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一切的不合理皆為合理
“誒，我影子回來了。”
一念突然覺得渾身輕鬆了不少，隨著一陣顫抖，一切變得索然無味。
“那是你的影子？”
白歌從一旁扶著肩膀走了過來，他的後背有點疼：“你的影子這麽大個頭麽？跟我的一點都不像。”
“影子當然沒有一模一樣的……不過這丫可真能打。”
一念往地上一坐，顫顫巍巍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卷恢複繃帶纏在手上。
“是挺能打，如果不是我們的第一波攻勢起了效果，這恐怕會翻車。”
白歌也扶著牆壁坐下，兩人都受了點傷，但還好傷勢不重，不需要用上恢複藥。
“這影子的力量非常可怕，跟你一樣都是右撇子，我們第一波的攻勢直接斷了他的右臂，導致他的力量隻能發揮七成，不然剛剛那一招可不算小拳拳捶胸口了，我這嚶嚶怪怕是要被一拳打死。”
另一旁，一直躲在牆角裏的小紅帽走了過來，有些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還太小，不懂什麽照顧傷員。
白歌拍了拍女孩的腦袋，示意她冷靜下來。
“對了啊聖龍……”白歌說：“跟你打聽一下，你在這裏有遇到別的人麽？”
聖龍躺在王座上，隔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沒有，還真沒有……活人基本上沒看到過，這裏的地圖我探索了不少地方，都沒見到，但還有個地方沒去過，也許那裏會有吧？”
“哪兒？”
聖龍指著窗外另一端。
這時月食結束，一輪滿月浮現，銀輝灑落，填滿了大廳。
在滿月的光輝下，足以令人看清相隔千米之外的另一處高塔。
千米之外，這放在平地上不是很遠的距離，但在這座構造複雜的古城裏，不知要走多少崎嶇彎路……這還是建立在兩位玩家不是膝蓋不能彎曲的不死人的前提下，他們能跑能跳能爬牆能飛簷走壁，即便如此，要抵達那高塔也不知道要多久的時間。
“告訴我，你不是真的想去！”
一念認真的盯著白歌：“你一定不想去的對吧！你的求生欲呢，拿出來給我康康！”
“對唔住啊念哥，讓你失望了，我對探索地圖有著挺強的執著，至於求生欲什麽的雖然很強烈，但玩遊戲嘛，當然是要贏了，我的求生欲望不如我的求勝欲望啊。”白歌說：“還要拜托你陪我跑一趟。”
一念抬起還在顫顫巍巍抖著的手，豎起一根血淋淋的中指。
白歌對此並不介意，他坑隊友都不止一兩次了。
“你現在已經取回了自己的影子，主線任務第二階段也該解鎖了吧。”
一念點了點光頭：“主線任務還是很曖昧，說什麽找尋無影詛咒之源。”
“那我們還是得繼續探索。”白歌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結果上是一樣的，該探索還是得探索，你難道玩黑魂還能始終卡在古達老師那兒？”
一念老臉一紅，沒接話。
兩人休息著，一邊閑著聊天，一邊恢複體能。
雖然大門被破壞了，但門外並未有陰影惡魔前來，正如聖龍所說，這裏的確很安全，如果不是有一念的影子殺過來的話，也不至於出現方才那種險境。
大約過去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白歌的體能大體恢複，後背隱約有些疼痛但是不影響行動，魂血槽也恢複到了一半左右，代表有三滴魂血可用。
一念手上的傷口在繃帶的治愈下基本愈合，他給自己加持了一個聖光治愈後，恢複的更快，體力也在兩盒便當的補充下得到了暫時的上限提升。
準備好後，兩位玩家整裝待發。
聖龍一臉羨慕的歎著氣：“祝你們好運。”
“我們會好運的。”
白歌揮了揮手。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月光下。
王座上的人影一動不動，他默默低下頭，也沒拿出手機，隻是凝望著窗外的明月，若有所思。
……
離開了高塔。
原本一念興致寥寥，本以為接下來又是一場充滿了各類老陰逼的太陽騎士的旅程。
卻沒想到，白歌腳下一停。
他們離開了高塔之後，白歌並沒有前往另一座高塔，而是來到了先前一念被丟下的高台上，從這裏可以俯瞰下方教堂所在的中層城區。
月光普照，景色如畫。
“差不多到這裏就可以了，如果到了這裏它還聽得見，那逃得多遠也沒什麽意義了。”
白歌靠著高台的邊緣，吹著微涼的夜風，他舒服的眯起眼睛：“我們可以正式的梳理一下從遊戲開始到現在為止的所有信息了。”
“啊？”光頭發出大力哥般的疑惑聲：“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要在這裏？”
“這裏風景好啊。”
“……喂！”
