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們之前一直逼梔梔給裴晚捐骨髓?
南知意睜著一雙清淩淩的鹿眸靜靜看他,戒備讓瞳仁一度蜷成點。
她雙手束著,“你生氣了?”
“因為我說不喜歡你?”
“可是哥哥,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哥哥呀。”
裴西洲身形高峻,籠罩在燈下,氣勢如風飆漲,他沒回答南知意的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盯著她。
他不說話南知意反而膽怯。
絲絲寸寸的打量讓她神經高度緊張。
“你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
裴西洲在她身側落座,語調幾多失落,俊目勾勒著她。
“……”
南知意更不知道說什麽。
那句話本就是為了挑釁他說的,本以為他會很憤怒,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寥落。
捏著手心,努力忽略內心的那股難受。
“那你鬆開我?”
“我覺得這樣不好。”
“別動。”
裴西洲長指捏了下鼻梁,自深瞳內倒湧出來的疲憊灑落到空氣中。
他睨著她,似是不知該拿她怎麽辦。
“梔梔,你想搬出西風館是不是?”他突兀問了句。
“可以嗎?”
南知意鹿眸瞬間變得亮晶晶。
“可以。”
“明天我讓周秦帶你去看看院子。”
“我可以拒絕嗎?”
“不可以。”裴西洲伸手,將她手腕上的領帶解開,斜睨她一眼,“除非你想一直住在西風館。”
“院子完全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有什麽要添置的盡管跟周秦開口。”
領帶解開,絲綢的質感從肌膚上滑蹭而過。
南知意心頭也掠過一股喜悅。
裴西洲什麽意思,願意讓自己搬離西風館,代表著他願意結束這段關係,回歸到之前的兄妹關係嗎?
但是雀躍隻在心頭浮現一秒,不等她開口詢問,裴西洲就似洞悉她的想法。
“結束關係絕不可能。”
裴西洲眼底潮湧出濃濃疲憊,目光卻依舊犀利攝人,“在我們關係公開之前,你最好和我保持距離。”
“梔子,我不希望你背負任何流言蜚語。”
南知意雀躍的心情頃刻間跌至穀底,連嘴角弧度都拉直幾分,幾分訕訕的看著男人。
“暫時不喜歡我沒關係,一輩子那麽長,你怎麽知道未來不會喜歡?”
啊?
這麽自信的嗎?
南知意傻眼。
雖然她一顆芳心的確在逐漸陷落,但絕不能被發現。
“如果喜歡能培養,那豈不是所有人都會相愛?”她故意反駁。
然後小巧耳垂落入粗糲的指腹。
深瞳內蟄伏的風暴欲來,“你確定要惹怒我?”
南知意不說了,然後把他的手指拉下來,“你怎麽會去婚紗店?”
“寧溪姐通知你?”
“嗯。”
“你真的要和寧溪姐分手?可是你們也是多年感情了,我記得你和寧溪姐比我和陸硯在一起時間還長。”
“這不是你要在意的問題。”
裴西洲顯然不樂意多談。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叩門聲。
管家的聲音不疾不徐的響起,“少爺,夫人過來了。”
裴母?
南知意全身神經都繃緊了,瞬間從**彈起來,並且慌亂的去推裴西洲。
“你先出去。”
“我一會出去。”
睨著她臉上的慌張,裴西洲危險的眯了眯眼,“這麽怕關係暴露?”
南知意的心都快從喉嚨蹦出來了,臉皺成一團。
“是。”
“哥,你不是我,不懂。”
裴西洲哼笑一聲,轉身從容離開。
直到門板闔上,南知意高懸的那顆心才落回原地。
身子緊貼門板,客廳裏裴母熟悉的聲音穿透力十足的傳來。
“西洲,你打算和寧溪分手?”
刹那間,南知意鬆弛的神經又跟著繃緊。
“的確有這個打算。”
裴西洲的聲音沉穩有力。
“我不同意!”
“你和寧溪不是已經發生關係了嗎?我後來和她聊天,說你們那天沒做措施,說不定現在她肚子裏已經有你的孩子,你年紀不算小了,早就該結婚。”
“和寧溪分手,你上哪兒找這麽好的女朋友?”
“不但我對寧溪十分滿意,就連你父親也屬意寧家聯姻,前兩天你父親和寧溪的父親碰麵,兩人已經商量好了一個項目合作,你突然要分手,讓我們怎麽給寧家交代?”
