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

第一百四十章 不情之請

看到南華傾從屋裏走出來了,沈畫也駐步在庭院。

目光隨著南華傾一步步慢慢地靠近,光線也從室內的幽暗漸漸變得明亮起來,沈畫總覺得,那個與自己相交了近十年的男子,那個從來都冷若冰霜目空一切的景寧侯,似乎有些變了,從他的神情中,竟有了一絲柔軟透露而出。

來時,沈畫不可避免地也聽說了昨夜發生在侯府的“豔事”,對於南華傾和莫瑾言終於圓房,耳邊回想響著陳柏的感慨,心裏,卻有萬般滋味如千帆過盡,變幻無常,難以道盡。

那滋味或酸、或澀、或默然、或惆悵,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遺憾......

果然,莫瑾言是一個令人難以抗拒的女子,哪怕是視天下女為毒物的南華傾,最終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甘願被那繞指的柔軟所侵入骨髓。

這樣的女子,曾是自己珍視的,沈畫甚至不敢有任何遐思,因為莫瑾言是朋友之妻。

眼看著莫瑾言慢慢長大,從一個稚齡少女,到二八女郎,她的風華,她的氣質,甚至不能僅僅用與日俱增來形容,對於沈畫來說,她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是他的紅顏知己,是他心頭那一顆難以磨滅和抹去的朱砂痣。

他曾經這樣告誡自己,此生,有一位紅顏知己如她,就足夠了,不去奢望,也不用去遐想,否則,或許他可能會失去這一段難得的塵緣,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所以當沈畫知道莫瑾言終於和南華傾圓房之後,素來心性沉穩的他,也很快將心態擺正。南華傾和莫瑾言本來就是夫妻,他們圓房了也好。至少,可以將自己心底一抹隱約的苗頭給掐斷,使其不會再繼續發芽。

畢竟這一趟自己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南華傾商量。

不過沈畫更加明白的是,莫瑾言隻要沒有打消離開侯府的念頭,那自己心底的那株“纏心藤”就不會被連根拔除。某天,或許還會有機會再重新破土而出,發芽滋長......

南華傾一步踏出屋子,才覺得繚繞於鼻息,那股子屬於莫瑾言的味道終於悄然地消退了,耳畔那似有若無的隱隱歎息之聲,也逐漸被風吹樹葉的響動所取代。

“你怎麽來了?”

深吸了口氣,南華傾整理一下自己剛才有些失落的情緒,這才迎著沈畫向前而去:“莫非是鳳儀宮有事兒?”

沈畫拱了拱手,算是行禮。

知道南華傾對其姐十分關心,沈畫沒有故弄玄虛,直接道:“皇後的身子和腹中胎兒並無大礙,就是孕吐有些嚴重,食欲不振。但現在月數還小,母體不需要吃進太多東西。而且,為了讓皇後可以熬到平安生產,我必須控製腹中胎兒的重量和大小,務必讓皇後可以順利誕下麟兒。”

“麟兒?”

南華傾捕捉到這兩個字,眉頭一沉。

民間,一些大夫或許會為了讓主家高興,開口閉口以“麟兒”來稱呼尚未出生的胎兒。

但南華傾知道,沈畫絕非那些民間的俗醫,空口白話,無憑無據之事,是不可能從他嘴裏冒出來的,所以有此一問。

“對,我有八成的把握,皇後這一胎是皇子!”

沈畫說著,語氣雖然斬釘截鐵,但神情卻絲毫沒有半分的喜悅。

而且緊接著他還隻搖了搖頭:“不然,我也不會冒險替皇後保胎了。畢竟,皇後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在這個時候有孕的,更別提懷足月份將皇子平安生產下來了。”

“為什麽三年前姐姐懷孕,我讓你入宮去看過,你似乎無法確定姐姐所懷胎像,而這次卻十分肯定呢?”南華傾抑製著心裏的激動,往前靠了兩步,想知道沈畫的憑借什麽來斷定胎兒是男是女。

“一般來說,脈相可透露十之二三,孕相也可透露十之二三,這就是五成左右了。但生男生女本就是五五開之數,結果各占一半,所以任何大夫都不能斷言胎兒出來到底是男還是女。”

沈畫解釋著,見南華傾疑惑地皺起了眉頭,又緊接著道:“之前皇後三次有孕,第一次和第二次,我還沒入宮為太醫,所以不曾觀察。第三次,雖然入宮去看過,也請過脈,但那時候皇後的身孕已經有六個月了,一切波動都已趨於平穩,是看不出來什麽的。這次卻不同,從皇後有喜脈開始,我就一直每日三次診脈,記錄了十分詳細的脈案。另外,保胎的湯藥,我也有意選擇了不同的種類,再看皇後的反應,基本上也心中有數了。再結合皇後這一個月來的飲食習慣,再根據我對皇後孕相的觀察......”

