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注定離去
日落月升,夜晚即將到來,山中寒氣驟起,即便隻是初秋,也讓人感到了明顯的涼意。
這一整天莫瑾言幾乎都是睡著的,隻有晌午起來用了點兒午飯,緊接著又睡去了。
沈畫沒有打擾莫瑾言,隻在午時去查看了她一下,為她把了脈,確認她脈相平穩,也沒有反複見紅,這才真正算是安下了心來。
倚欄也一直守在屋內伺候著,一旦有動靜,就會趕緊出來通報沈畫,好好,一下午莫瑾言都睡的沉沉的,眉眼間也沒有任何痛苦之色,反而帶著一抹安詳。
眼看夕陽西下,晚霞醉人,沈畫吩咐榮兒熱一下禦膳廚子送來的白粥和菜,親自用托盤裝了,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來到寢屋輕輕推門而入。
進屋後,沈畫將托盤放在了桌子上,對著倚欄點點頭,示意她先出去休息和用飯。
倚欄揉揉眼,一直盯著莫瑾言,怕她有什麽吩咐,的確也累了,肚子也餓了,便悄悄起身,對著沈畫行了一禮後退了出去。
聽見門響,沈畫這才走到了床邊,卻沒有坐在床頭的鼓凳上,而是沿著床沿坐下。
伸手,先探了探莫瑾言的額頭,確認溫度合適,沒有發熱或者發冷,然後沈畫又輕輕撩開了她身側的被子,將她的手腕露了出來。
細細的手腕,薄薄的肌膚,連其下的微鼓起來的經脈也能看到,透著淡淡的青藍色,卻更加顯得莫瑾言的皮膚蒼白的有些過分。
三指輕按,沈畫十分小心,仿佛自己指尖所觸碰的是極薄的瓷器,哪怕稍一用力,都會讓令其碎裂開來。
細心地用指尖感受著瑾言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脈相來往流利,應指圓滑,如珠走盤,緊實彈指,且脈息數略急,一息超過了五至。
沈畫終於鬆了口氣,因為從瑾言的脈相看來,她的的確確是滑脈無疑,婦人滑脈,既是有孕!看來自己也能向她交代了......
其實沈畫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樣懷有雙胎,滑掉一個,還能保下另一個的情況,幾乎可以成書了。而且令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眼前這個女子,竟堅強到了這個地步,才剛剛經曆了滑胎之痛,卻能這麽快掙作起來,好吃好喝好睡。
還好,老天爺是公平的,她腹中,這另一個胎兒的生命力極為旺盛,至少從脈象上看,是平安無恙的。
目光掃過瑾言的睡顏,平靜而安詳,隻是眉頭似乎有些微微蹙起......下意識地,沈畫伸手,用指尖輕輕撫過了瑾言的眉心。
雖然年紀尚輕,但行醫多年,沈畫已經看慣了生死,也一直盡量與病患保持距離,就是不想讓自己也陷入同樣的情緒之中。
可這一次,從親身救起莫瑾言,到看著她經曆喪子之痛,再到上天庇佑地竟然保住了雙胎中的其中之一,沈畫的心情也免不了隨著她一起起伏,變得無法隻是旁觀,仿佛她一皺眉,自己的心也會皺起來,澀澀發疼,所以忍不住想要她撫平這傷痛。
感覺到了身邊有人,瑾言粉唇微啟,溢出一聲歎息,隨著沈畫的輕撫,竟真的眉眼舒展,取而代之,唇角竟微微翹起,模糊間,喃喃地吐出了兩個字:“侯爺......”
雖然是夢中囈語,但沈畫分明聽清楚了莫瑾言說的哪兩個字,指尖的動作一滯,然後一收。
始終,她還是不屬於自己,從來都不屬於自己吧......即便自己救了她的命,陪在她身邊伴她渡過難關,她的心裏,卻還是惦記著另外一個人,連夢裏,也在喚著他。
心下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沈畫臉上掠過一抹淡淡的澀意,又像是苦笑,看起來略顯古怪,卻也難掩驀然。
也罷,這份感情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著,從不曾外露哪怕半分,她隻當自己是知己,是良友,這樣其實已經足夠了。
總比像兩個人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毫無交集來得好吧!
