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案二)毛茛與野芹
“那玩意兒我不喜歡,”白氏搖了搖頭,“不過老薑喜歡,和他同鄉的那位曹夫人也喜歡,我們兩家那會兒還經常約了一起吃飯,那一盤野芹菜都不夠他倆吃的,要不說是同鄉呢!”
夏寶珠也笑了笑,強按下心中的焦急和不安繼續問道:“經常約飯啊?那您同那位曹夫人不是要經常下廚?好累啊!”
“累什麽?又不是我做飯,都是老曹做的,當年我就羨慕過曹夫人,她家都是曹先生做飯,”白氏歎了口氣,“結果我嫁給老曹至今,他都沒為我下過幾次廚。”白氏又喝了一口茶,這才忽然想起自己爐子上還燒著水,趕緊起身道:“二位自便,老曹興許過會兒就回來了,我得去看看燒的水了!”
夏寶珠也趕緊起身,她拱手道:“那我先去他們平日裏上課的地方看看?”
穿過側廳左邊的一條回廊,便是往日裏孩子們念書的地方,同做飯的小廚房僅一牆之隔。原本小廚房朝著院子這兒有個小窗,但曹先生說怕油煙氣味打擾到了學生上課,便將起封了起來。夏寶珠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弟弟的課桌,往那兒一坐,正好和那扇封起來的小窗正對著。
“姐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唐青柳看著不知怎麽十分冷靜的夏寶珠顯得有些急不可待,“上次我跟你提的雙湖州那個叫曹禾的拍花子,他也姓曹!會不會就是曹先生那個親戚!那文寧他……”
“曹禾已經死了,”夏寶珠撫摸著那張課桌,斬釘截鐵道,“如果我沒猜錯,當時黃老和李捕頭撈起來的那具屍體就是曹禾。而他同蘇永銘,隻怕都是曹先生殺的。”
“……什麽?”
“我剛剛一直想的是,會不會是文寧同蘇永銘看到了山賊是誰,其實不是,他倆說當初沒意識到是凶殺現場,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場麵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凶案現場,而更像是下廚,”夏寶珠雙眼泛紅緊盯著那扇封死的廚房小窗,“毛茛和野芹菜十分相似,想來曹先生便是將毛茛混進野芹菜裏給當初的曹夫人吃了,這才毒死了曹夫人。薑大夫隻怕也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才在臨死前那樣說的吧……”
唐青柳一愣,隨即問道:“那也就是說,文寧是被他帶走的!會被帶去哪兒呢?”
“不知道,”夏寶珠十分痛苦的捂住了臉,她已經能確定文寧是來過這裏的了,可她並不知曹先生的去向,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唐青芙和唐青鬆兩人。
夏寶珠無比自責:“我也隻能推測到這裏了……文寧肯定被他帶走了!後山這麽大……要是我能早點到就好了!興許直接能趕上文寧……萬一……”
唐青柳剛想安慰說自己師兄師姐已經追過去了,追查蹤跡他們也是一把好手,肯定能找到文寧。
就在這時,大門那邊傳來了“砰”的一聲,隨後就是一陣騷亂——“別動!不然一會兒有你好果子吃!”
這聲音是唐青芙的!夏寶珠和唐青柳對視一眼,立時衝了出去,隻見曹先生被堵住了嘴、五花大綁了起來,而唐青芙則死死牽住了繩頭。她身後的唐青鬆還抱著一八歲小孩,夏寶珠定睛一看,那不是夏文寧又是誰?
她瞬間紅了眼衝了過去,夏文寧也急忙從唐青鬆懷裏跳了下來,他先是撲進夏寶珠懷裏了一會兒,隨後義憤填膺道:“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永銘!”
同樣聽到動靜的白氏也趕了出來,見狀很是驚訝道:“這是怎麽回事?”
夏寶珠僵著一張臉:“是我來說,還是曹先生您自己個兒講啊?”見對方忿忿的別過臉去,夏寶珠也沒跟他客氣,直接扭過頭對白氏說道:“白夫人,您眼前這位曹先生,隻怕就是當年毒殺自己妻子,嚇病薑大夫的凶手,也就是那個山賊了。”
白氏一聽就傻了:“這是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明白?”
“毛茛和野芹菜長得十分相似,若不加以辨認是很難區分的,想來當天曹夫人回鄉之前,您應該給她吃了毛茛,所以她才會難受並反胃吧?”夏寶珠惡狠狠瞪著地上的曹先生,“蘇永銘家是做草藥生意的,小時候他不懂,長大了想起來這件事,他自然知道當年你在廚房裏幹了什麽!”
