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

第一百七十章 透徹領悟

南華傾看到尉遲如歌果然醒來,雖然鬆了口氣,但眼底的厭煩更深了,連多看一一下,也會有種惡心的感覺。

“看來,對待愛惜自己身子的人,隻能這樣的威脅才管用,這就叫對症下藥。”

語氣冷淡地想一塊堅冰,南華傾說著,扭過頭,又看向了沈畫:“你確認一下,看她還會不會再暈過去。另外,走之前,多為她開幾服藥吧。除了你,本候不會再請任何大夫過來,所以隻有麻煩你再多呆一會兒了。”

說完,南華傾轉身就走,連沈畫也不等,便向拂雲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套車。

而南華傾這一席話,聽在已經蘇醒的尉遲如歌耳裏,猶如雪上加霜火上澆油,本來就虛弱的她突然竟全身**了起來。

沈畫正想叫住南華傾,卻聽見梔兒“小姐”“小姐”的急促喊了兩聲。

扭頭一看,沈畫發現尉遲如歌的臉色有些發青,然後又迅速變白,再由白轉紅,再然後,她全身緊繃,整個人都泛出一抹死灰般的枯槁之色,心下一沉,也不顧了已經離開的南華傾了,趕緊上前伸手一下子掐住了尉遲如歌的人中。

虧得沈畫反應快,被掐住人中的尉遲如歌身子從劇烈的**中逐漸放鬆了下來,。

呼出一口氣,沈畫探了探尉遲如歌的鼻息,又摸了一下她的腕脈,確認無誤她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了,這才收了手。

剛剛,若是自己下手慢些,恐怕尉遲如歌會全身**然後呼吸不竭而死。

這個南華傾!

明明知道自己說話尉遲如歌都聽得見還這樣......

沈畫腹誹了南華傾兩下,這才對著有些呆傻了跪在床邊的梔兒道:“你愣著幹什麽,你家主子終於醒了,快去到點兒水來喂她喝下。”

“是......是!”

梔兒這才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就奔出了齋房,看樣子,是去找庵裏的尼姑討水了。

“大......夫.....”

尉遲如歌眼神還有些迷離,應該是突然醒來之後身體還有些不適應,說話的聲音也暗啞地像是破了的風箱:“大夫,我.......”

“你慢慢說。”

耐著性子,沈畫將頭壓低,耳側對著尉遲如歌的頭:“我聽得清楚,您不要著急。”

“我的肚子......”

尉遲如歌說著,想伸手去摸小腹,卻發現下身一陣陣鈍痛,痛得她想喊又喊不出來,額上緊跟著就滲出了豆大的汗水,顯得一張臉蠟黃而枯敗。

咬牙,目光的空洞中掠過幾抹痛苦,尉遲如歌喘了口氣,才又艱難地繼續道:“我的肚子,可幹淨了嗎......”

隨著最後這幾個字從尉遲如歌口中吐出來,沈畫聽得臉色一變,然後直起了身子,眼神寡淡地掃過她的臉。

半晌,沈畫才點點頭,語氣略含慍色:“如你所願,你腹中胎兒已經滑掉,再不是你的負擔了。”

雖然身體虛弱無比,但尉遲如歌腦子還是清醒的,聽見沈畫用這樣的語氣回答自己,令她又羞又憤,卻根本沒力氣反駁什麽,隻一張臉漸漸漲紅了起來。

“你失足滑胎,身子吃了大虧,若不好好調養,以後恐怕會再難有孕的。”說著,沈畫走到屋中,沒有再理會躺在那兒的尉遲如歌,而是取了醫箱裏開方子用的筆墨和紙,很快寫下了五張方子。

正好,這個時候梔兒托著茶碗回來了,和她一同來的還有老住持和小尼姑。

讓梔兒去伺候尉遲如歌喝水,沈畫將五張方子一一遞給了老尼姑:“一共五張方子,我都編了號,還請住持師太費心了。每張方子上的藥,連吃半個月,一天一副,一副分三次煎水服下,飯後服用。半個月換一次方子,吃完這五張方子,那位,應該就能和常人無異了。”

“貧尼知道了。”

老尼姑收了拂雲的銀子,自然知道這些事兒該她來張羅,接了五張方子,看了一眼便揣入了懷中。

“飲食上,還請準備清淡的粥或者糕點蔬菜一類。但滑胎小產的婦人還是需要進補的,在下知道庵堂茹素,若采買禽肉確實有些不便,但至少得保證每日三個雞蛋。另外,可以用紅棗桂圓枸杞熬補身茶為其飲用,搭配紅糖蛋,也算可以補血養氣了。”

沈畫一一交代完,又將醫箱收拾好,倒沒有一如南華傾那樣冷漠地轉身離開,而是再一次走到了尉遲如歌的床前。

從睜開眼到現在,尉遲如歌除了先前突然**,就一直在無聲的淌淚,耳下的枕頭已經濕了一片,雙目隻呆滯地看著床榻上方的橫梁,似乎對於她來說,死活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順著尉遲如歌的目光,沈畫也抬眼一看。

在橫梁中央,一隻不起眼的小蜘蛛正在費心地織著網,卻總是爬到一半就跌落半空,僅有一根極細的絲線拉著,晃晃悠悠地在半空蕩來蕩去......

