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齒輪脫落,推理崩壞
——凶手真的是蟹老板嗎?
當所有人都接受了白歌的推斷時,他自己的內心卻非常不自然的浮現出了這樣的疑問。
還是一個齒輪沒有咬合。
一個沒有咬合的齒輪,突兀的出現在了思維邏輯的架構之中。
雖然並不明顯,看似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瑕疵,卻在白歌給出了結論的瞬間,令他產生了遲疑。
他已經思考了一整個晚上,但沒能得到答案。
所謂的真相,已經擺在了眼前,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合乎邏輯,回收了之前該有的伏筆。
手法明了,是完全可能的犯罪。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解釋?
白歌最終還是如此宣告。
“——蟹老板,便是凶手。”
“即便他就躺在這個醫療倉內,即便失去了意識,也不能證明他的清白。”
“因為具備犯案時間的隻有他一人,這也是為什麽他會被襲擊,卻留下了一命的緣故。”
“如果這是自導自演,一切都變得合理且通順了,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麽食物儲存室的冷藏係統會被關閉。”
他說完後,坐回了椅子上。
“這就是我所推斷出的全部了。”
掌聲漸漸響起,稀稀落落。
謝麗爾流露出滿足至極的神情,如同一名品嚐了滿漢全席後的老饕。
“精彩,十分的精彩絕倫。”
“真沒想到,這看似複雜的密室,經過層層解剖後,竟是如此簡單的手法。”
“越是不可思議的謎題,在得到解答的刹那間,迷惑頓開,撥雲見霧,真是令人欲罷而不能。”
她輕撫著麵龐:“我已經忍不住想要給你一個擁抱了。”
白歌抿了口紅茶:“免了吧……我不喜歡和誰親密接觸。”
謝麗爾毫不介懷的微笑:“真遺憾……”她說著,環視左右:“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賓客們,還有沒有誰對這次的案子有疑問?”
啞從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盯著蟹老板,他抬起手——打算怎麽處理他?
“得回到淨土城後,等待司法程序的審判了。”謝麗爾不以為然的說:“淨土城裏的法律嚴苛,殺人向來都是以血還血,不用擔心他能逃脫法律的製裁。”
“不能讓我們動手嗎?”安語嫣問。
“我建議最好不要。”謝麗爾托著腮幫:“畢竟到現在還有一個謎題沒有解開,白先生也沒有給出推斷,關於這個可能需要問一問本人了。”
“什麽?”劉昂瞪大了眼睛:“還有謎題?有完沒完了。”
“是動機。”女仆篤定的說:“為什麽要殺死秦音,殺死一個音樂家,采取這麽複雜的手法尚且可以理解成是為了方便自己脫罪,但為什麽非殺她不可?為什麽非得在這裏殺了她不可?理由是什麽?”
“whydunit……”
白歌敲了敲眉心。
作案動機,這是目前唯一一點無法想通的。
雖然殺人動機千奇百怪,但預謀已久的凶殺案子絕非臨時起意。
蟹老板是為了去往淨土城才邀請了兩位天才,作為自己的車票,他中途殺死秦音的行為,並不是臨時起意,顯然是早有預謀。
如果從一開始就決定要殺死秦音,或許他就是發送恐嚇信的人。
並不是完全無法解釋,但會顯得十分牽強。
“是恐嚇信。”安語嫣斷言:“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了。”
“恐嚇信嗎?”謝麗爾恍然:“看來秦姑娘早在上列車之前就被盯上了,嗯,如此一來,她的遇害也並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了,難怪先前她總是一驚一乍。”
啞從垂下了手臂,他似乎也接受了這種說辭。
女仆拿起茶壺,添了一杯紅茶。
車廂中央,話題一度陷入凝滯。
“好了,各位不用在擺出這幅愁眉苦臉的模樣。”謝麗爾輕輕拍手,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氣氛:“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能抵達淨土城了,在此期間,好好休息一下,整理一下心情,雖然短短三天的旅途中發生了很多事,但終歸明日太陽照常升起。”
學會接受過去,方能迎接未來。
畢竟逝者已逝。
白歌起身,推動了醫療艙:“先把蟹老板放回去吧,放在這兒也有點礙事。”
女仆也跟了上去:“我也來幫忙吧,待會兒還要轉運秦音姑娘的遺體。”
跨過了隔離門。
白歌站在了一扇破損的門前,秦音的房門是他親手破壞的。
屍體就保存在房間之中,這時候已經硬的一塌糊塗了吧。
隨後他來到蟹老板的房間……
因為之前蟹老板已經昏厥失去意識,是將他放在了醫療室中,關於這個房間,還並沒有檢查過。
白歌想了想,按下了按鈕,打開了醫療艙,一陣冷煙飄起。
他把蟹老板的手拿起來,放在了門把手上,但是三秒之後,房門卻亮起了紅色的提示。
——未識別。
“嗯?”
