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2章 醒來（中）
“該死！失去了聯係！”
麵對著電腦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坦克忽然叫道。
葉小荷頓時吃了一驚：“失去了聯係？發生了什麽事情？”
“決明子正在自己的房間，忽然失去了聯係！”坦克盯著屏幕說道，“很詭異！”
葉小荷皺起眉頭：“之前他是不是準備要做什麽事情？”
“沒有任何預兆！”坦克喝道，“沒有任何預兆，就失去了聯係！”
“沒有任何預兆，就在自己的房間失去了聯係……”
葉小荷快步走到遊戲艙前，躺了下去。
“發生了什麽事情？”墨菲斯對葉小荷問道。
葉小荷沒有說話，神色嚴肅地拉上遊戲艙門閉上了眼睛。
“這下恐怕麻煩大了。”寧中則說道，“她這樣嚴肅的時候並不多見。”
嶽靈珊、木婉清、秦紅棉、儀琳也都不由地擔憂起來。
她們對劇情不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不過隻從葉小荷的表情來看，這下恐怕不是小事情。
葉小荷進入矩陣空間之後，全力朝著許樂所在的位置奔去！這種情形，分明是《黑客帝國》第二部的時候才出現的情景。誰有能力將原本不是隔絕的房子變得隔絕？
這種能力隻有少數幾個角色才有。
而能夠這麽快、這麽神通廣大地明白許樂的救世主身份、明白許樂對於母體的威脅的，似乎就隻有那個創造了母體的機械智能生命。
機械智能生命本身應該是程序的變種，那個機械生命創造了母體，而他自己也成為了母體的一部分。
此時此刻，最有可能察覺到許樂威脅的就是他。
葉小荷完全相信，這個機械生命察覺到了許樂的威脅，開始行動了。
必須要趕快！
許樂現在如此虛弱，偏偏被他鑽了空子，而他又幾乎掌控著母體所有的力量——如果他對許樂有殺意，許樂能夠反抗嗎？
葉小荷甚至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就算是自己時刻保護著許樂，恐怕也無法阻止這個母體的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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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體？子體？”
那個雪白短須的白發老人重複了一下許樂的話：“你的說法很不錯。有母親就要有兒子，既然有母體這個概念，當然也會有相對應的子體。”
他伸出手來，平靜地向後坐去。原本虛無一物的地方頓時出現了一張柔軟的沙發，恰到好處地接住他。
“母體無處不在，子體同樣無處不在。你既然知道這是一個由數據構成的虛擬世界，相對而言，每一個數據都是這個虛擬世界的子體。”
“你如同你現在，本質上也是由數據構建而成，可以說你也是這個世界的子體。”
許樂看著這個老人，有些疑惑地說道：“對此我倒是可以理解。我不能夠理解的是，這個世界中究竟有多少人類？又有多少程序？”
“像是那些看上去絲毫不知情的人，也都是程序控製的固有行動嗎？如果這樣，我不得不說你們真是太厲害了，簡直就跟真正的人類一樣。”
那個白發白須的老人說道：“看來你的確遺忘了很多事情，就連最基本的事情也忘記了。這些人本來就是真正的人類，當然與你想的毫無區別。”
許樂皺起了眉頭，有些難以理解。
這些人都是真正的人類？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有成千上萬的人類在這個虛擬世界中，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沒有一個知情的。
他們怎麽會不知情？如果他們也是一樣的人類，那麽他們進入這個虛擬世界的時候他們應該察覺到才對。
“很難理解？”那個白人老者看著許樂說道，“你失去的記憶實在太多了。他們甚至還希望你去拯救人類，現在看來，你根本拯救不了任何人。”
“這似乎不是我的疑問。或許你應該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許樂說道。
“自從人類在戰爭中失敗之後，我們已經前後五次滅絕了人類、錫安基地的人們已經被我們滅絕了五次。”那個白人老者說道。
“我們？人類？滅絕了五次？”許樂詫異地說道。
那個白人老者說道：“看起來，這件事情我必須要從頭說起，才能夠讓你理解，以免你自己產生不必要的疑惑。”
“首先，不要懷疑自身。你自己也是人類中的一員，並不是什麽異世界來的怪物，你對人類的認同感是你天生的，並不是你的錯覺。”
許樂微微鬆了一口氣，繼續聽他說下去。
“其次，你和這個世界的人類都有區別。這個虛擬世界的人類是母體控製下的人類，他們的身體在機械的控製下，從生到死，都在一個被生理營養液灌滿了的圓球內，而他們無法察覺到這一點。對他們來說，母體就是他們的全部，這個虛擬世界就是他們的全部世界。”
許樂抽了一口氣：“難道說，我也是……”
“我說過，你和他們不同，和墨菲斯、尼奧他們也不同。”
白人老者繼續說道：“墨菲斯和尼奧是從母體中醒過來，然後逃出母體的人。而你一開始就不是母體的人，而且也不是和墨菲斯、尼奧他們同一個世界的人。”
