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毒蛇
白歌已經一共換乘了五次。
經曆了五次不同的公交，每次換乘公交車都會換點東西。
等他上了第六個公交的時候，手裏提著的已經變成了一個老舊的旅行箱。
這裏的公交車，檢票員和司機其實都是同一人。
它也不需要司機控製，幾乎是全自動的設備，具體原理是什麽，沒人在乎。
“你好。”檢票員微笑著說：“請出示一下票據。”
白歌稍稍愣了一下，隨後說：“哦。”
檢票員耐心的問：“如果沒票據的話……”
“有的，隻是之前幾輛車都沒要票，你突然一說我也忘記了。”白歌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把一票據放進對方手裏：“夠了嗎？”
檢票員的表情僵了一秒：“一張就夠了，怎麽這麽多？”
白歌說：“路上撿到的，我還有好幾把呢。”
他走了車，選了個位置坐下，托著腮幫，若有所思。
隨著車門關閉，檢票員成了司機，他回到了公交第一排的座椅上，笑著問：“看你樣子，應該是換乘了不少次吧，有點累的樣子。”
白歌點頭：“是不少次……按照我問的交通路線，這一班能坐到終點站了。”
“對。”司機點頭：“是可以直達終點，還有三個站點吧。”
白歌點頭說：“可算是到了。”
司機是個健談的人，笑著問：“你為什麽要來參加試煉？這兒門票可不便宜啊。”
“我記得通過考驗就能拿到時間報酬，難道是假的？”
“這個倒是真的。”
“終點就在前麵，那我幾乎已經拿到獎勵了。”白歌說：“門票錢也不算什麽。”
“所以是為了門票錢？”
“不，不算是。”白歌靠著椅背：“是有些事要辦，沒得選擇，隻能寄希望於圖書館先生。”
“這樣啊。”司機嗓音低沉道：“可是，圖書館先生也不是萬能的。”
“當然，沒有誰是萬能的。”白歌同意：“但總會有些辦法解決問題。”
“萬一沒有呢？”司機故意問。
白歌：“會有的。”
“萬一呢，誰都說不準的。”司機笑了笑。
白歌奇怪：“你是在跟我抬杠？”
“不是，我是有點羨慕你。”司機摸了摸下巴說：“我覺得你人緣一定特別好。”
“為什麽這麽覺得？”白歌說：“雖然你也沒猜錯。”
“你長得很好看，這個世界看臉嘛。”
“童話世界也看臉？”
“這是自然，否則哪來的青蛙王子呢？”司機嘿嘿笑了笑：“不過我是外界來的，對這兒情況不是很熟悉，也才來沒多久吧。”
白歌隨口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長得好看是基因問題，但恃寵而驕的不在少數。”
司機問：“所以你覺得自己不在此列？”
白歌點頭：“確實，我自覺是個待人真誠的好人。”
“待人真誠，就能獲得同樣的回報。”
“就像是我之前坐的公交一樣。”
“我換乘了五次，每次換乘，都得到了一些幫助，當然，我自己也付出了一些小小代價。”
“公交上的乘客和司機都非常熱情的招待了我，和善的跟我玩起了有趣的小遊戲。”
“不僅打發了路程上的無聊時間，而且讓我獲得了一些額外的收獲。”
他拍了拍手裏提著的老舊旅行箱，表示這就是收獲。
白歌的笑容燦爛而陽光，教人挑剔不出半點毛病，風度翩翩的仿佛少女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
換成一個正常人在這裏好感度都會提升。
司機轉過頭，表情迅速的陰沉下去。
他又說：“看來你的確是經常受到這個世界的善待啊，你是不是會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居多呢？”
白歌搖頭：“你這麽說不太準確，與其說是好人居多，不如說是沒膽量犯罪的人居多。”
司機沉默了一會兒：“你在轉移話題，你這樣受到社會優待的人，大概不太會明白普通人的心理感受吧。”
“啊，確實。”白歌讚同：“我不懂，也沒必要懂。”
司機咧嘴：“你看看，你露出真實想法了，所以你還是很享受這種被優待的事實？並且認為自己沒必要去體會普通人的感受對吧。”
白歌道：“感同身受是個偽命題，想讓一個人感受到蛋疼的唯一辦法，就是給他一記斷子絕孫腿，否則任何共情的說法都是耍流氓。”
司機繼續說：“你這個人很缺乏同情心啊。”
白歌驚喜道：“你居然看得出來？”
他認真的說：“我們兩個好像挺聊得來的，很投緣呢。”
