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三流
晨曦的微光下。
白歌靠在門沿上,態度慵懶,神態自若。
他半閉著眼睛,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漆黑的眼瞳裏滿是玩味。
伊藤的眼瞳瞬間收縮至最小。
上一刻他還沉醉於丹成的狂喜之中,下一刻這份狂喜便被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
他警覺的望著來者。
或者說,望著白歌的背後,他生怕這一次來的會有千軍萬馬,然而數秒過去……仍然隻有白歌一個人站在那裏,玩家緩緩垂下雙臂,舉步靠近。
“你別過來!”
伊藤的眼中爆出色厲內荏的寒光。
他握著手術刀,將鋒利的刃口貼在了立花千雪的脖子動脈上,向白歌發出警告:“不想她死就別動!”
伊藤突然很慶幸立花千雪的生命力夠強,她若是死了,現在他也要跟著一起完蛋。
這位小姑娘臨死前還要對他發揮出最後的剩餘價值。
伊藤警告著白歌不準靠近。
而白歌也的確停下了腳步。
“很好,就那樣別動,不然……”
“嗬……”
白歌發出諷刺般的輕笑,他當著伊藤的麵,像是慢動作播放般的遲緩的抬起腳,然後當著伊藤的麵落了下去,就像在做惡作劇。
他攤了攤手:“我動了,又怎麽樣?”
他表情冷淡近無情:“你愛殺不殺……”
伊藤從這個少年的臉上看出了同樣的冰冷無情,隻是不同於他自己,白歌的眼中隻有對生命的漠視。
他咬了咬牙,還是不願相信白歌的話,這是他的最後救命稻草。
他的手術刀劃開了立花千雪的皮膚,鮮血流淌。
“我真的會殺了她,別動!”
“我如果真想救她,一開始就不會讓她來這兒。”
白歌充耳不聞,繼續走近:“隻是如果她不來,我也找不到你藏身的地方,你利用了她,我也在利用她,我們都在利用她,沒人在乎她的死活,你如果殺了她,隻會讓你待會兒死的更難看。”
“你跟蹤了她?”
伊藤死死盯著立花千雪:“她說了沒告訴任何人。”
“她的確沒告訴任何人,但我提前找到了真相,倒不如說……從一開始你藏的就不深。”白歌淡淡道:“從你毀了醫院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就是凶手了。”
“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
“我的計劃明明完美!”
“完美個鬼,漏洞一大堆。”
白歌也不著急動手,反而有興趣跟他談談斷案的經過。
他咋舌:“如果不是這遊戲空間裏的妖怪鬼物太多,混淆了我的視聽,我第一天就能逮住你……這根本不是什麽超能力犯罪,反而都是非常普通的殺人案,隻是被刻意偽造了現場,若是讓經驗老道的刑偵高手來,抓住你根本不需要繞這麽多彎路。”
事實上,白歌一直都想太多了。
他一開始也是跟對應局的判斷一個想法,認為這是一起超能力犯罪,被遊戲空間本身的設計混淆了概念,從而忽略了最簡單的可能性。
伊藤醫生緊握著手術刀,他的頭發已經開始散亂,平日裏的那副溫和的表情也漸漸變得猙獰。
他深呼吸,平複心情,轉而話音低沉道:“你說你看破了我的作案手法,好啊,來說說看……”
白歌一看就看出了他是在拖延時間。
但他也不介意跟對方玩一玩心眼。
“好啊,那我就簡單的說一下……你這看似複雜,實則睿智的犯案手法。”
“前兩起案件,也是立案時的兩個案子,也是你一開始製造出的核心詭計,正因為你的犯案手法複雜,才讓偵查的方向出現了錯誤。”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常人無法完成的犯罪……但我們都錯了,其實隻要方法正確,人類殺死半妖也並沒有什麽不可能。”
“凶手在殺人之後,取走了內丹也砍下了頭顱,現場的痕跡被大肆破壞,幾乎沒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這是你聰明的地方,讓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在疑惑,你既然取走了內丹,為什麽還要砍下他們的頭顱。”
