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蛛絲馬跡

尉遲如歌麵無血色地躺在硬板**,蓋的是半舊的薄被,雖然還算幹淨,卻掩不住一股淡淡的黴味兒。

側眼看了看自家主子,如今還生死未明的躺在那兒,除了住持老尼幫忙止住血,到現在還沒個大夫來,隻有景寧侯冰冷的質問,這讓梔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的是,自家主子竟然給了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做妾。即便尉遲如歌失了貞潔,與人苟且,還未婚先孕,但畢竟是一條性命啊,南華傾竟然沒有半分的憐惜!

深吸了口氣,梔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裝可憐是沒用的,要想說服這位景寧侯相信自家主子並非故意,那就必須要有理有據。

咽了咽發幹的嗓子,梔兒不甘心地揚了揚頭,目光竟大膽地直視向了南華傾:“這水月庵是深山寺廟,小尼姑也說了這幾天入夏,山裏總有雨,那條山道鋪的石板也因此濕滑難行,加上年久失修,斷裂的斷裂,歪斜的歪斜......若是正常人還好,走路小心些就行。可我家小姐之前暈過去一次,後來知道消息後幾乎三天三夜沒有合眼,身子虛弱不堪,腳步也不穩,這才不慎摔了下去的啊......”

說到這兒,梔兒忍不住,又一次眼淚泛濫,捂著臉“哇哇”的哭了起來,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這時候,拂雲也從外麵進了屋,皺眉看著梔兒,本想上前拖了她起來,免得她惹了主人不悅,卻聽見南華傾開口道:“留下她照顧尉遲如歌,本候先出去。”

似乎沒有聽進去梔兒的辯解,南華傾沒有一絲的遲疑,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尉遲如歌一眼,就直接起身,準備離開。

“侯爺!”

梔兒見南華傾要走,伸手就想攔住他:“侯爺,您就算再不信我家小姐,也請找個大夫來幫忙看看,不能讓小姐就這樣死了啊......”

回頭,低首看著泣不成聲的梔兒,南華傾冷冷道:“大夫已經在路上了,就看你家主子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說完,南華傾厭棄地一拂袖,就把梔兒推開,然後走出了屋子。

“你們看好!別再出事兒了!”

拂雲見狀,給兩個暗衛吩咐了一聲,也緊隨南華傾其後而去。

......

拂雲走出齋房,見南華傾並未離開,隻皺著眉走到了院門前。

之前守在那兒的小尼姑還躲在門後,臉色青白,南華傾見狀,便上前詢問道:“當時,你可在現場?”

“我......”小尼姑舌頭有些打結,說不太清楚,幹脆不說了,隻點點頭,算是肯定了南華傾的詢問。

南華傾回過頭,看了看拂雲:“你去前麵,看沈畫來了沒。”

拂雲點頭,又看了一眼小尼姑,這才從院門離開。

“從頭到尾,一個細節不落,全都告訴我,好嗎?”南華傾半蹲下來,表情上的冷冽逐漸褪去,目光與小尼姑平視,眼底,甚至含著淡淡的溫柔:“別怕,我不會怪水月庵的,你隻告訴我,這一切在你看來,是怎麽發生的就行了。”

看著眼前的男子,俊美無比的容貌,還有溫和謙遜的語氣,小尼姑竟神奇地逐漸平複了心情,然後緩緩點頭,腦子裏,掠過了從自己帶著那主仆倆往後院而來的一幕一幕,竟是那樣清晰。

一邊回想,小尼姑一邊敘述著,雖然不甚詳盡,但卻沒有半點疏漏,將她所見,所聞,甚至是所感,都全部告訴了南華傾。

而南華傾一邊聽,也一邊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還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似是鼓勵小尼姑繼續說。

“當時,我隻覺得奇怪,那位夫人大可以留在齋房休息,讓婢女去打水就是了,可她卻執意要跟去......”小尼姑說道這兒,頓了頓,然後表情一驚:“後來,我就看到她滑了下去,可一直以來,她的婢女都是扶著她的呀,一路都小心翼翼,為什麽那時候卻沒能拽住呢?”

滴滴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來,小尼姑說到這兒,確實說不下去了,滿腦子都是尉遲如歌滾落下去後臉色慘白,裙衫染血的情形,令她身子也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多謝你。”

南華傾見狀,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尼姑的肩頭,這才站起身來:“這裏你不用守著了,回去好好休息,喝點兒熱茶,壓壓驚吧。”

“施主,我說的,那位夫人,會死嗎?”