司機：“……”
他冷著臉：“我是在諷刺你。”
白歌仿佛沒有聽到對方的話，自顧自的開始歎息抱怨。
“我呢，經曆的事也不少了，總是被各種‘優待’。”
“總有漂亮姑娘主動接近，然後投懷送抱，我都不知道她們為什麽看上我了，就很煩。”
“談感情是一件很煩人的事呐，大家就不能坐下來好好實際的談一談利益的問題嗎？”
“當然，同情心這東西我是真的沒有多少……這方麵還真是挺惡劣的。”
“有個姑娘在我眼前自盡了，我甚至沒有掉一滴眼淚，為了給她處理後事，我才來了這兒，也算是將功補過了吧，我真沒想會那樣。”
“類似的事還有很多，我都懶得說，看你投緣又有些無聊，才止不住多碎嘴了幾句，還是之前幾輛公交比較有意思，不會無聊。”
玩家絮絮叨叨的說著，司機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失去了主動的話語權。
此時，車經過了一個站台。
白歌說：“要不就在這兒停吧，我等下一輛車。”
然而公交沒有停下，司機挺直腰板，重新露出笑容：“別啊，這都直達終點站了，你急什麽呢？咱們這麽投緣，多聊聊唄，你能說會道，難怪人緣好討人喜歡。”
白歌也笑了起來：“隻有我一個人說多沒意思，仔細想想剛剛的發言是有點危險和惡劣了，希望不會被當人當做惡棍來看待，我隻是個善良的普通人啊，隻是性格長歪了那麽一丟丟。”
“明白的，我也一樣，我也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就是跟一般人有點區別而已，是他們不太明白。”司機深深道：“他們甚至會害怕我。”
白歌來了興趣：“害怕？的確，我待人如此真誠，也有些人會害怕我，我就挺不明白的，就像之前的幾路司機似的，起初大家玩遊戲挺開心的，他們卻很快就把我趕下車了。”
司機眯起眼睛：“看來我們真的很投緣。”
白歌讚同道：“確實……看來你也有很多故事啊。”
司機愉快的說：“你想聽故事的話，我可以講幾個給你聽。”
“那就說說三個月前吧，有個很愛漂亮的小姑娘坐上了這輛車。”
“她似乎是被某個巫婆施加了魔法，每一天醒來的年紀都不一樣，所以留著頭發遮著臉。”
“她偷偷瞞著家裏人出來參加考驗，說是要找到圖書館，找到解除詛咒的辦法。”
“獨自一個人，提著行李箱，還帶著玩偶，誇張的很，提著箱子走氣喘籲籲的。”
“我這人心善，聽她說了自己的故事，她因為這些事被家裏人排擠，獨自居住，最後相親當天變成了好幾十歲的老太婆從而喪失擇偶權，哎呀，真是聽著讓人唏噓感歎。”
“可是當我問起她為什麽被巫婆盯上的時候，她就變得支支吾吾不肯說話了。”
“我追問了兩句，她還惱羞成怒了，怎麽都不肯說話了。”
“沒辦法，我隻能自己找答案，所幸我從她箱子裏翻出日記本，在裏麵得到了答案。”
司機輕描淡寫的略過了‘為什麽能翻別人行李箱’的原因。
“其實也是她咎由自取，十歲的時候許願要早早長大，因為她看中了一條她姐姐的新裙子，結果三天後她就後悔了，要求對方撤回魔法，這才導致變成了這樣的結果。”
“不過她也是走運的，至少她家裏人沒拋棄她，我之後也遇到了她家裏的其他人，都是來這兒尋她的，當然了，出於好心，我也要辨認一下，他們留下了一張照片在這兒，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家裏人很奇怪啊，就說，明明她樣子不斷變化，肯定會用東西遮臉，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嘛……”
司機露出思索的神情。
“這個問題很難說啊……不過看我們這麽投緣，我也就勉為其難的告訴你吧……那小姑娘是很好看，讓我印象深刻，所以我把她的頭砍下來的時候，都沒舍得弄壞她的臉。”
“對了。”
他說著，將手裏的照片丟到白歌的腳下：“這就是她的照片。”
白歌低頭，照片裏的女孩，正是他第一個乘坐公交時遇到的猜謎亡靈。
重新抬起視線。
看到司機回過頭來，他的五官猙獰，麵部肌肉扭曲著，露出誇張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條細縫直線。
毒蛇吐著信子，露出尖銳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