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案三)悲劇的開幕(下)
隨船而行的大夫叫何梓楠,是個有些矮胖的男人。他左腿有些跛,那是他年輕時上山采藥不小心摔了後接骨大夫沒給他續好的緣故。但這並不影響他走路,反倒還促使他練就了一身獨門輕功,可以原地飛身兩三丈高的距離。
作為南州最擅長治療失眠症和內傷的他,被金家花了大價錢請來陪同金雲鴦的這次巡莊任務。隻是他生性孤僻,不喜歡人多,所以就一直住在船上而不是在客棧。
一看到唐青柳等人抬上來的金雲鴦和李望舒,剛睡下的何大夫嚇了一大跳,連外衣都來不及披就指揮著他們把人趕緊送進空房。
因金雲鴦生著病,所以打暈她時唐藍墨收了些力氣,此時的金雲鴦已經醒了過來。她眨了兩下眼睛,看到半昏迷的李望舒時瞬間又哭了起來。
一旁剛喝了何梓楠吊起精神湯藥的李望舒見她這樣還不忘安慰她:“別哭,我這不是還活著嗎?幾位,這事關乎雲鴦的江湖名聲,你們也知道,她隻是喝多了才這樣的。今晚的事隻是個意外——”
聽到這話的金雲鴦不顧自己慘白的臉色,歇斯底裏地大哭起來:“我都做了什麽啊……我、我還是死了的好……望舒哥哥,我做了什麽——我做了什麽啊!”
何梓楠連忙跑過來:“金小姐,冷靜,來喝了這碗安神湯。”
李望舒又嘔出幾口血來,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著。胸口的那一掌導致他呼吸不順暢,隻得斷斷續續地說:“帶她去、去另外的房間……咳咳!別讓她、看、看到我,把她從這兒帶走!不看到、我、她才會冷靜下來……唐、藍墨少俠,快把她帶走,”他眼裏透出哀求的神色,“辛苦你先別離開她身邊,好好照看她。何大夫,您、您先去照看她,我不要緊、不要緊……我這而還有申力和唐青柳少俠、你、你們先照顧、她……”李望舒不愧也是大家出生的公子,在這緊急關頭、自己還受傷的情況下顯得十分冷靜能幹。
何梓楠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指揮著唐藍墨抱起快哭撅過去的金雲鴦走出了房間,順著甲板送她回了船上她自己的房間。然而剛一放下她,金雲鴦就哭鬧得更凶了。她一把推開唐藍墨的何梓楠,掙紮著要跑出去,哭得也越發厲害了。
“我死了算了……我怎麽能對望舒哥哥動手!我本意隻是要殺了那個賤人的!讓我去死!去死好了!”
唐藍墨真的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控製住了金雲鴦,他急的滿頭大汗:“何大夫!你開點藥!有沒有讓她消停點藥啊!”
何梓楠也急得滿頭大汗,他嘴裏說著“有有有”不停的點頭,趕緊出去拿安神丹了。
結果他這一走,金雲鴦就抓住了唐藍墨的雙臂。她淚眼婆娑再次提高了嗓門:“我不能在這兒!我要去看他!他被我打傷了——他在吐血——吐血……我那一掌那麽重!他肯定會死的!你放開我,我得去找他……天呐!我都幹了什麽蠢事啊!我怎麽能這麽做!”