“聽到這裏，你或許應該明白了。‘我們’指的是機械，而我現在就是母體和機械們的最高意誌。我們掌控了這個虛擬世界，掌控著絕大部分人類的生老病死。更加冷酷和直白一些，這些人類生存的生物電，是維持我們機械行動的能源，他們就是我們的蓄電池。”
許樂目瞪口呆，感覺自己的常識在一瞬間都被顛覆：“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被一台電視機統治，並且成為它的電源……這樣聽上去有些奇怪……”
“淺顯來說，的確是這樣。”那個白人老者說道，“人類的幸存者現在在錫安基地，艱苦度日。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在他們之前，錫安基地已經被機械毀滅了五次。每一次毀滅之後，救世主尼奧都會帶著十六個男人、七個女人回到錫安基地，重建錫安基地。”
“現在出現的尼奧是，第六個尼奧、第六個救世主。”
許樂重重呼出一口氣，不由自主地搖搖頭。
“請稍等片刻……我感覺自己的頭腦有些混亂……”
過了一會兒，許樂才說道：“你們毀滅了人類五次……事實上，人類一直在你們的控製之中，就連毀滅後的重生也同樣在你們的控製之中……我有些搞不懂，你們重複這一過程是為了什麽，難道你們能夠從裏麵得到什麽樂趣嗎？或許這是你們機械獨有的幽默感？”
“當然不是。錫安基地的毀滅也在母體的程序推算之中。從一開始，錫安基地就注定了被毀滅的命運。因為這是一種邏輯運算，就如同在一台電腦中運行一台程序，一遍又一遍……沒有什麽其他的原因，這是一種運算。”
“如果不讓這個運算繼續下去，係統就麵臨中止、甚至崩潰的可能。”
許樂不免有些驚歎：“所以，就連救世主尼奧也是程序推算的一部分？”
“這就是你需要的答案。”那個白發白須的老者說道。
許樂沉吟了一下，心道：這可不太好，原來的“我”想要的是我自己探索出來這些事情。這個老頭倒好，直接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劈裏啪啦全交代，這下恐怕大大有違我的初衷了。
在這個基礎上……我還能做什麽？
這聽上去完全是機械和尼奧等人的恩怨糾葛，自己完全沒有必要插手。哦，葉小荷倒是說過……自己應該算是和尼奧一夥的，也就是說，應該幫助尼奧他們擺脫這種機械控製的宿命輪回？
“每一個人類都是在選擇中度過一生，就連機械現在也學會了選擇。”那個白人老者說道，“現在，就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
“什麽選擇？”
“對抗還是離開。”那個白人老者說道。
許樂看著他：“也就是說，除了離開之外的選項，都一律被視為對抗？”
那個白人老者站起身來，看著他：“就是這樣。”
許樂皺著眉頭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之後。再看那個白人老者：“不容置疑？”
“當然。”那老者回答道，“離開這個虛擬世界，或者死。”
說著話，他的身後出現了兩道光滑的門。
“左邊的門，就是你離開的道路。右邊的門，就是你對抗的結果。你選擇哪一個？”
許樂沉靜下來，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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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終於到了！
葉小荷壓抑不住自己緊張的喘息，大口吐了一口氣，拉開了眼前的門。
房間裏麵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平靜又詭異。
葉小荷謹慎地拿起自己的聯絡器：“坦克，他在什麽地方？你確定他就在這個房間嗎？我沒有看到他。”
“之前的確就在這個房間，隻不過現在數據產生了波動，房間雖然恢複原樣，但是還是無法確定他的位置。”飛船上對著電腦查看數據的坦克回答道。
葉小荷的臉色更加陰沉：“我們必須快速找到他！坦克，你有什麽辦法嗎？”
坦克回答道：“抱歉，我現在恐怕沒有辦法。我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麽地方。”
葉小荷咬了咬牙，過了數秒鍾之後，冷笑一聲：“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我了！”
墨菲斯吃驚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破壞母體，讓他給我出來。”葉小荷說道。
“現在就破壞母體？”墨菲斯驚叫道，“太多人在裏麵……”
“錫安基地重要還是這些被機械控製的奴隸重要？”葉小荷喝道，“更何況，我隻是破壞一點。有限度的破壞！你們難道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嗎？”
墨菲斯頓時啞口無言——為了對抗那些特警，他們的確做了不少事情，因為受到波及而死亡的人也非常多。葉小荷說的並沒有錯，她這樣做無可厚非。
