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客棧

第17章 (案二)排除法

剛到街尾,隔了老遠就看到唐青芙和唐青鬆兩人站在那裏,兩人中沒有文寧那小小的身影。夏寶珠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察覺到夏寶珠情緒的唐青柳第一時間牽住了她的手,輕輕握了握:“姐姐別擔心,文寧吉人自有天佑,我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不會有事的。”

“嗯。”夏寶珠加緊了腳步。

他倆剛一過去,蹲在街尾靠邊角落的兩人就麻溜地跳了起來,依舊是老人家打扮的唐青芙快人快語:“都問清楚了,雖沒找到文寧,但我們狠狠教訓了一下那尤三。”

四人按計劃朝著後山書院趕去。從街尾到後山書院的距離有些遠,要繞過小半個後山,這一路上唐青芙和唐青鬆便講起了剛剛在尤三家的事。

他們剛問的時候,尤三死活不肯講自己老娘的死。唐青鬆知道他好賭,便先是拿錢**他賭,若是贏了就告訴他們三年前的事。可那尤三耍賴,輸了也不認,就是不說。唐青芙沒了耐心,直接撅斷了他一根小手指,這才問出了點眉目。

原來那尤三三年前欠了一大筆賭債,於是晚上便偷偷去了他家附近的薑家醫館行竊。結果回家以後被尤老太太發現了,給他一通臭罵。尤三氣不過,但又懼怕自己老娘,所以假借著出門還錢的功夫,躲到南州去躲債了。

唐青芙說至此處還不忘補充道:“那家夥因為常去醫館行竊,認得了些草藥。他走那天看見廚房菜簍子裏除了野芹菜外,還有幾個吃了會鬧肚子的蘑菇,都沒有告訴他老娘就直接走了!結果害得尤老太吃了毒蘑菇就這麽過世了!”

一旁的唐青鬆補充道:“我們問了鄰居,當晚尤老太上吐下瀉,走得很痛苦。這人真是枉為人子!實在可惡!師姐隻撅他一根手指真是便宜他了。”

唐青柳一臉認同,而夏寶珠卻在思考,尤老太太的死,文寧同蘇永銘看到估計也隻會看到尤三坐船去南州的樣子,所以尤三案子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現如今就隻剩下曹先生妻子遇到的那個蒙麵山匪有嫌疑了。

聯想到文寧被她發現、並勒令禁止前,一遇到雨季晴天,放學後他都喜歡和同學們一起去西邊城郊的竹林裏撿蘑菇。尤其是蘇永銘家還是做草藥生意的,時不時還帶著文寧去挖些草藥回來送去醫館換錢,那他們跑竹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夏寶珠越發肯定他很有可能是在同蘇永銘在撿蘑菇時意外看到了山匪的真麵目了。

思及此處,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後山書院是前朝一劉姓舉子花錢修的,到如今已成了攔江鎮兩大書院之一。因教出好幾個秀才,所以不止本鎮的孩子會在這裏念書,一些外地的居民也會將孩子送至此處讀書習字。其中教得最好的兩名先生當數莫老先生和曹先生。

莫老先生自己就是舉子出生,隻是仕途不順,致仕後便到攔江鎮做了個教書先生。他近些年身體不好,教書的事大多就交給了更年輕一點的曹先生。曹先生是雙湖州人士,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來攔江鎮的原因是當時有戶人家請他上門教自家幾個公子小姐。後來他就直接在書院裏置辦了一個獨立小院子開私塾,在這裏一邊教書一邊備考。

夏文寧和夏承樂便是莫老先生身體不好後移交到曹先生那兒的學生。

當年他妻子出事,夏寶珠還帶著文寧和承樂兩個小的送去了一些吃的作為慰問。

四人匆匆忙忙趕到了書院,曹先生的獨立小院就在書院最後麵靠山的地方。快走到的時候,夏寶珠餘光瞥見了草叢有東西一晃而過,她定下腳步走過去看了看,撥開草叢,隻見一枚蜻蜓珠花落在了那兒。

夏寶珠停下了腳步,撿起珠花的同時仔細看了草叢,發現珠花的草叢比旁邊的草叢矮下去半截,再看下去,便發現那矮下去的部分不止一處,它們斷斷續續連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淺淺的拖痕。

