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案四)前後腳抵達的仇家
林知縣確實說到做到,他調來了五六個捕快守著無事客棧的前後門,好叫閻淩盛放心。待安置好閻淩盛一行人後,夏寶珠正常開店迎客,胡安對此頗有微詞,覺得不安全,但自己的主子和林知縣都沒有說什麽,他也就沒出聲。
大概是剛過了年,沒有幾個旅人住店,大多是吃了飯就匆匆趕路去了。直到傍晚時分,忽的又來了兩名客人,看起來是一對爺孫。
那年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同唐青柳年紀差不多,身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布衣,他的眉眼長得十分周正,用劍眉星目來形容也不過分,因他扶著老人,所以彎著腰,能明顯看到他的頭發是用一根醒目的紅束帶綁起來的。而那名老人須發全白,低著頭叫人看不太清長相,他佝僂著身軀,拄著一根拐棍,在身邊年輕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夏寶珠見他腿腳不便,也趕緊上去幫忙扶了一把。那名年輕人衝夏寶珠道謝:“多謝掌櫃的幫忙,爺爺他腿腳不好,敢問掌櫃的可有方便出行的房間?”
“啊,有有有,我這就叫夥計去後院收拾一間房出來。”
“小姑娘,你一個人開店啊?”這名爺爺看起來似乎腦子有些不清醒,他抓住夏寶珠的手腕,偏著腦袋,一雙渾濁的眼睛直盯著夏寶珠看。隨後他用一種很擔心的語氣說道:“如今這世道不好,姑娘家家一個人容易被欺負!你有沒有被誰欺負啊?”
夏寶珠雖不知這位老人為何這麽問,但依舊溫聲細語地回答:“老人家,沒有人欺負我,您先坐下,我去給您倒茶。”
“唔,那就好,那就好。”老者在年輕人的攙扶下摸索著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他盯著桌麵眼神發直。
不一會兒夏寶珠就沏好了茶送了過來,還不等她問兩位要吃些什麽,那老人又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姑娘,你一個人開店啊?如今這世道不好,姑娘家家一個人容易被欺負!你有沒有被誰欺負啊?”
這下夏寶珠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麽回應了,她向一旁的年輕人投去了疑惑和求助的眼神。
那名年輕人趕緊將老人的手拽了回來,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啊掌櫃的,這位爹爹受了點刺激,腦子不清醒了。我受人所托,送他回鄉投奔親戚去的。”
“嗨,沒事,老人家年紀大了總會有些毛病的,”夏寶珠十分理解地說,“二位要吃些什麽嗎?”
“兩碗清湯素麵就好,爹爹身子不好,這會子吃多了怕晚上積食,”年輕人見夏寶珠手上還拿了記錄簿子,有些奇怪,“這是?”
“啊,這個啊。是這樣的,我們這兒之前匪患嚴重,所以知縣訂下了新規,凡是外來住店的客人都要登記姓名,”夏寶珠翻開寫得滿滿當當的記錄簿解釋道,“敢問二位怎麽稱呼?有無大件行李需要我們幫忙托管的?”
“原來如此,在下沒有姓氏,隻有個濟世堂和尚給取的名字,叫十七,”年輕人笑了笑,“這位爹爹叫陸三牛,是打掃濟世堂的老仆。”
“好叻,那十七公子您稍歇息,麵條一會兒就到。”夏寶珠記完兩人的名字後便去後廚吩咐了唐藍墨下麵給兩人送去,又到後院找到不知正在寫什麽的唐青柳清理出一間方便出行的房間來給這對爺孫住。
唐青柳想著自己的房間沒有台階,便提出將自己的房間給這二位住一晚,他則和唐藍墨擠一宿。
“我家青柳就是心善,”夏寶珠主動誇道,“不過倒也不用和藍墨擠,樓上有空房的,去那兒睡不是更好嗎?”
“可是,我想跟姐姐……一個院子……”唐青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樓上客房離後院總感覺有點遠了……”
“噗嗤,那你跟藍墨說說,如果嫌擠可以讓他上去住客房的。”夏寶珠的話剛說完,就被送了湯麵過去才回來的唐藍墨聽見了。
如果是往常他聽了這話肯定就選上樓去一個人睡了,但今時不同往日,唐藍墨心裏還惦記著唐青柳答應自己的事呢!
他趕忙說道:“不擠不擠!一點都不擠!而且現在天冷,我挨著小師叔睡也暖和。”
“你睡相不好,我才不要挨著你!一會兒抬兩張桌子進去拚個床給我就行了。”唐青柳一眼就看出這小子在想什麽,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兩人同一個師門又差不了幾歲。他可以十分自信地說,整個師門除了唐藍墨的師父外,自己就是最了解這家夥的人了。
“我睡相哪裏不好了!”唐藍墨對唐青柳當著夏寶珠揭自己短的行為十分不滿,“過年我和小文寧擠一張床的時候他都沒這麽說過!”
“反正我不跟你睡!”
“嗬!那我偏要跟你睡!”
“哎喲,你給我爬開些!”
“我就不我就不!我就要跟你睡!我不僅要跟你擠著睡!我還要抱著你睡!你能把我怎麽樣?”
“我能給你揍得滿地爬!你個瓜娃子,爬!”