唐藍墨著急地說:“沒事沒事!剛剛他喝了定神的藥,肯定不會有事的。”
金雲鴦似乎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她又開始瘋狂掙紮:“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要見望舒哥哥……我那麽喜歡他!我為了他一直不肯接受清暉!我都在幹什麽啊!你放開我!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唐藍墨隻好緊緊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把她按在**:“金大小姐!你特麽別發瘋了!現在這個情況你過去那不是添亂嗎!我看李公子也是習武的人,有內力護體,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聽到這個說法,近乎發瘋的金雲鴦似乎找回了一絲理智,她眼神雖然還發直,但行為上總算是能稍微控製住一點了。這讓唐藍墨短暫的鬆了口氣。這時房門被打開,何梓楠拿著一堆瓶瓶罐罐衝了進來,唐藍墨對他回來的速度相當滿意,眼看何梓楠將安神藥給金雲鴦灌下去幾顆,這個發狂的女子終於靜了下來,唐藍墨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這是金小姐的安神藥,”何梓楠幹淨利落地吩咐,“半個時辰喂一顆給她,辛苦少俠了。”
唐藍墨接過藥瓶:“曉得了。”老實說他現在已經很累了,在心裏不停後悔自己不該貪玩,剛剛就該跟掌櫃的一塊兒回去才是。
何梓楠滿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拿好其他的瓶瓶罐罐後便急忙走向李望舒所在的艙房。隔著半掩著的房門他都能嗅到濃重的血腥味。
“李公子又吐血了?”
攬住他上半身好讓他呼吸更順暢的唐青柳滿頭是汗,十分著急道:“又吐了兩次,您趕緊過來接手申力那邊的藥爐!客棧那兒還有個傷著的呢!”
這時,剛放下藥瓶的何梓楠一時都有些愣住了:“還有?”
“是!央央也挨了一掌,隻不過那一掌是隔空受的,要輕上一些!但也不能久拖,我得趕緊過去把她帶過來。”
何梓楠迅速做出了反應,他迅速指揮申力過來接手扶著束清暉,隨即拿出一個小瓷瓶給唐青柳,叫他去接央央的時候把這個固神定元的丹藥先給她喂下了再帶過來。唐青柳也不含糊,拿了丹藥便飛快的向望江客棧趕去。
好在望江客棧離碼頭也就幾步路,唐青柳用輕功兩個起落就到了門口。他迅速趕到了央央所在的廂房。此時的央央正靠在窗戶下,頭後仰著,手捂著胸口不停的喘氣。這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此時臉色白得嚇人。
唐青柳走到她身邊,迅速給她喂下了一枚何梓楠給的藥:“來,我帶你去何大夫那兒。”
央央隻是喘著氣,微微點頭,然而就在唐青柳準備伸手去抱她的時候,她忽然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昏了過去。
唐青柳趕緊摸了下她的脈搏,這才發現她受的傷並不比李望舒輕。事不宜遲,唐青柳一把抱起她就往船上趕去。等他帶著央央趕到的時候,李望舒已經被灌了藥送回自己房間去了。
“肋骨骨折,還好沒傷及內髒,”何梓楠在檢查完央央的傷勢後說,“唐少俠,辛苦你幫我一起把她抬到那邊**去。”
唐青柳點了點頭,他倆抬起央央的時候,取了藥材回來的申力在門口出現了。見兩人抬著央央,趕緊出言問道:“還是我來吧,何大夫您去看著藥爐,再給李公子看看吧,他剛剛又嘔出一口血,臉都白了!”
何梓楠隻覺得自己十分頭大:“我現在去也沒辦法,他那是內傷,肺腑受損得仔細養幾天。”
說完,他和唐青柳已經將央央轉移到了另一張更寬些的木板**,何梓楠緊皺著眉頭,隨後便讓唐青柳和申力先出去等一會兒。
“唐少俠,申管家,我一會兒要給這位姑娘正骨,”他說,“需要褪去她的外衣才行,您二位皆是外男,還請避一避吧。”
“好,我們就在門外,有需要拿什麽東西的事,盡管吩咐。”唐青柳兩人很識趣的退了出去,沒有關緊房間門。
冬天的江風很冷,兩人隻好沿著甲板,在房間門口來回踱步禦寒。
麵對今晚的突發事件申力是覺得很勞累的,但看到唐青柳這個比自己年紀小不少的年輕人一點抱怨也沒有,他不禁暗自佩服起來。約莫過了兩盞茶的時間,何梓楠的聲音才從屋裏響起。
“好了,你們可以進來了。”何梓楠聲音疲憊地說,“還好我出門的時候帶了繃帶夾板備用。”他疲憊地一指靠牆正咕嘟的藥罐,然後卷起袖子吩咐道:“申管家,你去盛碗藥冷著,一會兒央央姑娘醒了給她喂一碗。”
正說這話,央央就醒了過來,她虛弱地說:“少夫人呢?李公子呢?他們都還好吧?”隻見這可憐的女孩睜著漆黑的眼睛望著何梓楠,“何大夫……我沒有什麽事,您先去看看少夫人吧,她病得很重……”
已經從申力那兒了解了些情況的何梓楠隻覺得無語,他有些不理解,但還是好聲好氣道:“你別說話了,趕緊喝了藥休息。”
“是我的錯。”但央央卻有些迫切地說,她的目光轉向了唐青柳身上,“對了唐少俠,我能求你件事嗎?請您一定要答應我。”
唐青柳有些出乎意料,他十分好奇地問:“求我?什麽事?”
