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百口莫辯
其實沈畫作為禦醫,雖然用了一些醫理相關的術語,但之前對沈蘊淩身上病情蹊蹺之處的描述極為詳盡,哪怕是半點兒都不懂的人,也能聽出七八分來。
比如,沈蘊淩的孕期的疑點。
沈畫雖然沒有明說,隻道,但凡是個大夫,要開方子打掉一個月左右的胎兒都是不成問題的。
可為什麽沈蘊淩的胎兒卻沒打掉呢?很顯然,是沈蘊淩沒有告訴那個開方子的大夫其真實的孕期,換句話說,沈蘊淩懷孕的日子就並非與敬事房那邊的記載一致。
而孕期不一致,才是沈蘊淩身上最大的問題,也就能解釋她為何好不容易懷上龍胎卻要打掉,因為她腹中胎兒,根本就不是皇上的。
正因為腹中胎兒乃是孽種,所以沈蘊淩才會悄悄服下打胎的湯藥,然後才會在這一次“不慎失足”落水後昏迷不醒,還滑了胎......
這些事實雖然不是經由沈畫嘴裏說出來的,但自己思考出來的更顯真實,且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聯想到,沈蘊淩的這一次落水,又恰好滑胎,到底是不是故意呢?
那這,就不好說了!
在場的所有人中,最難以接受和消化這一事實的人非東方尋莫屬。
的的確確,他也是最後一個才反應過來的人,神色由迷惑變得清晰,由清晰變得猙獰,張口就道:“所以,沈畫,你的意思,沈貴妃她隱瞞了真實的孕期,然後還悄悄弄來了打胎藥服下,結果胎兒沒打掉,還一直懷著,直到先前落水,才終於滑胎......朕,沒有說錯吧?”
那咬牙切齒的聲音,加上東方尋身為皇帝的威勢,一番問話猶如撲麵而來的一陣烈風刮向了沈畫,看的周圍人都禁不住抖了抖,心下生出幾分恐懼來。
這個時候暴怒的皇帝,誰招惹誰倒黴啊!
但沈畫似乎完全頂住了這看似霸道無比的壓力,然後一字一句地答道:“皇上,您說的沒錯。”
簡簡單單的回答,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但沈畫一說出口,所有人的耳朵裏,仿佛一盆涼水澆入了油鍋,腦海裏“劈裏啪啦”一陣炸響,總算是塵埃落定,令大家的猜測成為了現實。
果然還是沈蘊淩自作自受啊!
“不!”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會說出如責罵沈蘊淩的話時,卻聽得他斬釘截鐵地道:“沈畫,這些都隻是你的猜測而已,你並無實質的證據,對嗎?”
“微臣沒有證據。”沈畫點頭,毫無隱瞞。
“那你的一麵之詞,朕不能就這樣聽了。”
東方尋說著,看向了貼身內侍:“李良,你立刻啟程,回到皇宮,將此事告知宗人府,讓宗人府的密探把整個皇宮給朕翻個底朝天,一定要找出證據。無論是證據是證明沈貴妃有罪的,還是無罪的,哪怕是蛛絲馬跡也不能放過,聽到了嗎?”
“小人遵命。”
李良四十出頭,從小的時候服侍東方尋,深得其信任,雖然隻是個內侍,卻掌管內務府和宗人府兩大皇宮內務機構,為人謹慎,也忠心不二。
聲音略有些尖細,李良跪在東方尋麵前,又接著道:“小人這就連夜趕回皇宮,隻是......此時若要徹查,恐怕太醫院那邊也得配合,但太醫院並非宗人府管轄範圍,所以小人需要皇上禦筆親批一則查封令,先將太醫院給關了,這才能方便宗人府查案。”
“你拿著朕的腰牌,誰敢不按規矩接受調查,就直接抓了送到宗人府的地牢管著。待朕回到內宮,自會親自審問!”說話間,東方尋一把將腰際的雲龍紋佩取下來,丟給了李良:“限期十日,十日後,朕會由浣花山回到京城,到時候,若沒有一個說法,李良,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吧。”
“小人知道,小人一定查的清清楚楚,不負皇上重托。”
額上冒汗,李良跪著又磕了三個頭,這才弓著身子捧著玉牌從寢殿中退下了。
吩咐了李良,東方尋又看向了沈畫:“你盡快將沈貴妃救醒,朕要親自問她,看她怎麽說!”
