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命運原點
戰爭迷霧散去。
蟹老板握著晶瑩剔透的骰子。
他的表情有些掙紮,仿佛手裏捧著的是一枚苦澀的藥。
如同第一次吃藥時,得提前做好心理建設,他深呼吸一口氣,將骰子拍進進了嘴裏。
沒有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
就這麽將骰子給咽了下去。
連一口水都不用喝。
他吃下了命運骰子,不僅夏蘿莉愣住了,白歌也愣住了。
蟹老板站在原地,他似乎沒察覺到什麽變化,看了眼兩人,然後說。
“是蘋果味。”
這句話剛剛說完,他的軀殼驟然炸裂,爆散成一團紅色的血霧。
血霧縈繞,擴散,如同一團瘋狂膨脹的紅色雲雨,有如聖杯之中溢出的黑色淤泥。
血霧從大地上蔓延開,它宛若活物般蠕動著,內部藏匿著萬千生靈的哀嚎嗟歎,最後,有鮮血匯聚。
鮮血從雲雨之間凝固,滴落在地麵,最初是如同霏霏小雨,繼而化作瓢潑的大雨,然後化作傾閘而出的洪流,宛若堤壩崩裂,無窮盡的血色從這團血霧之中流淌蔓延。
滔天的血色浪潮頃刻間吞沒了所見。
無窮的血水就這麽噴薄而出,如同泉眼化作了奔流的江河,血液迅速浸染了淨土之城,它卻並沒有按照物理規則的從上往下,而是如同活物般攀附著牆壁,岩石、廢墟,將一切都淹沒在血色之中,令人沒有駐足之地,從高空俯瞰,所看見的一切都染成死亡的黑紅。
而在這片血色當中,這片鮮血之下,迅速的浮現出了太多太多扭曲的人形。
有男人,有女孩,有戰士,有平民,有老人,有孩童,有人類,有非人。
人數,成百上千,成千上萬,數十萬,或者數百萬,亦或者數千萬,數億?
根本無法計算它的人數,因為直至這一刻,它還在不斷的釋放奔湧的鮮血。
被這枚命運骰子所吞噬的一切靈魂,保持它們生前慘死的模樣,從無法安眠的地獄中,借由生命這個孔洞,被釋放出來。
被釋放出的慘死的魂魄們,不能得以安息,它們被生命本能的吸引,想要將一切還活著的都拉入這片死亡的河流之中。
此乃血河之繪景。
白歌站在飛龍的背脊上,從高空俯瞰著大地。
和推測的相同,命運骰子裏封印著五百年來所有被幹涉了命運而慘死的人類的靈魂。
如若他剛剛吃下這枚骰子,恐怕也會被這條死亡的血河給吞噬吧,它根本不是任何生命能承受的住的概念,任何試圖吞噬它的,都會反過來被它所吞噬。
一旦靈魂都墜入這片血河當中,複活幣的機製是否還能生效,那便值得商榷了。
但這些其實都無所謂。
白歌望著血河,視線調侃遠方,所想的並不是局麵劇變後的影響,而是……
為什麽蟹老板會吞下那枚骰子。
蟹老板來到淨土城是為了好好活著。
他是為了享福而來到的這裏,是為了餘生不用繼續擔驚受怕。
他是一個求生欲強烈的男人,而不是在關鍵時候力挽狂瀾的人。
他不是那種角色,也不像是。
但他攬走了不屬於自己的職責。
連一句解釋都不留下,遺言也是一句對味道的評價。
或許他想讓自己顯得像個英雄,但事實上表現的像個逗比。
可不是個逗比嗎?連死亡都沒人為他哀悼,反而多少人笑出了豬叫。
所以到底是圖個啥呢?真教人搞不明白。
死的不像個英雄,那還不如賴活著。
白歌心說。
或許也是自己想太多了,沒有那麽複雜的心理和性格的變化。
蟹老板根本不知道這枚骰子代表著什麽,也不知道吞下去的後果是什麽。
或許他隻是想要製止一場無謂的爭端。
或許他認為這並不是多麽重要的東西。
或許……
白歌閉上眼睛,主動斬斷了逐漸混亂的發散思維。
這種設想,根本毫無意義,去深究一個死人的行為動機,也隻是自我安慰。
他知道,這時候的自己的心情可能是名為‘焦躁’的壓抑。
意難平,心中不快,追尋愉快的遊戲體驗已經**然無存。
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重新睜開了視線後,白歌收斂了情緒,將注意力集中於血霧的正中央,那裏是孔洞的原點。
他對老夏說:“我有個想法。”
夏蘿莉也說:“我也有個想法。”
白歌先說:“血泉之下,必然藏匿著原點,命運骰子中屬於命運惡魔封入的一半力量就藏在裏麵。”
夏蘿莉說:“我計劃誘導幾方將衝突的力量中心放在這裏,關閉這個孔洞。”
兩個人說完,整理了一下對方的話語。
白歌問:“你有多少把握?”
夏蘿莉問:“七成……你認為必須處理掉孔洞的原點?”
白歌點頭:“對,時間由你來定。”
夏蘿莉說:“三百秒。”
白歌說:“太趕了。”
少女搖頭,堅持說:“隻要三百秒。”
“……好。”白歌同意了:“就五分鍾。”
他縱身往下一躍,化作一抹劍光,踩踏著漂流的空氣,如行雲流水,劃出一道弧線,貫穿了血色霧氣,沒入那片血色汪洋之中。
夏蘿莉按下計時器開始計時,她接通了虛擬的通話頻道,通過白歌先前植入的後門程序,她已經重新獲得了最高級別的係統控製權,給出了指令。
三百秒,實在是太趕了,可她知道每多一秒鍾,對白歌的危險就大一份,所以堅持隻有三百秒。
這對雙方的信賴和實力都是一種考驗,不論哪一方出錯,都可能導致事態完全失控。
所以,寥寥幾句交談中,他們將一切勝算都壓在了這三百秒之上。
……
血色迷霧中,白歌比意料中還要輕易的穿過了孔洞,抵達了原點。
這裏是骰子形成的特殊空間,足下是一片透明卻漆黑的平台。
沒有光源,卻看得見在四麵八方是不斷奔湧的血河。
在這片舞台的最中央,有個身影正在等待著他。
惡魔。
穿著黑色西裝打著紅色領帶的惡魔。
它緩緩抬起手,雙手拍擊,發出清脆的鼓掌聲。
“精彩。”它發出讚歎聲:“你竟真的有勇氣進來。”
“我以為你會表現的更加不甘心。”白歌眯起眼睛:“於是,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重要嗎?我是誰,是惡魔,是怪物,是獵人,是獵物……這都不重要。”惡魔俊秀的臉上是蒼白的顏色,比血液更加猩紅的顏色浸染著他的軀殼,眼中裏透著強烈的興奮,視線中充斥著渴望和垂涎。
“你等待很久了,很興奮?”白歌挑了挑眉毛。
“自然是興奮的。”惡魔難掩表情的獰笑:“從沒有誰走到這一步,你是第一個。”
“我討厭暴力。”白歌說:“但,我會殺了你,結束這場遊戲。”
“同我廝殺,殺死我,亦或者我被所殺。”它流露出壓抑的瘋狂笑容。
“你可真是扭曲。”白歌說。
“你不也一樣嗎?”惡魔說。
白歌稍稍沉默,重新開口時,話語變得肯定:“你不是惡魔。”
他說:“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