沈畫終於還是心軟了,知道尉遲如歌看似麻木,心裏卻是了然的,便皺著眉,沉聲道:“有句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在這屋裏的所有人,包括我可憐你,你的婢女可憐你,老尼也可憐你,還有門口的小尼姑,肯定也覺得你很可憐。”

歎著,沈畫話鋒一轉,變得沒有了先前的溫婉,反而犀利起來:“但你自己,也要覺得自己可憐麽?你知道你這樣做,是根本沒用的。他絕對不會因為你尋死,或者哭瞎了眼睛而心意有所回轉。在我看來,你不如好好恨一口氣,把身子先養好了,將來,再求他放你自由。說不定,你還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吧。”

從頭到尾,沈畫沒有提南華傾的名字,隻用“他”來代替,但尉遲如歌顯然能夠聽懂。

沈畫的一席話,猶如一記重錘,擊在了尉遲如歌本已支離破碎的心上,但她聽著,原本晦暗的眼神,終於浮起了一絲清明。

有些艱難的扭過頭,想要看看和自己說話的人,他到底什麽模樣,年紀多大。

可等尉遲如歌終於耗盡全身力氣將頭轉了過去,卻隻見得一抹竹青色的衣袍從門邊揚起,便再沒了蹤影。

......

一路從齋房小院步出水月庵,在離開之前,沈畫經過佛堂,不由得停住了步子,看了一眼此處供奉的泥塑觀音。

沈畫素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他卻篤定,這世間是有它固定規則的,那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八個字。

尉遲如歌今日所受的苦,等於償還了從前造下的孽。但同樣的,今日她又造下了新的孽,恐怕,將來會付出更多,才能償還吧。

到那個時候,會是以生命為代價,還是其他,沈畫猜測不出來,但很可能,尉遲如歌就算身體康複了,也將無法再有孕,這一輩子,也再難為人母!

她可憐嗎?

的確可憐!

隻是這世間如此循環往複的可憐事情太多了,自己卻不能一一去相助,去渡化。

唯有,學著立在高出的菩薩,將心態放得平和一些,去看清楚世間悲苦後的因果循環,這樣,才不會被某些表象所困惑。

搖著頭,最後一次再看了眼泥塑的水月觀音,沈畫吐出一口濁氣,終於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水月庵。

......

庵堂門口,還是浣古駕車,正等著沈畫。

看到沈畫出來,浣古從車架上跳下來,走到後麵車廂取了腳凳,十分恭敬地扶其上車。

“謝謝。”沈畫點頭致謝後,便沉默了,浣古也沒有多言,隻回了個禮。

坐回車架,浣古揚鞭,正欲策馬啟程,卻聽得小尼姑匆匆從庵內跑出來:“施主,施主!請等一下貧尼!”

撩開簾子,沈畫見小尼姑手裏揚著自己給老尼姑的方子,頓時明白了,點點頭,招呼她,示意她上車來。

小尼姑見終於趕上了,鬆了口氣,有些臉紅地伸過手,任沈畫將她拉入了車廂。

“拂雲,先去送小師太去一趟最近的藥鋪吧。”沈畫撩開車簾子,對著浣古吩咐了一聲。

“好的。”浣古會意,手中馬鞭輕揚,便駕車往山下而去了。

車廂內,小尼姑雙手護胸,神色慌張,沈畫不用問也能看出小尼姑的拘謹和緊張,於是沈畫沒有選擇閉目養神,而是輕聲開口道:“小師太,今天累了吧?”

下意識的搖頭,想說自己不累,可小尼姑又覺得腦子裏極亂,身上也又酸又痛極不舒服,於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多謝施主關心,貧尼......也不是很累的......”

“今日之事,小師太您看在眼裏,其實心裏頭,也可仔細捉摸一下。”

沈畫有意開解,所以聲若玉珠,輕緩而柔軟。而小尼姑聽著,逐漸抬頭,目光也有緊張變得放鬆了起來,更有一絲好奇的是神色浮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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