“直至昨晚,我才知道了你為什麽這麽做。”
“昨晚,我遇到了一名占卜師,那名占卜師聲稱自己會通靈,曾經在某個地方見到過已死之人,我去了她所說的地方,然後我找到了一個蠟像館,在蠟像館的深處,我找到了兩個製作完好的蠟像,這兩個蠟像的頭顱跟前兩位死者有著微妙的相似之處。”
“用真人做蠟像來掩蓋罪行的想法很巧妙,可惜你的技巧不夠熟練,以至於我沒忍住砍下了那兩顆腦袋帶回去做了檢查,然後在他們死後封閉的口腔裏找到了某種特殊的化學物質——恩氟烷和乙醚。”
“這兩種藥物經常用於全身麻醉,屬於吸入式麻醉藥劑。”
白歌歎了口氣。
“那時候我才明白,你的殺人手法簡單到令人發指,一點都不複雜,甚至簡單到兒戲。”
“你砍下了他們的腦袋帶走,是為了不留下證據,然後通過大肆破壞現場,營造出一種慘烈的氛圍,然而實際上你的殺人過程幹脆利落,連十分鍾都不需要。”
“你是醫生,想要搞到這兩種藥物非常簡單,並且你對半妖有很深的研究,自然知道什麽藥物對他們有效,什麽藥物對他們無效……這兩種強烈的麻醉藥物混合在一起使用,即便是半妖也會迅速陷入昏厥,之後你活取內丹,再砍下他們的頭顱,潑灑大量鮮血破壞現場痕跡,掩蓋藥物的味道,時間足夠長久的情況下,痕跡消失的無影無蹤,誰也察覺不到你的作案手法。”
“甚至於第二起案件的密室,也隻是簡單的手法。”
“那也是你故意為了營造出超能力犯罪構建出的虛假密室,我們都以為凶手將死者從十樓上扔了下去,然後從陽台直接離開犯罪現場,因為鑰匙就落在了陽台上,沒有了鑰匙,房門不可能繁瑣,實際上並非如此……”
“因為死者所在的公寓就是最高的一層,你背著死者出了門,鎖上了房門,然後上了頂樓,將死者從樓頂上扔了下去,再從頂樓上把鑰匙丟到陽台上……隻是個簡單的騙局。”
“當我意識到凶手根本不需要多麽強大的實力就能完成犯罪時,凶手的身份也已經呼之欲出了……”
“在第三起案件留下的醫療器械也進一步證明了凶手的身份是外科醫生,否則他不會將據點選擇廢棄醫院裏……而且凶手對半妖和妖怪這麽了解,能輕易得到他們的個人資料,了解半妖的內丹屬性,自然也不會是籍籍無名的普通醫生。”
“外加那天我跟你問答時,你刻意回避了我幾個重要的問題,這著實很難讓我不聯想到你。”
白歌玩味的笑容中略帶幾絲乏味,他不過癮的說:“想要找到凶手的真實身份,需要破解的並不是殺人邏輯,而是作案的手法……真是三流。”
伊藤醫生呼吸漸漸急促,白歌破解了他的所有手法,這令他不禁咬了咬牙關。
他不死心的質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最後一個目標是她的!”
“很簡單,當我識破了你的身份後,接下來的推論都沒了難度。”
“你殺人如麻,視半妖如豬玀肆意宰割,卻在那天臨走之前叮囑了立花千雪讓她記得去醫院找你,我可不相信一個凶手會有這樣的好心,除非是對自己親手養肥的牲畜。”
白歌諷刺的笑了笑。
“事實證明我也沒有判斷錯誤,你關心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內丹……我也沒想到,立花千雪竟是半妖,她藏的真的很好,也很聽你的話。”
聽到這句評價,立花千雪的眼瞳裏湧現出了複雜的情緒,羞愧落寞。
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隻能痛苦的閉上眼睛。
她不奢求白歌去救自己,因為他的話語中沒有半點憐憫和同情,隻是單純的陳列事實,像是在嘲笑她自作自受。
她也的確是自作自受……
白歌說完了一通長篇大論,問:“怎麽樣,你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麽?”
伊藤開不了口。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需要補充的,隻是公式化的問一句。”
白歌打了個響指,一柄片刃剪刀落入掌心。
他揚刃遙指伊藤司,一字一頓道。
“現在,把丹藥交出來,你沒有拒絕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