“今天晚上少夫人說的那些話,求您別告訴少爺好嗎?他們畢竟還沒有正式和離……少爺,少爺也是真心喜歡著少夫人的……”
“嗯。”唐青柳答應的有些不幹脆,隻覺得自己心裏十分無語。他想:那該說的時候還不是得說,總不能叫清暉兄一個人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吧?
聽他答應,央央的臉上閃過些許感激,她長長鬆了口氣。這時申力也把藥盛好了遞了過來,喝了藥的央央,眼睛也漸漸閉上了。忽然,她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再次睜開了眼睛,抓住一旁何梓楠的手腕:“刀!”
“什麽刀?”
“少夫人剛剛用來自傷的那把刀,”央央說道,“那把刀是少爺和少夫人的定情信物,很貴的,要是丟了,少爺要生氣的。”
看她沒什麽大事的樣子,站在門口的唐青柳點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拿。”
說完他就出了門,沿著甲板走下了船。臨走前他還路過了金雲鴦的房間,在房門口同唐藍墨打了個招呼。
“藍墨,”唐青柳望了眼躺在**的金雲鴦,“她睡了?”
“噓——小師叔你小點聲,”唐藍墨躡手躡腳的從椅子上走了出來,“她好不容易喝了藥才睡著的,再給吵醒了我又得勸半天。”
“這一晚上都什麽事啊……”唐青柳歎了口氣,“你是要守在這兒嗎?那我先回了。”
“我也不想守啊,這不是怕出事嗎?”
“也對,畢竟是金家的千金。”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便分開了,唐青柳則直奔望江客棧而去。不一會兒他就到達了那個包廂。
然而令他奇怪的是,那把落進桌子底下的刀卻不見了。
唐青柳十分奇怪,他找到了躲在櫃台後麵打瞌睡的守夜店小二,詢問道:“剛剛你是不是把刀給收起來了?”想到唐藍墨那件不見了的背心,他又補充問,“還有一件掉在地上的背心?”
睡眼惺忪的店小二十分茫然:“什麽刀和背心?客官你說什麽呢?”
“就是那個包廂,你剛剛收拾過了嗎?”唐青柳指向了剛剛他們吃飯的廂房方向。
“沒有,”店小二十分真誠地說,“老板說金小姐包了這兒兩天呢,叫我們不要去廂房打擾,有東西也等客人們都走了再收拾。”
唐青柳陷入了沉默,難不成是這些東西自己飛了?
但他現在實在是太累了,沒有過多精力思考的他隻得點點頭道:“如此,那你多注意些,找到以後記得歸還給我們。”
“自然,自然。”
第二日一早,夏寶珠剛坐在鏡子前梳好了發鬢,剛擰好濕毛巾準備洗把臉時,耳邊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那人在使勁敲了幾下之後,沒等夏寶珠回答,就自顧自的喊了起來:“掌櫃的!出大事了!”
夏寶珠聽出那是唐迎的聲音,她有些困惑,但還是很快起身去開了門:“什麽大事啊?”
隻見唐迎滿臉焦急:“青柳兄弟急得都要殺人了!您快去攔攔他!”
“什麽!”
夏寶珠瞬間瞪圓了眼睛,十分驚訝地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束清暉死了——就在昨天晚上,被一把刀刺穿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