到了血字。”
真定坦然頷首:“看來有誰在小僧之後注意到了密室案的出現,所以留下了痕跡,隻是即便知道這些,似乎也還是破解不了密室之謎啊。”
白歌唇角揚起……很好。
“我打算從能入手的地方入手。”
他將手指貼合在了血字的軌跡上。
“這個血字,雖是赤紅色,但並未濃鬱的血腥氣息,反而有些油墨香氣。”
“鮮血並不適合作為純粹的顏料和墨,因為血液容易幹涸,凝固成塊。”
“但血液能作為一種材料,這或許就是使用特殊的手法調和出的血墨。”
“看著門上的血痕,想必要用到不少的血墨,這東西想要完全不留痕跡會很難。”
他看向俗家和尚:“大師是否介意我進你的房間查看查看?”
“小僧問心無愧。”
真定將客房門一推:“請進。”
白歌走近房間裏,能聞到很濃鬱的油墨味道。
真定解釋:“小僧也在抄錄經文,所以用墨較多,也多多少少染了些墨痕。”
白歌點了點頭,他的視線不偏不倚,直接走到了桌案前。
視線停落在還在風幹的卷軸上,抬起手將它拿起。
“對了,我剛剛其實忘記說了。”
“如果凶手和留下血字的人不是同一人,前者有備而來,後者未必有所準備。”
“為了處理掉殘留的血墨,掩蓋留下的痕跡,肯定要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從而一整天閉門不出,但也因此會忽略簡單的一點。”
真定凝視著白歌手裏的卷軸文字,他眼瞳猛地一收縮。
“我想大師也該猜到了。”
“寫在木門之上的血字,入木三分,渾然一體,已是書法大家。”
“誰都不會刻意改變自己的字跡,更何況是在木上留字,力透紙背,哪怕僅一字,也有痕跡可尋。”
白歌不急不緩的欣賞著墨寶:“書法名家的字跡和指紋差不多,細細鑒定甄別,必能辨其真偽……這恰恰是最好的證據,比什麽血墨更加有說服力。”
他將卷軸放下,凝視著真定:“我說的對嗎?”
真定臉色微微鐵青:“字跡可以模仿。”
白歌不急不緩的說:“人也可以說謊。”
“白施主,小僧沒有說謊。”
“恰恰是因為你沒有說謊,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白歌淡淡的說:“如果從一開始你便說,自己並沒有敲門確認過蟹老板是否活著,而是聽到了動靜才出門,第一次出門就見到了血字,那麽你的證詞也不會顯得這麽矛盾。”
“為了防止你考慮清楚後進行改口,我一開始就確定了‘第一次敲門’‘第二次血字’的前提……而你沒有意識到,從一開始你就被我套路了,順著我的話題方向走,你以為自己能帶偏我的思考方向,但反而不斷的說出欲蓋彌彰的話,最後索性承認我的正確,反而我找不出決定性的正確。”
“因為你認為抹除了該有的痕跡,所以自信的請我入門,有不少人說謊的時候都會盯著別人的眼睛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性,可……我是個釣魚高手。”
白歌往椅子上一坐:“既然你已經上鉤了,就不必要隱瞞什麽了……大家互相尊重一下,至少你該告訴我,為什麽不選擇破門而入,而是刻意畫個血字,這麽隱藏身份肯定有所用意。”
他十指交錯:“你是不是對三十年前的案子知道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