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5194滿林紅葉盡染霜
5 194滿林紅葉盡染霜
和兮辭世的那一日是雍正九年十月初三,再過七天就是她十八歲的生辰,但是她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了,皇後的喪期應該是七七四十九日,從九月初八開始,應該到十月二十七日,卻因為和兮在這期間喪生,不得不提前將棺木送去地靈安置。
緊接著便是操辦和兮的喪事,多爾濟世子想要將公主帶回內蒙安葬,胤禛堅決不許,為此科爾沁郡王覺得大清有些欺人太甚,因為當年公主與額駙成婚之時是在京城操辦的,而現在公主作為科爾沁的兒媳,為何不安葬在內蒙,而且很明顯胤禛要以公主的身份為和兮下葬,而是科爾沁王妃的身份下葬,加上當年和妃辭世之時,沒有喪禮,沒有追封,因為傳說化為月光而離去,連屍首都沒有。
科爾沁郡王覺得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們內蒙如花似玉的郡王死在你們紫禁城內,親人們連最後一麵都沒有看到,如今我們科爾沁的兒媳又死在紫禁城內,為何還不讓我們帶回去安葬呢?她已經我們科爾沁的兒媳了,理應安葬在科爾沁才對。
那日弘曆急匆匆地衝入了養心殿,聽聞與胤禛吵了一架,但是胤禛沒有責罰他,反倒經和兮喪事交給他辦理,故此與科爾沁交涉的事情也是交給弘曆去做的,不知道弘曆用了什麽樣的方法總之就是這件事兒給擺平了,公主安葬在京城,沒有回科爾沁去。
而我被弘曆那一推從台階上滾了下來,好在那台階不是很高,不然我的老命就保不住了,不過還是傷得不清,不知道是哪根骨頭給錯位了,有那麽幾日一直都起不了身子,好在沒得大礙,若是讓我與裕嬪那一般再也站不起來了,那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弘曆忙著為皇後送葬,忙著為和兮準備後事,沒得時間過來看我,便讓苼瑤與采和入宮侍疾,而可嫻因為皇後的事情也是傷心過度,臥病在場,思妍呢?六月份時生下了一個女嬰,這是弘曆的第一個女兒,卻因為這段時日,弘曆不在府中,她憂慮成疾,沒有好好地護理好身子,故此嬰兒一直身子不好,她自身生產之後也大不如從前,就在和兮辭世的第七天,女嬰也一命嗚呼了,眼下也是傷心臥病之中。
弘曆更為操勞,宮中府中都是事兒,卻不得不顧及著府中的事兒,也許別人都不明白他的心,但是我明白,和兮的死對於他而言肯定是一個慘重的打擊,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給予他安慰。
苼瑤端著藥到了床邊要喂我喝,我忙著擺手,這段時日,宮中繼而連三的出現喪事,也是心力交瘁的,提不精神來,喚碧痕道:“給本宮請啟祥宮的齊妃娘娘來。”
碧痕奉命而去,苼瑤道:“額娘,您也不要太傷心了,四妹妹的喪事,爺辦得很好的,讓四妹妹風光大葬了,皇阿瑪還命人專門為四妹妹修葺了公主墳,咱們家的四公主回來了,以後再不走了。”
她與四公主之間自然沒得多少交集的,隻是單純的將和兮當成皇家姐妹看待,我也不能告訴她,隻是任憑她說吧,我問道:“思妍如何了?”
“額娘,隻管放心吧,兒媳會照顧好妹妹的,隻是喪女之痛自是沒得旁人能夠代替,好在妹妹的身子還算是康健,太醫說隻需好好休息,便會好的,令人操心的是可嫻妹妹,從前那麽是一個天真燦漫的格格,如今愣是沉默不語了,她自幼額娘便去世得早,多虧皇額娘照顧撫養成人,如今皇額娘辭世,她自然如同喪母,很是憔悴。”
“府中出了這麽多的事兒,便不必在本宮跟前伺候了,本宮沒得大礙的,回府去吧!”我淡淡命令道,她也並未強求,隻是說回府看看再回來,不久之後齊妃便帶著澤類過來看我了。
澤類隻怕有幾日沒見我了,很是想念,也不顧我有傷在身,忙著往我懷中撲過來,差一點又把我給弄傷了,齊妃忙著把他給扯了回來,澤類關懷地問道:“娘娘,您怎麽啦,為何要躺在**?”