這樣自嘲的想法,令得沈畫深感不安。
他突然意識到,如果一直留在莫瑾言的身邊,自己恐怕會越陷越深,到了無法自拔的時候,或許受傷害的不僅僅隻是自己,同樣會連累到她。
沉下眉,沈畫站起身來,不由得退後了兩步,而越想,越覺得離開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
似乎是感覺到了屋中有人,瑾言睡著睡著,總算是醒過來了。
睜開眼,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看來已經是夜深了,僅有屋中一點昏黃入豆的燭光,幽暗地照映著四周,瑾言正想張口叫人,卻看見了在桌邊趴著側睡的沈畫。
遠遠的不甚分明,但瑾言也能看得出沈畫的疲憊,所以沒有立刻開口叫醒他,隻這樣靜靜地看著。
昨夜,被沈蘊淩連累的人不僅僅隻有自己,沈畫跳入水中救了自己,同樣經曆了一番波折和幸苦,更何況,他還要費心費神救治沈蘊淩,救治自己......想著,莫瑾言看向沈畫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幾分感激,更帶著一絲歉意。
動了動手腳,用了早飯和午飯,又睡了這麽久,瑾言感覺已經恢複了不少力氣,見窗外吹過一陣夜風,便支撐著從**起來了。
緩步地走到桌邊,瑾言手裏拿了一件南華傾的薄袍,輕輕抖開,直接蓋在了沈畫的肩頭。
燈燭昏黃,閉目沉睡,卻遮掩不住沈畫透在眉間的疲憊,瑾言輕聲歎了口氣,不知為什麽,看著他這樣守在自己的身邊,竟覺得心頭有些悶悶的。
轉身,正欲回到床榻上等著沈畫醒來,瑾言卻聽得身後有動靜,扭頭一看,卻沒想剛剛為其蓋好外袍,他就醒了。
坐起身來,沈畫揉了揉眼,抬頭一看竟是瑾言立在麵前,忙站起身來,有些緊張地上前將她扶著:“你怎麽起來了?快,我扶你回去躺好。”
反手輕輕拉了一下沈畫的衣袖,瑾言柔柔一笑:“我沒事兒,幾乎睡了一整天,身子已經恢複了許多。”
“那怎麽行,雖然你脈相平穩,但畢竟剛剛經曆了那樣的情況,還是小心為好。而且這山裏入夜之後寒氣驟起,你衣衫單薄就在屋裏走來走去的,受涼了就不好了。”
沈畫絮絮叨叨的,言語雖然細碎,但一字一句都透著貼心的意味,瑾言聽在耳裏,莫名地心裏十分感動,眼底淚意湧起,竟是有種想哭的衝動。
從昨夜跳水救自己,到今天,在自己最虛弱,最無助,最需要關心的時候,一直都是沈畫陪伴在身邊,無微不至,細致周到,自己何其幸運能夠得到他的庇護!
“怎麽哭了?”
沈畫見莫瑾言雙眸中有著點點水氣,反射著燈燭的光芒,更顯晶亮澄澈:“可是身子不舒服?快,坐下我為你把脈!”
淚水滴落,瑾言卻笑了,搖搖頭:“不是,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
“沒事兒那你為什麽這樣?”
沈畫卻還不放心,看到瑾言落淚如珠,伸手就用拇指為她拭去了眼淚:“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低聲勸著莫瑾言,沈畫心一酸,順勢便將她輕輕擁入了懷中。
淡淡的藥香鑽入鼻息,瑾言被沈畫輕擁著,略愣了一愣,待反應過來,卻聽得他在耳邊輕聲道:“別動,聽我說。”
處於本能,瑾言想要推開沈畫,可處於對這位相交多年朋友的信任,瑾言又忍住了沒動,任由他這樣將自己擁在了懷中。
“瑾言......”
沈畫的聲音帶著幾分低啞,更有一絲迷蒙的意味,而這,也幾乎是他第一次喚出了莫瑾言的閨名。
感覺得出沈畫很緊張,瑾言卻相信他不會是對自己起了任何越矩之心,所以語氣平靜而沉穩地道:“你說,我不動就是。”
“待你情況穩妥之後,我便會再次啟程,開始遊曆行醫。”沈畫說到此,頓了頓:“我知道,你和南華傾的緣分極深,他也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但是,如果有一天,他辜負了你,你就送一封信到青蘆,哪怕是天涯海角,我收到消息後,都會趕回來,回到你的身邊,陪著你的。”
說完,沈畫又輕輕地抱了懷中人兒一下,然後才退後一步,低首,閉上眼,輕輕落下了一個吻在莫瑾言的額頭。
借著幽暗的燭光,沈畫睜眼看著莫瑾言,一息、兩息、三息.....仿佛是訣別,目光中的溫柔漸漸褪去,取而代之,是一抹令人心疼的落寞。
隻呆呆地看著沈畫轉身而去,瑾言的腦子裏卻還殘留著最後他留給自己的眼神,與自己第一次和他相遇的那個夜晚幾乎一模一樣,那神情,猶如一株千年不曾枯萎的清蓮,哪怕再炙熱的火焰,也溫暖不了他這份孤寂。
始終,自己還是欠他一份永遠都還不清的情吧!
這樣一想,瑾言也隻能將眼淚吞回肚子裏,接受沈畫將會遠離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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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事兒,雙更不了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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