白歌一愣,他看了眼蟹老板的手,掃了掃了手指上殘留的冰霧,再度放了上去。
但還是紅色的提示未識別。
白歌皺起眉頭:“怎麽回事?”
女仆聽見了聲響,走近後,她將手指也搭在了門上,這次直接顯示了——禁止訪問。
女仆輕輕頷首:“這可能不是指紋的問題,這種生物鎖是上百年前的老舊款式了,它的檢測手段包括指紋,但並不限於指紋,或許還包括其他的生物特征。”
“其他的?”白歌問:“譬如呢?”
“生物電流,或者心跳頻率什麽的?”女仆再度拿起蟹老板的手,活動了一下他的五指,隨後將手掌放在了門把手上,這次傳來‘滴’的一聲輕響,房門打開了:“也有可能是體溫……現在可以了,白先生……白先生?”
女仆見到了白歌的視線凝滯:“您怎麽了?”
“生物電流,心跳頻率,體溫……”白歌看向門把手:“所有的房間的鎖都是相同的,是嗎?”
“是的,這裏的款式都是同一種。”
“打開每個房間的人,隻有他自己。”白歌低沉的說:“別人是無法打開的,因為固定的生物特征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密碼。”
“這已經被論證過了,有什麽問題嗎?”女仆還有些遲鈍的沒有反應過來。
“你還不懂嗎……”
“這意味著……”
“死去的屍體……是不能打開房門的!”
白歌握緊了五指,靠在了牆壁上。
玩家悵然若失,聲音從咬牙切齒變成了感歎聲。
“僅僅是因為忽略了一個細節。”
“我的推理,全都錯了。”
女仆驀然抬起眼眸,她錯愕的看向了白歌,旋即回頭看向了蟹老板,最後望著那一扇已經被破壞的房門。
走廊中央,一片冷寂,兩人的呼吸聲都微弱不可聞。
本以為已經看破了真相,本以為已經找出了解答。
即將柳暗花明之時,卻驟然發現再度回到了原點。
這才是山窮水複。
這才是一招錯滿盤輸。
如果屍體無法打開房門,那麽空間密室絕不僅僅隻是時間密室的附庸。
這個龐大的雙重時空密室的真正恐怖之處,到這裏才終於揭開了冰山一角。
巨大的迷惑將女仆籠罩在內,她一時間有些暈眩,難以置信的說:“那,真相……到底是什麽?”
白歌以手覆麵,他仿佛置身於一片零落的碎片中央。
原本拚湊完整的拚圖卻因為一塊多出來的碎片而頃刻間七零八落。
無法咬合的齒輪發出古怪至極的刺耳聲響。
於是,齒輪脫落,真相潰崩。
他站在崩塌的真相之巔,從高處墜落,墜入深穀。
四周迷霧環繞,一切重歸原點。
“嗬……”
白歌咬著牙關,忍住了心間快要溢出的痛快和愉悅。
他在狂笑。
有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