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好運氣和壞運氣
祁拾憶幽幽轉醒。
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明亮的白熾燈正在一個個的閃爍,不遠處橘黃色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燈?
為什麽會有燈光?
她混沌的思維一點點恢複,還記得記憶斷片前的那一刻,她還在公交車上。
對了,公交!
公交車上都是惡鬼,都是死靈。
她是打算趁著到站就直接下車的。
然後,然後?
她想要坐起來,一陣暈眩感襲來,腦門一陣陣疼痛,摸了摸腦門才注意到頭上綁著一圈的白色繃帶。
她料想自己失去意識應該是一瞬間的事,可能是被什麽東西襲擊了。
“你醒了?”
突兀的嗓音傳來。
“誰?誰在說話!”祁拾憶朝著左右看去,沒見到任何人。
“是我。”說話的是一個漂浮的燈籠,燈籠正在撿起電燈泡和蠟燭丟進嘴裏,然後燈籠內部發出一陣兩人牙酸的攪拌碾碎聲。
“你是……”
“我是守墓燈。”燈籠道:“你來到這裏,見到了我,就意味著你已經通過這一關了。”
“什麽?”祁拾憶愣住:“我通過了?這裏就是終點站?”
“是的,你通過了,但你暫時還不能走,因為你的搭檔還沒來,你得等一等。”燈籠說:“如果他棄權或者死亡,你也算是通過考驗失敗。”
祁拾憶捂著疼痛的額頭從座椅上支起身體:“我明明是受傷了,是誰把我送來的終點站?”
燈籠說:“還能是誰?你坐的公交來。”
“可是……”祁拾憶頓了頓:“我乘坐的公交裏都是死靈。”
“所以呢?”燈籠嚼著電燈泡:“整個公墓裏倒出都是死靈和亡魂,有什麽稀奇的?”
小姑娘歪了歪腦袋,竭力回想自己失去記憶前的場景。
她隱約記得自己是要逃跑的。
她也的確按下了公交的緊急製動,然後趁著車門打開的瞬間跳了出去。
然後,然後就……
“嘶……”她腦袋一疼,想了起來。
在自己跳下去的那一瞬間,撞到了電線杆。
然後彈回到了公交上,隨後直接失去了意識。
祁拾憶左思右想不明白:“我在公交車上失去了意識,然後就抵達了終點站,難道一切都是幻覺?不可能啊,我這腦袋還疼著呢,而且這繃帶?”
她看向燈籠。
“不是我。”燈籠搖頭說:“你送來的時候就這樣了,肯定是好心的乘客幫了你的。”
“好心的乘客。”祁拾憶摸了摸手臂,想起公交上芒刺在背的恐怖感。
燈籠似乎猜想到了她在想什麽,咧嘴笑了笑:“年輕人……看人看鬼都不可以隻看表象啊。”
祁拾憶垂下手臂,摸著頭上的繃帶。
她仔細回憶,雖然整個過程都很恐怖,但它們好像也沒有什麽額外的舉動。
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被嚇,可具體的傷害……不曾有過。
“我不明白。”
祁拾憶問:“這一關的考驗,是抵達終點站,所以隻要支撐著恐懼感,坐車就能直達終點?”
燈籠說:“怎麽可能,設置了那麽多站台又不是鬧著玩的,本來就是要不斷換乘,考驗記憶力,其中還會穿插一些幽靈班車,運氣不好坐上亡靈車就直接帶走。”
祁拾憶問:“我坐上的難道不是亡靈班車?”
“是。”燈籠點頭:“但不完全是。”
它嚼著電燈泡,嘴裏說話嚅囁不清:“你乘坐的亡靈班車,不是原本設計的那一套,它相當於是被劫持了,所以才能直接把你送到終點站。”
“劫持……”祁拾憶愣住,劫持了班車,還把自己送到終點站?圖什麽?
燈籠嘿嘿笑了笑:“你覺得它們圖什麽?”
祁拾憶檢查了身體,摸了摸平攤的小腹,沒有找到刀口。
她緊張道:“我應該還有兩個腎吧?”