“也能避開多餘的的耳目。”白歌補充道。
一念摸了摸腦門：“所以，你又想到什麽了？”
“不著急，我們慢慢說。”白歌問道：“你知道遊戲裏的物理引擎麽？”
“這個當然知道，是構造遊戲用的基本工具，可以用來實現複雜編程所需要的效果。”
白歌點頭，他侃侃而談。
“沒錯，但在強大的物理引擎也不可能完美模擬現實……正如再怎麽完善的遊戲也可能出現bug，這是一種常理……遊戲雖然無限接近於現實，但始終是遊戲，不可能完美複製現實，它是基於現實的超現實，所以大多遊戲中存在許多違反現實世界的設計與規則。”
“譬如點擊小地圖的快速移動，譬如大型FPS遊戲中，很容易隨地都能撿到彈夾，譬如明明中槍受傷但在短短幾次呼吸後就能恢複血量，譬如更加直接的……存檔。”
“這些因素存在於大多的遊戲之中，身為玩家，不需要理會也不需要去思考這類問題，因為這就是遊戲中存在的固有的‘遊戲機製’。”
一念還是不太明白：“這有什麽不對麽？”
“聽我說完。”
白歌接著說：“遊戲機製的存在是為了優化遊戲體驗，不論是快速移動，還是回城傳送之類的設計都的確方便了玩家，但有的遊戲類型中，遊戲機製並不僅僅隻是憑空出現的機製，它本身就是一種存在於劇情中的設計，是一種可以解釋的真實概念，這種遊戲機製本身就是對玩家的一種提示，你會在乎它們的出現，因為我們都清楚這些機製關於到劇情，甚至關乎到遊戲是否能通關。”
“的確是，玩解密遊戲的時候，遊戲機製上很少會有瑕疵，大多都不會出現太突兀的設計。”一念點了點頭。
“那我問你，至今為止你所有經曆過的遊戲空間，存在世界觀上無法邏輯自洽的設定麽？”白歌問道。
“沒有，倒不如說這遊戲太真實，不論是背景世界觀，還是劇情發展，又或者連裏麵的人物都非常鮮活且真實。”一念表情嚴肅，他皺著眉頭：“我不太想探討遊戲與現實的區別問題……”
“我也沒探討它的打算，我想說的不是真實與虛假，而是遊戲機製的不同……我先前所通關的遊戲，也存在一定的特殊機製，但它們都能自圓其說，甚至有些機製直接關乎到了世界觀，譬如專精係統的選擇，它便是一種提示，但自從進入了這裏開始，我已經連續數次感受到了這種強烈的突兀感，源於遊戲機製上的突兀感。”
白歌豎起食指：“第一次是在剛剛進入了遊戲時，我進入了一團黑暗中，而後被強製遣返回了初始起點，我本以為這是遊戲機製如此，甚至以為這是一種提示，但至今為止我也沒能得到合理的解釋，它為什麽能把我送回最初的位置上，那團黑霧隻能模糊視野，而傳送空間。”
“第二次是月食，大量的怪物憑空出現，仿佛在打ARPG中突然從地麵鑽出來的無數怪物一樣。”
“第三次是高塔上……”白歌說：“聖龍在肝崩三。”
“呃，這有什麽問題麽？”
“在一個沒有電，沒有網絡的世界，玩一款需要聯網才能登陸的手遊，你覺得這合理麽？”白歌反問。
一念這才意識到這的的確確很不合理。
由於玩家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他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個問題，本以為隻是無關緊要，但……仔細一想怎麽想怎麽詭異。
“嘶……”他深吸一口氣：“你越說，我也越覺得哪裏不對勁。”
“遊戲機製的突兀導致了這裏充斥著無數的違和感……我仔細想想，才察覺到這裏充斥著太多的不合理。”
白歌按著自己的眉心，依次數道：“一根普普通通火柴能燃燒近一分鍾時間，這裏月亮沒有升起落下，隻有陰晴圓缺，這座城市分明多年來沒有日光照耀，早該被冰封，可這裏的溫度卻保持在恒溫不變……甚至於這份詛咒本身都是在扯淡！有光照而無影！”
“這是在胡鬧吧？光影相隨，小孩子都懂！沒有影子代表我™已經成了透明人了口牙！”
“這已經反科學了，嚴重違背了基本的物理概念。”
“用一句——這裏是異世界，也不能夠完全解釋清楚。”
白歌歎了口氣：“並且，它也沒有給我解釋的意思，沒有半點文本，沒有半點線索，沒有一丁點的可循之道，隻是重複的要求我們刷怪探索刷怪探索……而那些怪物也不算強的令人發指，整場遊戲從開始到現在都透著一股下九流垃圾作品的味道，但困難級遊戲不該隻有這點難度。”
白歌停下了抓狂的動作，凝望著這座孤城。
“我思考了很久，最終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假設，這遊戲機製以及基本概念的紊亂和錯誤，本身就是對玩家的一種提示……那這也代表，我們從一開始就對著這座古城存在認知上的混淆。”
“它脫胎於於現實，卻又脫離了現實。”
“是的，答案隻有一個……”
他指著一念，以篤定的口吻道。
“你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