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許諾
江知年捏著應不然下巴的手一緊。
應不然猛地吃痛,蹙眉瞪向江知年,說了一個渣女都會說的話。
“江知年,別鬧了,那晚是本公主喝多了,你就當是一場夢,忘了吧。”
江知年定定看著應不然,似乎想從她的雙眸中看出什麽。
他沉默很久,最終隻是蠕動了兩下薄唇,淡淡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應不然當然不會否認。
她寧願自己在江知年眼中做一個睡完提褲子就跑的渣女,也不願意再跟江知年重蹈覆轍。
江知年性格執拗,做事一板一眼。
隻要你跟他睡了,他便認定你就是他的結發妻子,這一生,連個通房都不會有。
當然,就算江知年想有,她也不會允許。
當年就是因為太了解江知年,她才不計後果跟江知年睡了。
兩人被大理寺卿逮到的那一刻,應不然就確定,江知年這一生,要麽死,要麽做她的駙馬。
她沒有得到過江知年的愛,所以不知道江知年愛上一個人是什麽樣子。
不過,不管江知年會不會愛上別人,又沒有尋到愛情。
都跟她無關了。
這一世,她要跟江知年,橋歸橋路歸路。
並非說她不愛江知年了,而是愛上江知年的後果,她實在承受不起。
剩下的日子裏,她會在人眼窺不到的地方,把這份愛意,藏在心底。
應不然佯裝沒有看到江知年漸漸冷下的眸子,臉上故意露出嫌棄的表情。
“知道二公子功夫好,日後不要學本公主翻盤牆頭了,否則,我便要父皇下令,不讓孟學士教授你詩書了。”
江知年沉默一瞬,點頭應聲:“知道了。”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掌按在房門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從青白的皮膚下,凸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晚風從門縫鑽進,吹涼了應不然蒼白的臉頰。
她親眼看到江知年離開。
等到棉兒進來時,才驚覺,汗水早就浸透了整個後背。
應不然怔怔地看著江知年離去的方向。
空氣中還殘留著他身上那股獨有的檀香。
江知年伴月舞劍,對日誦讀,本該是坐擁天下的王,卻因為自己,毀了坦**的一生。
應不然鼻尖一酸,躲開棉兒衝出門外。
院中站著幾個小宮女,見應不然出來,連忙拿著手中的風箏湊上去,卻被應不然一一躲開。
她衝到牆頭,爬上步梯,剛好看到正要關窗的江知年。
“江知年。”
應不然抹了一把滑落到睫毛上的汗珠,她深吸一口氣,盡力平穩自己的呼吸。
江知年關窗的手一頓,一雙眸子,幽深的掃向應不然。
“江知年,我沒有想刻意擾亂你的生活。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抱負,也知道,你有你的行事準則。”
“這步梯,明日我就拆了,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就讓木鬆跟棉兒傳個話,或是讓孟學士告訴我也可以。”
“江知年,對不起,打破了你本該平靜坦**的未來。”
應不然勾起嘴角,扯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請你.......毫無負擔地去過自己的生活。”
江知年的臉,逐漸變得模糊。
應不然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從眼圈滾落下來。
她很想再抱抱江知年,再貪戀地聞聞他身上的味道。
可是她不敢。
她怕這一抱,就再也不舍得鬆開。
江知年從始至終沒有說話,他就保持著關窗的姿勢,微微抬頭,靜靜的看著應不然。
應不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依舊吃驚於江知年為什麽沒有用刻薄的語言再來羞辱自己。
到底是為什麽?
應不然不明白。
難不成是因為這一世,是江知年強要了自己,所以導致江知年對自己有了異樣的感情?
她搖搖頭,渾身起了一層雞皮。
她寧願相信,此事的江知年是在心裏盤算怎麽殺了自己,也不願意相信江知年會對自己有異樣的感情。
秋風裹挾掉幾片枯葉,搖搖墜落在應不然麵前。
江知年突然低下頭,在衣衫裏摸索什麽。
片刻,他從袖袋裏摸出來一方手帕。
“殿下,你的帕子掉了。”
應不然一怔,視線落在江知年手中的手帕上。
那是剛才她想給江知年擦袖口丹青的帕子。
“帕子而已,二公子丟了吧。”
江知年的視線從應不然的臉上移到帕子上:“殿下若是不要,這帕子能否交由臣來處置?”
應不然怔怔點頭,“既然二公子撿到了,便是二公子的了。”
江知年得了應允,微微頷首,“明日孟學士依舊先到臣這兒來授課,殿下若是想聽,像往日一樣,來便是。”
言罷,江知年向應不然看了一眼,關上了那扇半開的窗。
應不然條件反射的點點頭。
慶國有規定,為質者,慶國都會為其安排一位學士教導學業。
公主不能與皇子一同授學。
應不然也不願聽那些長篇大道理,於是幹脆趁著江知年禮學的空兒,趴在步梯上跟著一起聽。
皇後見應不然終於肯學些詩書,索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未見。
江知年所住的廢殿,很荒涼,沒有什麽裝飾器件,但是院子卻格外幹淨。
每日太陽還未升起,她便聽到牆外劍鳴蕭蕭。
每日月掛柳梢,院外的琅琅書聲才漸漸息止。
應不然再次將視線移向那扇窗。
她很想問問江知年,那一日,江知年,為什麽沒有拒絕自己。
她就這樣,穿著一身薄衫,靜靜的站在步梯上。
直到棉兒將披風披在她肩上。
“殿下,天黑了,回吧。”
應不然點點頭,緩慢下了步梯。
回到寢殿,她讓棉兒退了出去,自己一個人蜷縮在床榻上,暗自失神。
沒了江知年,她的人生就再也沒有陽光。
應不然緩緩閉上雙眸,上一世的經曆,曆曆在目。
這個時間,是江知年最厭惡自己的時候。
他被關在大理寺,日夜遭受鞭撻,皇上下令放江知年回來的時候。
應不然看著遍體鱗傷的江知年,哭啞了嗓子。
那一年南疆大旱,顆粒無收,主上重病在榻,南疆群臣無首。
夷族進犯,本該回到南疆整旅厲卒的南疆二公子,卻因為慶國刁蠻任性的九公主,差點死在大理寺。
江知年回到廢殿昏迷不醒的第四日。
南疆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