“微臣隻需為其施針,約莫一炷香時間之後,沈貴妃就能醒來。”
沈畫說著,卻有些猶豫:“但現在沈貴妃的昏迷,其實對她的身子並無壞處,算是她自己身體‘閉門休養’的行為。等待沈貴妃自然醒來,神智會比微臣施針喚醒更為清明。所以,要怎麽做,還請皇上定奪。”
“強行施針,朕等不了那麽久。”
語氣有些急切的,東方尋根本不想再等了。以為他打心眼裏,根本不願意相信事實,隻要沈蘊淩醒了,她就能自辯,哪怕僅有一點點的合情合理,自己也願意先相信她,然後再等著李良那邊查出來的結果。
“那微臣就為貴妃施針了。”雖然覺得這樣有違醫者本心,但皇帝已經下令,沈畫也隻有施針來強行喚醒沈蘊淩了。
......
藥童機靈,之前去玉梨莊取藥時,也一並取來了沈畫的藥箱,所以並沒有耽誤什麽,沈畫就已經準備了,然後手捏銀針,找準了沈蘊淩的人中穴,動作輕緩地將銀針刺入了穴位之中。
“人中穴,位於鼻柱下,屬於督脈。此穴具有醒神開竅、調和陰陽、鎮靜安神、解痙通脈等功用,曆來,都被作為急救首選之要穴。可手掐,亦可針刺,針刺的作用比掐人中穴要來得直接一些,微臣施針完畢之後,貴妃便會立刻醒來。”
一邊解釋著,沈畫的手也動了,上下輕輕提拉了銀針,然後稟住一口呼吸,猛地一下將銀針從沈蘊淩的人中穴中抽了出來。
果然,當銀針離開的那一刹那,沈蘊淩毫無征兆地突然一睜眼,然後便是一聲極為驚恐的尖叫聲從口中發出,緊接著,更是一把從**坐起,配合著她毫無人色一臉蒼白,仿佛已死之人詐屍一般。
膽小些的宮女和內侍,紛紛捂住嘴,就差跟著也叫喊出來憋著沒跟著叫喊出來。
“愛妃!”
皇帝下意識地一步上前,一把將沈蘊淩擁在了懷中:“愛妃,沒事兒了,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被皇帝一抱,沈蘊淩才終於會過了神來,感覺下腹陣陣絞痛,身體猶如灌了鉛似得沉重無比,腦子更像是被一塊巨石砸過,疼得自己想吐:“皇......上......”
艱難地開了口,沈蘊淩空洞的眼神裏,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滴滴滾落,很快就淌濕了東方尋肩上的衣衫:“臣妾......沒死嗎?”
“皇上,請您讓開。”
看到這幅情形,南婉容皺了皺眉,直接也走到了床前,隻是神色中含著一絲陰鬱:“本宮掌管六宮,沈貴妃若是真的做出那等苟且之事,那本宮也難逃幹係,本宮必須趁著沈貴妃清醒,問個清楚!”
“皇上!”
沈蘊淩下意識地明白了什麽,神色驚恐,伸手一把抓住了正欲起身的東方尋,用盡力氣緊緊拽住不讓其離開自己:“皇上,皇後娘娘說什麽,皇後娘娘什麽意思......”
屬於皇後的威儀自然流露,南婉容輕拂小腹,麵色嚴肅:“沈貴妃,你的確沒死,但如果你膽敢隱瞞真相,以貴妃之身與外男私通,還珠胎暗結的話,那你也離死不遠了。”
此刻,就算是東方尋再愛護沈蘊淩,也沒有任何說辭可以說出口,隻一咬牙,將沈蘊淩的手扯開,然後起身退到了南婉容的身邊。
帝後並肩,寢殿內的氣氛詭秘,沈蘊淩雖然死裏逃生,卻不是傻子,再看一旁沈畫垂首站立,而其他圍觀之人,無論內侍還是宮女,臉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一抹鄙夷之色,而自己的貼身宮婢憐兒更是無處可尋......
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昏迷時發生了什麽事情,眼珠子一轉,眼看南婉容就要開口“審問”,沈蘊淩突然尖叫了起來,然後用手捂著頭:“是瑾夫人,是瑾夫人推我下水的,皇上,皇後,你們要為臣妾做主啊!”
“你說什麽?”
南婉容隻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無恥的人,當時的情形,分明是沈蘊淩想要推自己下水不成,被莫瑾言從中一阻,才反被其帶入池水中的,但從她口中一說,竟成了是莫瑾言推她下去的!
“瑾夫人為什麽要推你?”皇帝卻不明就裏,臉色一青,張口正要繼續追問,卻感覺到身旁的南婉容一動。
南婉容上前一步,氣得手指都在抖,指尖幾乎要戳在了沈蘊淩的腦門上:“你再說一次,是誰推你下水的?沈蘊淩,別人不知道,本宮當時就站在你的麵前,你手中花燈一斜,自己沒站穩就往本宮這邊撲了過來,若非瑾兒反應快,一把將本宮拉開,不然,今夜被你一起帶下水的人就是本宮了!””
皇帝一聽,臉色也驟然一變,變得冷冷的,涼涼的,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個陪伴了自己七八年的愛妃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