小尼姑總覺得這件事的發生,自己也有責任,明明那樣濕滑斑駁的山道,就不該讓那位夫人再出去的。

“她不會死,就算死了,也和你沒有半點牽連,記住!”南華傾當然看得出小尼姑擔心什麽,竟勸了勸她。

含著淚,目色感激地點點頭,小尼姑終於釋然了一些,然後才逃似得從後院階梯一路而下,飛快地就不見了人影。

眼神一直隨著那小尼姑離開的身影而去,南華傾見她雖然小心翼翼,但踩在山道上的腳卻不見打滑,甚至沒有任何猶豫,心下就已經了然了幾分。

再走到院門外,南華傾蹲下來,從尉遲如歌一開始“失足”滑下去的那一塊石板開始查看,根本就沒有踩滑的痕跡,隻有幾個鮮明的腳印,窄窄的,應該是屬於尉遲如歌和她的婢女的。

看到這兒,再結合那兩個暗衛的懷疑和小尼姑所言,南華傾已經基本可以肯定,尉遲如歌是故意摔倒的,想借此把腹中胎兒“摔”掉。

就是不知道那個小婢,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呢?

微眯了眯眼,南華傾卻根本就不在乎,因為那個小婢無論知情與否,都無所謂,也不值得自己花什麽心思去猜測。

提步而下,南華傾走在山道上,目光平視前方,哪怕經過了尉遲如歌摔倒的位置,一腳踩在了那灘鮮明的血跡上,他也還是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隻一步步走到了前殿的佛堂。

......

水月庵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未曾渡過金身,隻是泥塑,加上光線不甚明亮,所以看起來有些灰暗。

饒是如此,南華傾還是一眼就能看到這尊觀音像臉上,一雙透著慈悲憐憫之色的雙目,還有那似笑非笑抿起的唇線。

對於神佛之類的,南華傾一直都不曾懷疑,因為自己深信所謂的因果報應。

雖然自己從十來歲就開始執掌南家暗衛,但這些年來,南華傾自問,在自己手下死掉的人,都是罪有應得的,包括自己的未婚妻沈蘊玉。

當然,也包括了還沒死,卻很有可能因為自己而死的尉遲如歌。

南華傾仰頭,注視著觀音的慈眉善目,內心,對尉遲如歌卻沒有半分的仁慈。

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尉遲如歌以為腹中胎兒沒了,就能改變什麽,那她實在就太過天真了。

其實尉遲如歌作繭自縛,她這一次“失足”,要是死了,還算一了百了,至少比痛苦地活在世上要好得多。

一如昨晚自己對尉遲如歌所說的,她若死了,自己會請刑部仵作過來驗屍,那她未婚先孕的事情就會暴露無遺。

但目前的情形,南華傾卻不能讓尉遲如歌死,她若是死了,尉遲家那邊,自己就缺少了一個可以掌控的籌碼,而且一旦事情鬧大,尉遲家因為嫡長女未婚先於失了麵子,雖然自己不會因此而受到任何指責,但南家從此之後,毋庸置疑肯定會多一個敵人。

可想起尉遲如歌躺在**的樣子,南華傾皺了皺眉,能夠起死回生的人,也隻有沈畫了,他怎麽還沒到呢?

正等得有些焦急了,南華傾聽見庵門一陣響動,不用問,肯定是沈畫到了。

......

接到“消息”,正在太醫院休息的沈畫立刻啟程,隨等候在宮門外的浣古一起匆忙趕到了水月庵。

在馬車上,浣古就已經將事情的始末細細告訴了沈畫,包括尉遲如歌被悄悄送到了水月庵養胎,以及她“失足”摔倒,現在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等等。

沈畫聽在耳裏,實在有些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若非自己對南華傾有足夠的了解,恐怕會以為這是南華傾為了擺脫尉遲如歌而汙蔑她設的局!

尉遲將軍治軍之嚴,整個大邑朝無不敬佩。

可就是這樣一個嚴以律人,嚴於律己的當朝一品將軍,竟然會有一個如此驚世駭俗,未婚先孕的女兒,沈畫隻覺得太不可思議。

但現在,多說其他也是無意,沈畫知道南華傾找到自己,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把尉遲如歌從鬼門關給搶回來,絕不能讓尉遲如歌死在剛剛被抬入南家做妾的第四天!

隻是在沈畫沒有查看到尉遲如歌傷勢之前,他根本不敢打包票可以救活她。

所以當沈畫從馬車上下來,看到南華傾一雙略顯焦急的目光時,眉頭深蹙,一句話也沒多問,隻想抓緊一切的時間,先看到尉遲如歌本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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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碼完第二更,有事要出去一趟,估計回單位都六點多了。

第三更可能在晚上十一點半左右,特此通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