“就是這樣!永銘就是這麽跟我說的!我也看到你往鍋裏加東西了!那天你沒有給我們上課就出了門,我看到你拿了山魈的麵具了!”文寧紅著眼睛瞪著曹先生。
白氏聽得直覺頭暈目眩,她扶著一旁的椅子扶手緩緩坐下:“是了,老薑當時說過的,‘那山賊扮作山魈打劫’,衙門裏都記錄過的……老曹!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掙紮得更厲害的曹先生臉貼在地上將嘴裏的布條蹭了下去,他目眥俱裂聲音嘶啞:“他們這都是一麵之詞!夫人你別聽他們胡說!”
“那你為什麽要殺文寧!”唐青鬆厲聲質問,“我同師姐一路追過去,看到你想把文寧溺死在小溪裏!要不是我們去的及時……小孩子都不放過!人渣!”
“夫人!我都是為了你啊!我太愛你了!不得到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曹先生見被戳穿,毫不猶豫開始向白氏求助,“他們說的這些都沒有證據,你多拿些錢去請個訟師……”
這時夏寶珠才從憤怒和緊張的發抖中緩了過來,她這才發現文寧的頭發都濡濕了。再一摸還能摸到一個鼓起來的包,更加憤怒的她聲音都發抖了:“住口!你根本就不愛白夫人!不然為什麽會故意將她的珠花扔在草叢裏?不就是為了做偽證,想把罪名推脫到白夫人身上嗎?就像你殺害蘇永銘後,學采生折割的手法,將他的死栽贓到你那個該死的拍花子親戚曹禾頭上一樣!”
“隻不過,你沒有想到我們會找來的這麽快罷了!”夏寶珠惡狠狠地瞪著他,胸脯劇烈起伏過後,她壓下了嗓音,“青柳,辛苦你們把他送公堂吧。”
“我說了!你們沒有證據證明我三年前殺了人!”曹先生有恃無恐地笑了起來,“更何況,我可是這裏的有名的教書先生,沒了我,這書院還開得下去嗎?書院的老板當然也會保我!到時候請個訟師,我一樣能出來!”
可他還沒笑兩聲,就被一聲蒼老的質問打斷了:“沒了你,書院就開不下去了?你當老夫是擺設、是死的嗎?”莫老先生不知何時到的門口,他身後還跟著黃仵作。
黃仵作笑道:“表哥,我昨天來找你喝酒還真找對了,這一大早可太精彩咯!”說著,他拿起酒囊又灌了一口酒,笑嘻嘻道:“後生仔,誰告訴你沒有證據的?先夫人當時的屍檢記錄可還在呢,隻要同毛茛中毒的人做做對比就能得出結論。更何況,你意圖傷害夏文寧這件事可是板上釘釘的!等著下大獄吧!”
聽完黃仵作的話,曹先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而叫他更惶恐不安的還有,一旁的唐青柳一把將他提了起來,他小聲道:“就算真如你所說官府治不了你,我也有一萬個辦法叫你在外麵活的生不如死!慶幸你能在牢裏好好呆著吧。”
隨著真凶落網,攔江鎮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和平,而夏文寧因為獨自尋凶導致自己差點遇險,而被夏寶珠罰抄三字經和千字文八百遍。
此時的他正趴在桌上求饒道:“大姐姐,隻抄三百遍可以嗎?”
“客官您收好,這是找您的銀子,”夏寶珠頭都不抬地記賬,“那這樣吧,你去同你二姐姐講,承愉要是同意你隻抄三百遍,我就同意。”
“啊?那還是別了吧……”文寧再次低下了頭,他用手肘輕輕捅了一下坐在旁邊的夏承樂小聲道,“小妹你幫我說說話啊!”
“我不,誰讓你抓壞人不帶我的!”夏承樂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一個人出風頭!哼!”
隨後他倆就雙雙遭到了得知消息從家裏趕過來的夏承愉一人一個腦瓜崩:“出息了!才幾天啊!盡給家裏添亂!還有你承樂!這種要命的風頭是什麽好事嗎?”
兩小隻一看是自家二姐,勢頭瞬間矮了更大一截了,雙雙抱著頭求饒。夏寶珠心疼弟妹,想勸幾句,但看著夏承愉正在氣頭上,怕被誤傷的她直接抱起算盤就溜到後院去了:“二妹妹我去後廚看看,你一會兒給大哥帶點飯菜回去呀!”
結果剛一進後廚,她就看到了陰雲籠罩、神情厭厭的唐青柳,隻見自家小男友蹲在地上擇菜,把菜都擇禿了還沒放下。夏寶珠奇怪道:“你這是在幹嘛?”
“唔……姐姐,錢沒有了!”唐青柳悲痛欲絕,“我攢的八十兩,被青芙師姐和青鬆師兄當幫忙的任務錢全拿走了!那可是我倆成親的錢啊!就這麽沒有了!”
“沒事沒事,還能再賺的!”
“勞資真是遭不住了!一點同門愛都沒有!嗚嗚嗚……”
“沒事噠!”夏寶珠十分自信,“我有預感!接下來我們會有一大筆收入的!”
隻不過可惜的是,夏寶珠的預感從來就沒有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