燈籠咋舌:“你也是不聰明,如果要你的心肝脾肺腎,你早些時候就已經死了。”
“我不不明白。”她小聲說:“破壞規則,對這群死靈有什麽意義?”
“有什麽意義?破壞規則就是意義本身。”燈籠咂嘴道:“它們隻是不想讓這個考驗繼續下去罷了,索性主動破壞了規則。”
“所以,為什麽?”祁拾憶撓著頭問。
燈籠沒回答,而是說:“你的運氣不錯,一般人都要被嚇的換乘,你是直接撞了電線杆暈死過去,所以一路到了終點站,都沒什麽波折。”
祁拾憶問:“我睡了多久?”
“三個多小時吧。”
“這地圖也太大了吧!”祁拾憶心想如果還要在公交上待幾個小時,即便知道能到終點站也未必能堅持下來,太恐怖了,能把人直接嚇到側漏。
她按著心口低聲說:“我運氣也太好了。”
“確實啊,確實。”燈籠嘿嘿笑起來,笑聲很詭異。
“你笑的挺不懷好意。”
“我是燈籠,笑的能多懷好意?”燈籠已經吃完了燈泡,開始咬蠟燭,就像是吃黃瓜一樣,咬一口,然後咯嘣咯嘣的咀嚼起來:“我笑,是因為你雖然運氣不錯,但你的同行者運氣不太行,考驗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他想必已經換乘了好幾次。”
“如今規則已經被破壞了,下車了都不一定能等到公交。”
“七成公交都被亡靈劫持,越是換乘,越是迷糊,除非在一路車上坐到底,否則……嘿嘿……”
燈籠說的話讓祁拾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她問:“整個係統都壞掉了,坐上什麽車都全部都看運氣吧?”
燈籠點頭:“對。”
“那麽隻要不斷換乘,總能遇到正常的班次吧?”祁拾憶不死心的問:“遇到能夠正常共同交流的售票員和公交司機,總該能打聽出點消息。”
燈籠停下了咀嚼蠟燭。
它瞪大銅鈴大小的眼珠子看過來:“你真是這麽想的?”
祁拾憶點頭。
燈籠唏噓著,又重複了一句:“你是真的運氣好。”
祁拾憶:“?”
燈籠低沉道:“說了這麽多,口幹舌燥。”
它拿起一旁的燈油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燈籠體內的火焰陡然暴漲一截,從橘黃色變成了淡紅色。
仿佛人類喝酒上了頭,麵紅耳赤,表情也變得狂放起來。
“反正你也到了終點,我不如直接告訴你吧。”
“你那同夥,十之八九是回不來了。”
“看你這智商水平,你同夥大概率也不會是多聰明的,聰明人不會選你同行。”
“如果他是真的跟你有同樣的想法,選擇不斷的換乘換乘,找一輛看上去非常正經正常的公交,然後商量讓司機把他送到終點站。”
“我可以斷定,當他走上這輛看上去非常正常的公交車的時候。”
“人已經約等於是沒了。”
“下車就是出殯。”
祁拾憶聽得俏臉發白:“正常的人反而是危險的?!為什麽?”
燈籠打個飽嗝,吐出一團紅色的火焰,醉醺醺的笑道。
“既然死靈車可以把你送到終點站,那活人車會把你送去什麽地方?”
“你我都知道這個考驗已經混亂了,但你有沒有想過,它為什麽變成這樣?”
……
十字路口,車輛停靠,非常正常的綠皮公交車內透著一股暖暖洋洋的氣息。
既是司機又是檢票員的中年人回頭一笑:“你好。”
他笑起來,眯起眼睛,眼睛被耷拉的眼皮和眼角肌肉積壓的幾乎隻剩下一道縫隙,臉上皺紋變得格外明顯。
看上去是個人。
白歌走上車輛,選了個位置坐好。
在他背後,男人的視線眯的更深,變成一條直線,仿佛一條毒蛇凝視著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