兩人幼稚地拌著嘴,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說的話裏的歧義已經引得夏寶珠想歪了。
此時的夏寶珠一方麵為自己想歪了而感到害羞,一方麵又覺得他倆的行為實在是好笑,嘴角真是壓都壓不下去。她的忍笑行為第一時間就引起了唐青柳的注意,唐青柳也是個聯想能力相當強悍的人,當即明白了夏寶珠想到了什麽,瞬間也紅了臉,聲音都有些羞了:“姐姐!你不許想了!也不許笑了!”
“啊?我想什麽了?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我想什麽了?”夏寶珠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一臉“天真”地問,“還是說小青柳你自己想到什麽了?”
唐藍墨也反應過來了,趕緊說道:“掌櫃的!你跟小師叔兩個人都不正經!不是好人呐你們!”
“這可冤枉我倆了,我們可什麽也沒說啊!”唐青柳過於熟練地反駁。
而夏寶珠則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我也是聽一些四方遊走的說書先生講過的,說蜀地是有些地方確實是民風開放,盛行男風是很正常的事。哎呀,你們兩個……嗯,我都懂我都懂。”說著她就一溜煙準備跑。
“我不是!”唐青柳和唐藍墨這時候倒是十分默契了。
站在去前廳門口的夏寶珠揶揄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姐姐!”唐青柳急的家鄉話都說出來了,他使勁戳了一下唐藍墨,“你娃兒也嗦點啥子啊!”
“我要啷個嗦嘛!又不似我想歪咯!”唐藍墨果斷還嘴。
就在兩人又快要拌起嘴的時候,前廳忽然傳來了十七和胡安的聲音。先是十七的一句“你要幹什麽!”後,便是胡安的一句“你們找死!”,隨即就是桌椅倒下的聲音。夏寶珠三人趕緊衝了出去,隻見胡安的刀被十七舉起的板凳擋下,暫時卡住動不了。而那名老人則摔倒在地滿臉的驚慌失措了一瞬後,暈了過去。
見站在樓梯上的閻淩盛護在抱著啼哭不止的孩子的秦文茵身前,麵露不虞。夏寶珠趕緊上前問道:“這是出了什麽事?”
唐青柳看那把刀幾乎快碰到十七的額頭,一個箭步上前將胡安的手腕狠狠握住後使勁一推,將兩人生生分開後,他站定在了兩人中間。
“這個老頭是……”胡安的話沒說完就被閻淩盛的一聲輕咳打斷了,“他嚇著我家夫人和小少爺了。”
“你胡說……”十七則叫唐青柳一揮手直接捂了嘴。
守在門外的兩名捕快也聽到動靜後進來了,眼見劍拔弩張,也趕緊詢問道是出了什麽事。
聽林知縣提過前因的夏寶珠瞬間明白過來,這名叫陸三牛的老人隻怕就是那遇害女孩的父親,隻是他現如今已經瘋了。
於是她趕緊順著胡安的話道:“原來如此,這位老爹爹神智不清,想來衝撞貴人也不是有意的。隻是我這店去年多災多難,今年才開年,實在是要多做好事。不如閻公子賞我幾分薄麵,別趕走他們,我叫這爺孫二人去後院休息,和貴人們的出行時間全部錯開,您意下如何?”
“夏掌櫃是說,這老頭瘋了?”閻淩盛看似十分平靜的一句詢問,卻叫夏寶珠從他的眼神中窺出一兩分狐疑和驚喜來。
“是呀!這老頭剛剛還一直拽著我的手問要怎麽回天庭呢?”夏寶珠胡謅了一句,她兩手一攤故作無奈狀,“當時可還嚇了我一跳呢!”
閻淩盛仍舊沉著臉,他身後的秦文茵此時說話了:“夫君,小寶還不足半歲,此次……出行也實屬不易,就不要計較這麽多了好嗎?”
聽到自己妻子溫言軟語,閻淩盛臉色緩和了不少,他擠出一個微笑扶著秦文茵準備上樓:“好了胡安,把刀收起來。夏掌櫃的,希望您說到做到,我在的這兩天裏,別讓我和這老瘋子遇上。不然,我可就叫胡安不客氣了。”
“是。”夏寶珠笑盈盈的應道。
見沒什麽事了,兩名捕快也很快退了出去。胡安則是剜了一眼唐青柳後收了刀跟著主家上樓去了。
老人此時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夏寶珠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心疼起這名命途多舛的老人來。她輕歎了口氣:“青柳,快搭把手,幫著十七小兄弟把他送到後麵房間去歇著吧。”說罷她便招呼唐藍墨一起收拾起大廳來。
在她和唐藍墨都沒有注意的地方,唐青柳和十七一人一邊扶著老人進後院的時候,唐青柳瞥向十七的眼神格外的警惕。他用隻有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又想做些什麽,但我警告你,在我們無事客棧殺人你是找死。”
十七麵色如常:“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好,那我再說明白些,那個胡安被凳子擋了視線或許沒發現。但我可看著了,你下次要是想動手,記得把袖子裏的暗器藏好些。”
“……你是什麽人?”現在輪到十七的眼神變得警惕了起來。
唐青柳目光灼灼:“我?我是能要了這兒所有人狗命的人。小子,你給爺聽清楚了,在我唐門的地盤動手,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