南知意聽到這裏,脊背驀地起了一層栗。
那股如影隨形的危機感再度出現。
其實在裴西洲第一次吻她並且坦誠心跡的時候,她就想過這個問題,她和裴西洲根本沒有未來。
所以她才會在一開始的時候那樣抗拒。
“裴氏現在不需要寧家來錦上添花。”
裴西洲的聲線涼淡。
“這麽說來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寧溪分手了?為什麽呢?”裴母銳利的目光落定在裴西洲身上。
對這個兒子,她一向是驕傲的,但是也正是因為兒子過分優秀,從小和她的感情並沒有那麽親厚。
他氣質過分疏淡,不如裴東城和她的感情好。
“不喜歡。”
“不喜歡你會和她戀愛這麽多年,現在整個北城都知道寧溪是你的人,她陪在你身邊生生耽擱這麽多年,你怎麽能不對她負責?”
“西洲,你從小到大從未讓媽操心過,這一次是怎麽了,竟然做出這樣離譜的決定……難道你在外麵有其他女人了?”
裴母說到這裏,目光驀地一定,落在他襯衫外一抹紅印上,定睛一看,那不是指甲掐的嗎?
裴母臉色大變。
聯想剛才裴西洲下樓時候的那個眼神,似有忌憚的撇了一眼二樓主臥室。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朝著二樓而去。
“幹什麽?”
裴西洲皺眉,健步上前,攔住裴母的去路。
裴母卻像窺見什麽秘密一般,“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難道你真的藏了女人在家裏?”
“沒有。”
裴西洲想到南知意緊張的樣子,擰緊的長眉驟然鬆開,一派從容的鬆了鬆襯衣領口,將裏麵的指甲痕跡暴露出來,才慢條斯理的道:“這些指甲痕是寧溪留下的。”
“真的?”
裴母狐疑。
不待裴西洲回答,裴母卻徑直揮開他的手臂,然後飛快的拾階而上。
南知意胸膛好似揣著一隻小鼓,心跳快的要蹦出嗓子眼。
在裴母腳步聲漸近的時候,鼓足勇氣驀地打開了房門。
這個刹那,她甚至做好一切心理準備,坦誠一切,並且和裴西洲一起迎接暴風雨。
但是這股勇氣在看到裴母詫異目光的時候,頃刻間消散了個幹淨。
睫毛顫顫的垂下,甚至不敢直視裴母的眼。
“蘇阿姨。”
“梔梔?”
“你怎麽在這裏?”
裴母見到南知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捐骨髓,反而把裴西洲金屋藏嬌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她陪寧溪一起去試過禮服,我見到她順便帶回家,一會吃過飯打算送她離開。”
裴母鬆口氣,越過南知意,徑直朝著幾個房間找了找,在確定沒有任何女人在之後,才狐疑的道:“竟然真的沒有其他女人?”
“西洲,你跟媽說實話,和寧溪分手真的不是因為其他女人?”
南知意聽到這裏,緊張的捏緊手心。
目光下意識的去看裴西洲。
裴西洲麵對裴母的質問倒是從容不迫,“沒有。”
一雙深瞳意味深長的撇了眼南知意。
南知意被看的脊背緊繃。
喉嚨鼓了鼓,下意識的加了一句,“我來的時候沒見到其他女人。”
“真的?”
裴母仍是懷疑。
南知意的目光卻突然落在裴母微微凹陷的蘋果肌處,眉心驀地擰緊,“蘇阿姨,你……你的胃最近怎麽樣。”
“我留下的藥膳最好還是堅持吃一下。”
裴母聽到這裏就莫名煩躁,“現在晚晚病的這麽厲害,我哪裏有心思弄這些?”
“況且你的方子有用的話,我的胃病怎麽拖這麽長時間還沒好?”
“行了,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趕快把骨髓捐出來。”
說了沒兩句,話題又轉到捐髓上,這多少讓南知意難過。
“讓梔梔捐骨髓?”
裴西洲驀地擰緊眉心,詢問的目光下意識看向南知意。
南知意脊背頃刻間滲出密密冷汗。
而裴西洲的眼神也在頃刻間冷沉下來,看向裴母問,“這件事我怎麽不知道?”
冷笑從喉管溢出來,“這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非要讓梔梔給她捐骨髓?”
話說成這樣裴母可不願意了。
“西洲,你這話什麽意思?”