齊妃癡癡地笑了兩聲道:“你家娘娘偷懶,不想起唄。”我看她氣色還好,完全沒得我這般憂心忡忡,歪在床榻上道:“皇後娘娘也就罷了,怎麽和惠公主也不心疼心疼?這孩子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齊妃不以為然地說道:“我這是看開了,人活著都是受苦受累的,離開這個塵世才是真正的解脫,既然公主解脫了,該為她高興才對,何來心疼這一說呢?”
我吩咐碧痕帶著澤類出去玩,我想著與齊妃單獨說幾句,待澤類離去之後便說道:“如今,皇後沒了,這宮中六宮無主,隻怕安定不了,你可一定要澤類看護好,千萬不要給人害了,永壽宮的那位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了,如今連幾歲的孩子都能下手,本宮一想起福沛慘死的那一刻,便是噩夢連連啊,多好的孩子啊?”
“哎,自己的孩子被人害了,自然也就是顧不上別人的孩子了,淑貴妃不是個衝動的人,那日茱萸公主不過是給人推了一下,便就大動幹戈,這不過都給人逼出來的罷了,當年六阿哥不也是如此喪生的麽?誰的心中沒得幾分恨意呢?你是沒有活生生的孩子給人害了過,故此理會不到那種滋味,我倒是不覺如何,如今我若是見到了茱萸公主,也恨不得活活掐死她。”
齊妃說著說著就是咯咯地笑了起來,就如同深夜裏的烏鴉啼叫一般,也許吧,因為我的孩子是胎死腹中,我能夠有心去害人家腹中的骨肉,卻害不了生下來的肉生生的皇子公主。
“我從前總是傷心自己沒得個親骨肉,如今我倒是慶幸了,因為一輩子沒得個親骨肉,故此沒有承受這些喪子喪女的痛苦,皇後多麽沉穩的人啊,多麽能忍辱負重啊,可是福沛一沒了,就能做出那種事兒來,多麽慘烈啊?”我感歎道,身子很是沉重難受,而覺得最為難受的還是心啊?
為皇後的死難過,也和兮的死而傷心,但是更為難受的還是為弘曆,這段時日好似發生的一切事宜都是為了打擊弘曆的,皇後死了,那淑貴妃就沒得牽絆了,我與弘曆的處境便更為難為了,和兮死了,那弘曆的心還不得疼死啊?
“話說這孩子到底是誰啊?”齊妃便與我說著話,邊看著澤類與碧痕在玩九連環,“看著他,我總是能夠想起我的弘時來,你看看他的模樣,與弘時小時候是不是很相似啊?我偶爾看著他都快迷失了眼睛,你知道麽?”
齊妃說著說著便有些癡迷了,是啊,我也是越來越像的,齊妃又問我道:“為何他要喚我為祖母呢?他這樣一喚,我總感覺他是弘時的孩子,你當初說得沒錯啊,我該催著弘時為我生下個孫子,這樣即便我的弘時不在了,我也可以有個寄托啊。”
我哪裏敢說實話,見齊妃如此疼愛他,我也就放心了,我付之一笑道:“因為他母親比較年輕,他見了我就想著喚我為祖母,我這人哪裏肯啊……他叫你祖母,你就應唄!反正他是孤兒,你也算是個孤家寡人,就算相互做個伴吧!”
很明顯我將澤類放到她的身邊之後她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多了,閑聊了一夥兒,外邊傳來通告聲道:“皇上駕到……”這段時間他也是心力交瘁的,脾氣也暴躁了許多,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齊妃聽說他來了,忙著要起身離去,我忙攔住道:“你這夥子出去,豈不是剛好撞了正著,何苦呢?既然要活著,便好好地活著,你見了他不痛快,他見了你未必痛快?何苦來呢?”
我試圖起身出去迎接,卻無奈身子疼痛,動作慢,不等起來,胤禛已經進來,擺手道:“你有傷在身,便不必起身了,朕特意來看看你……”如今這幅場景比起前段時日是好得多了。
“臣妾恭請皇上聖安……”齊妃略略施禮,胤禛命她起身道:“齊妃,咱們好些時候沒見過了,還好麽?”