“這,仿佛是有人被拖走時掙紮所致,隻是掙紮之人身材不高,力氣不大,所以腳時不時落地才會形成這樣的痕跡……”同樣注意到這點的唐青柳也瞬間反應了過來,那這不就很有可能是夏文寧被拖走的情況嗎?他同夏寶珠對視一眼,隨即便對唐青芙和唐青鬆道:“師兄師姐,拜托了,您二位順著這痕跡四處找找。”

唐青芙和唐青鬆隻點了頭就直接循著痕跡找去了。夏寶珠則是上前敲門。不多時,曹先生的院門就被一睡眼惺忪披著外衣的美婦人打開了,她便是曹先生的續弦白氏。那白氏的先夫便是同當初曹夫人順路,一同回鄉的薑大夫。當初薑大夫因目睹了曹夫人的死亡,得了心病不多時也故去了。因此曹先生這個鰥夫就和白氏這個寡婦湊成了一對。

見夏寶珠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唐青柳,白氏攏了攏外衣十分疑惑道:“學院最近不是關門了嗎?夏娘子來這兒可是有什麽事嗎?”

“自是有的,”夏寶珠掛起一個微笑,“請問白夫人現在方便聊聊嗎?”

“請進,”白氏引著兩人去了前廳等候,“二位稍等,我稍作梳洗了就來。”

兩人坐下等了不多時,白氏便奉了茶水過來,還不等她開口詢問,就見夏寶珠掏出那枚珠花問道:“敢問夫人,這珠花可是您的?”

“呀!我就說這珠花怎的少了一枚,原是被夏娘子撿去了,”白氏臉上露出了一驚喜的神色,“這是我先夫生辰那日送與我的一對,剛剛我梳妝隻看到一枚,還以為是丟了呢。”白氏麵露懷念神色,從夏寶珠手裏接過那枚珠花的同時解釋道。

“原來是薑大夫留給夫人的,”夏寶珠環顧四周,“我這次來,是為了我弟弟文寧,怎麽不見曹先生?”

“他啊,”一提到曹先生,白氏立時神色不愉起來,“這兩天,天天早出晚歸的,說是什麽親戚來投奔,他得照顧。可我連他親戚長什麽樣都沒見到,再說了,親戚為什麽不能在家裏照顧呢?說起來,我都懷疑他在外麵有人了!”

唐青柳忽然想到了什麽,趕緊問道:“敢問他有提過在何處照顧親戚嗎?”

“沒有,不過我知道他應該是去後山那個小溪那兒、要麽就是江邊了,”白氏抿了一口茶水抱怨道,“每天回來他身上都有股子潮氣和魚腥味,也不見他給我帶條魚回來。要是老薑還活著……算了算了,喝茶喝茶。”

“說起來,薑大夫真是可惜了,他心腸又好,醫術也高超。想當年還經常上門給我大哥醫腿,連診金也不收呢!”夏寶珠麵色自然地嘮起家常,隻是眼神依舊犀利地盯著白氏看。

白夫人有些憂傷,攔江鎮人皆知,當年她同薑大夫的感情是真的很好。隻是逝者已去,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在她麵前避諱。

許是很久沒跟外人聊起過這些往事,白夫人對先夫的懷念叫她的話匣子一下子便打開了:“其實老薑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有心疾,禁不得刺激。那天他們約好一同回鄉我其實是不太讚成的。不為別的,就為著曹夫人當時看起來不是很舒服的樣子,臨行前她都反胃了好幾次了。我這人迷信,總覺得像是老天爺也不讓他們出這趟門。”

說到這裏,白夫人長長歎了口氣:“結果沒成想,還真就出了事。我家老薑當時被那山賊一嚇,又看到曹夫人直接被嚇得急病過世,跑回來以後就病了。天天夢裏說胡話,說什麽‘貓跟貓跟’,完全聽不懂。”

“說得莫不是毛茛?”這諧音的草藥倒是不難想,可即使唐青柳猜出了草藥名他也不知道為何薑大夫臨死前會那樣喊。

反倒是一旁的夏寶珠意識到了什麽:“敢問白夫人,可喜歡吃野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