“梔梔是家裏人,晚晚生病抽一下她的骨髓怎麽了?難道你沒看到新聞上那麽多給親屬捐骨髓的故事嗎?”
“捐骨髓難道不傷身體?”
裴西洲反問,“新聞報道上的事例是因為他們沒資金沒能力找到骨髓,所以才用親人的。”
“可梔梔和裴晚算哪門子的血親?他們壓根沒有血緣關係。”
裴母被裴西洲強烈的反對給弄的情緒激烈。
“這種事當然是求近不求遠,梔梔知根知底,自然用她的最好,至於其他人的,誰知道那些人身上有沒有什麽病?要是傳染給晚晚了可怎麽是好?”
裴母關心則亂,失了方寸。
“胡鬧!”
“骨髓隻有符合標準才能被用來捐獻,哪怕是其他人的,隻要配型能成功就能用。”
裴西洲眼底猝起風暴,“你們之前一直在逼梔梔給裴晚捐獻骨髓?”
刹那間,他回國第一天見小丫頭,她鹿眸瑩著淚光的模樣撞入眼簾。
她那時候說什麽來著“哥哥,我就知道全世界你對我最好”“全世界都拋棄我,哥哥你不會的是吧?”
裴西洲深瞳內風暴徊還!
“她父親害得晚晚在外麵受苦二十多年,難道她不該代替南通海來贖罪?”
“荒謬!”
南知意旁聽著母子倆的爭執,心頭百味雜陳。
她一直苦心遮掩的事情到底還是曝光了,但和她想象的不同,裴西洲在得知家人刁難她的時候,竟然選擇挺身而出庇護他。
可他對她的庇護,並非是哥哥對妹妹,而是男人對女人。
“我會盡快讓紀澤清全世界範圍找骨髓,梔梔的骨髓不捐。”
“裴西洲,晚晚和知意都是你妹妹,你為什麽不維護你的親妹妹,反而這樣偏向知意?”
隨著裴母的質問,南知意羞恥的臉頰泛上紅暈。
“因為這件事不是非此即彼,既然有兩全之法,為什麽一定要傷害梔梔?”
裴母自知爭辯不過裴西洲,臉色終於變了,也說出了內心真實的想法。
朝南知意斜睨過來的一眼摻雜濃濃的恨意。
“為什麽傷害她?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因為我要替晚晚報複,憑什麽她在裴家過了二十多年順風順水的日子,我的晚晚卻要在南家受苦受難?”
“這不公平。”
“她就得贖罪,才能消解我這口心頭惡氣!”
看著這張她喊了二十多年母親的臉,以往滿是慈愛和溫柔的眼睛裏麵此刻卻隻剩下冷冰冰的仇恨。
那抹恨就像冷箭猝不及防的紮穿了她的心髒。
南知意忍不住踉蹌一步。
呼吸凝在嗓子眼裏,遍布密密麻麻的刺痛。
下一秒,脊背被寬厚溫暖的大掌穩住,她也跟著撞入裴西洲暗潮澎湃的潭底。
“哥……”
滿腔酸澀中,她下意識短促的叫了聲。
裴西洲深瞳內蟄伏著一片暗流沉沉的深海。
“別怕。”
他目光中始終如一的溫柔和寵溺,就像一道道光箭,穿透心扉,給冷透的心帶來一絲絲救贖般的溫暖。
“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南知意長睫眨了眨,對裴西洲加固了幾分的心牆在頃刻間鬆動幾分,似有什麽東西在無聲中坍塌。
心跳如鼓,一聲聲傾訴著對他的怦然。
“你陪在她身邊幹什麽?”
裴母仇恨的目光傳來,“她已經不是你的親妹妹了,就當這二十年付諸東流,隻是讓她給晚晚捐個骨髓,她就推三阻四,心裏根本沒我這個媽媽!”
裴母還想繼續說。
聲音卻被裴西洲打斷。
“夠了。”
“周秦,天色晚了,送夫人回裴家老宅。”
裴母瞬間看向裴西洲,“你到現在還這樣護著她?你可知道她做了什麽?”
南知意的心頃刻間懸起!
她辛辛苦苦守護了這麽久的秘密,難道就要在此刻曝光嗎?
七上八下的忐忑中,耳畔落下裴西洲沉洌喑啞的嗓音,“她無論做什麽,都隻是想自保。”
這句話讓南知意眼角漸漸泛酸,忍不住仰起頭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