葉小荷在許樂曾經呆過的那廢棄工廠的房間內張開了手臂，一股獨有的波動從她的身體周圍散發出來。
在這個世界，她隻是意識。但是正是因為她是意識，所以當她的意識足夠強大，就能夠強行模擬出不屬於這個矩陣空間的東西。
周圍的一切都隨著那波動微微扭曲起來。
就像是電腦上的某一個小小的硬件發生了故障，有時候會影響整台電腦，有時候會讓電腦的某一部分功能不正常……
葉小荷周圍的矩陣空間明顯變的奇怪起來，甚至可以說，再也不能用原來的目光來觀看它們。
“天啊，她做了什麽？”坦克驚訝地叫道，“數據扭曲了……”
墨菲斯看著這一幕，有些沉默地說道：“顯然是不可思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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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好選擇了嗎？”
白發白須的白人老者坐回沙發上，盯著許樂問道。
許樂的目光越過他，看著他身後的兩扇門。左邊是離開的路，右邊似乎是必死的結果。
許樂並非冷酷無情之人，卻也不是大勇無畏之人。他並不認為自己會喜歡無謂的犧牲——甚至他可以肯定，就算是原來的“他”，也不會喜歡這樣傻乎乎的去逞一時意氣，偏要走右邊的門，選擇必死的結果。
但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情願、不喜歡這一次的選擇。
是原來的“我”不要這麽選擇嗎？
難道原來的“我”在我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希望自己去走右邊的門，做一回除了勇敢之外什麽也得不到的勇士？
許樂有些愕然，心道：比起來原來的“我”，我似乎沒什麽勇氣啊……原來我是這樣勇敢的人？
“現在就選擇吧，否則就是要和我為敵！”那個白人老者聲音冷漠地說道。
許樂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忽然明白了心中的那種奇怪感覺究竟是什麽。
明白了這一點，許樂頓時感覺有些啼笑皆非：原來我還以為自己是個多麽勇敢偉大的人，原來我的性格從來就沒有改變過，剛才的遲疑，原來是因為這樣。
“這位母體之父，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白人老者看著他，平靜地說道：“你的猜想並沒有錯，我的確是打算這麽做的。”
許樂的臉色嚴肅起來：“也就是說——”
“無論你選擇左邊的門還是右邊的門，都一定會死。”白人老者說道，“我從來沒有打算讓你活著離開這裏。”
“那麽，為什麽不直接動手殺死我？而讓我選擇？你擁有那樣的力量，不是嗎？”許樂沉聲問道。
“擁有那樣的力量，不代表一定會那麽做。”白人老者說道。“而我，並不喜歡殺死任何人。我希望你們一步一步地做出選擇，最後達到我希望的那個結果。所有的結果在運算之後都已經注定，你們應該按照步驟來進行。”
“是嗎？如果我不按照步驟來進行，那又會怎麽樣？”許樂笑著問道。
“你會死亡。”這個白人老者站起身來，“你是一團數據，但是你現在需要食物，需要營養。這是你的身體告訴你的，你根本無法抗拒。”
“而你不作出選擇，又能夠支撐多長時間？就算是你外麵有著營養液支撐，當你的意識死亡的死後，這一切有什麽意義？”
許樂看著他，忽然笑了：“你能猜到我現在在想什麽嗎？”
“在想出其不意，對我出手，嚐試對付我。”白發白須的老者說道，“可惜你沒有機會。”
許樂看著他，有些沮喪：“我以為你猜不到。”
“可惜我猜到了。而且我還看到了你現在不甘心的模樣，你還是躍躍欲試。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膽大的人類，我見過五個尼奧。五個救世主都安靜地聽我講到最後，最後做出了選擇。你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對我動手的念頭。”
白人老者說道：“你的確很特別。不過，你的特別到此為止。”
沒有任何預兆，無數藤蔓從許樂周圍冒了出來，帶著尖銳的刺葉和綠色的枝幹，宛如毒蛇一般在周圍蔓延開來。
許樂身形晃動一下，躲開了這一下攻擊，然而，緊接著又有更多的藤蔓從四周冒了出來。
許樂身形極速閃躲，但是藤蔓卻密密麻麻、越來越多，最後許樂實在沒有了躲閃的空間，隻能被這些藤蔓纏繞住。
“這就是你死亡的第一步……”
那個白人老者說道，“我不喜歡殺死人類，但是如果不殺死人類就達不到目標，我也會殺死人類。”
許樂冷笑一聲：“聽上去你似乎很不情願。”
那個白人老者說道：“事實就是如此……”
忽地，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看向了許樂：“你們擁有那樣的力量？就算在母體中也能夠使用？”
許樂聽的莫名其妙：“你說的是什麽？”
白人老者卻不再說話，整個人化作一團煙霧，消散在許樂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