不等沈畫說完,南華傾一步上前,雙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頭,用力一壓,目色更是嚴肅無比,一字一句地道:“沈畫,隻要你能確定這一胎是個皇子,那無論如何,也要幫我姐姐保住腹中這個胎兒。更要保住姐姐的性命!不能讓皇子生出來就沒了母後......我,求你了!”

說完“求你了”這三個字,南華傾又重重地點了點頭,神情真摯地與沈畫目光相對,隻為求得對方一個承諾。

感覺到南華傾猶如深海中的一頁孤舟,看向自己的神情,仿佛找到了唯一可以依靠和避風的海灣,沈畫即便清楚南婉容的這一胎會有多麽艱難,自己還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後,鄭而重之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接下了這個請求。

沒有過多的言語,看到沈畫清淡的眸子中透出一抹堅毅,南華傾就已經有了足夠的信任,願意將南家的未來交給他,於是雙手再一次壓了壓沈畫的肩頭,隨即又抬起來,拍了一下,南華傾這才退後半步,開口道:“此時若成,你沈畫將會是我南家最大的恩人,更是我南華傾永恒不變的手足!”

“你我交情,不需要說這些,你之需要知道,我一定會盡全力的,那就夠了。”沈畫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平淡,無論是情緒,還是語氣。

但越是這樣,他所透露出來的自信就越濃,越讓人覺得可靠,願意去信任他。

“好!”南華傾也不是拖泥帶水之人,話鋒一轉:“既然姐姐身子暫時無恙,那你今日過來,又是所為何事?”

“嗯。”

沈畫想了想,似乎在斟酌怎麽用詞,片刻之後,才歎了口氣:“皇後的身子和腹中胎兒,我可以盡心照料,卻僅僅隻是從大夫的角度。我是男子,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守在皇後的身邊。在皇後入睡、進食,更衣,或者是沐浴的時候,根本不方便在側,所以總會有疏漏!所以,我需要一個絕對可靠,南家絕對可以信任的一個人。這個人不但要兼顧藥理醫術,還必須貼身跟著皇後,在我無法顧及的時候,由其全權負責皇後的安危。”

“令南家絕對信任,絕對可靠,懂藥理醫術,又必須貼身伺候......這人,肯定不可能是陳嬤嬤了......”南華傾皺起眉頭,似乎覺得有些棘手,一邊說,一邊搖著頭。

“陳嬤嬤負責皇後的飲食安全,還要盯梢鳳儀宮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等,她已經無暇顧及太多了。”沈畫也否認了陳娟。

“可是還有誰?”

南華傾看著沈畫,抬起右手,一下一下地數著:“這人,首先必須得是個女的,還得是行醫世家,又必須穩妥可靠,能夠讓我足夠信任由她日夜陪伴在姐姐身邊。沈畫,你實在給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這樣的人太難找,我隻有盡力,看暗衛裏麵能不能調出來一個。”

“何必舍近求遠!侯爺,不如您出麵,請夫人入宮暫住幾個月吧。”沈畫提出讓莫瑾言入宮陪伴皇後,其實也有幾分私心。

至少莫瑾言離開了侯府,就不會再與南華傾同房了,兩人之間也能有一段互相冷靜的空隙,讓莫瑾言可以想清楚她自己的未來。

但這一絲的私心很快被理智所取代,因為思來想去,反複權衡,沈畫覺得這個人選實在是非莫瑾言莫屬的!

南華傾卻是一愣,因為他壓根就沒想到她的身上去:“你是說,讓莫瑾言入宮?”

點頭確認了南華傾的反問,沈畫解釋道:“夫人在清一齋清修的這三年,研讀了不少草藥圖集,對於各種草藥的辯味,識性也十分熟悉了。雖然以她的所學,還不足以行醫開方子,但憑借她對各種草藥的辨識,可以很好地替皇後擋住隱藏的各種‘加害’。”

“隱藏的加害?”南華傾對醫術藥理這一塊不是很懂,但聽得沈畫這樣說,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畢竟南婉容身邊,僅有一個陳娟最為可靠,但一雙眼睛能夠顧及的東西有限,南華傾甚至恨不得自己可以常住在鳳儀宮,替姐姐去拔除一根根猶如利刺環伺在周圍想要加害她,加害她腹中胎兒的不安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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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雙更,第二更還是深夜11點左右哈。

特此通知一聲各位書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