齊妃回答道:“難為皇上還惦記著,臣妾一切都好,謝皇上關懷。”隻怕從雍正五年弘時喪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不曾見過了,如今算算有四年時間了。
這個時候澤類不知道從哪裏跑進來抱著齊妃的腿道:“祖母,陪我去玩……”我也沒料到澤類會當著胤禛的麵這麽喚齊妃,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齊妃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孩子胡叫的。”
胤禛卻並未動氣招手讓澤類到他的身邊去,仔細端詳用手托起澤類的下顎道:“你為何喚她為祖母啊?”我忙著跟澤類使眼色,去不知道他是否能夠體會得道,齊妃忙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錯,臣妾老年淒慘,隻想有個孩子在身邊養著,故此才讓他如此喚的,請皇上責罰。”
說著便是眼淚婆娑,澤類好似有些害怕胤禛,輕輕的退了一步朝齊妃身後躲一躲,胤禛起身想著再問個究竟,澤類更是害怕,忙著躲到了我的身邊,我看著胤禛的眼神,感覺渾濁不清,的確可怕,猜不中他在想些什麽?
齊妃更是雙腿顫抖,胤禛伸手似乎想要將澤類喚到身邊去,澤類卻一味的朝我身邊躲,我不知道胤禛的用意也有些害怕,便輕輕喚了一聲:“皇上……”嬌嗔道:“皇上是來看臣妾的,還是來看這孩子的?”
胤禛這才回神道:“朕隻是瞧他的模樣覺得似曾相似……熹貴妃有傷在身,齊妃就不要帶個孩子來叨擾了。”齊妃便趁勢帶著澤類告退了,嚇了我一大跳,幸虧沒看出什麽眉目來。
胤禛關懷地問候我的身體狀況,我也是殷勤備至地問候他近期如何,因為身體的緣故也無法近身伺候,請求他原諒之類的話,胤禛提到了和兮很是心痛與惋惜道:“朕明知道她身子不好,還讓她去跪靈,準是跪得太累了,到了養心殿的時候便摔倒在朕的麵前,雙眼睜得大大地看著朕,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朕就這般眼睜睜地看著她……看著她離開朕……”
提起和兮我自然也是傷心不已的,沒說上幾句話,便是淚流滿麵的,胤禛寬慰我道:“哎,朕說這些倒不是為了勾你的眼淚,還是弘曆說得對啊,朕就是把她抱上三天三夜,她也不會回來了,和兮才十八歲啊,多好的年紀啊?”
正感歎著,外邊傳來鈴鐺叮當作響的聲音,像及了和兮從前佩戴的那一串,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和兮已經不佩戴鈴鐺了,胤禛心中自然也是緬懷不已,想著出去看看外頭到底是何人來了?
卻聽外邊采和的聲音道:“額娘……”說著便從外間進來了,隻見她一身淡青色素裝,手中拿著幾束鮮紅的楓葉,倒是襯著她身子窈窕,麵容俏麗,看著很是舒坦。
見了胤禛也在,不由一愣,忙著跪地請安道:“兒媳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萬福金安!”又朝我道:“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胤禛擺手命她起身道:“你身上佩戴著鈴鐺麽?”
采和起身稟告道:“皇阿瑪恕罪,並非是兒媳存心佩戴的,隻是今兒奉命去香山采楓葉時,在香山頂上的祈福樹上掉下來的,剛好落在兒媳的手中,故此帶了回來。”
此時還算是皇後的喪期,故此還需要守喪,這鈴鐺能夠發出聲音來,也算是一種樂器,故此是大忌的,胤禛聽她如此說便未怪罪,伸手道:“拿來給朕看看……”,采和便將鈴鐺畢恭畢敬交給胤禛的手中,正是和兮平常佩戴的那一串,看了不由感觸頗多,我知道弘曆與和兮在香山初見,那滿林紅葉就隻怕都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見采和手中拿著鮮紅的楓葉,想必是弘曆吩咐的,怕胤禛看出端倪來,忙道:“皇上,臣妾知道和兮向來喜歡楓葉,故此特意命采和去香山采些楓葉來祭奠公主亡靈。”
胤禛不答我的話,隻是自顧自地說道:“今生無望,寄予來生”,隻見胤禛仔細端詳著鈴鐺魚鱗上的字,我一聽便是知道這是和兮些的話,跟明白其中的含義,她與弘曆自然是今生無望了,隻能指望著來生了。
我忙著命采和先行退下,不要在這裏叨擾胤禛了,免得胤禛發怒了,也要殃及到她的身上,撐著身子起來,走到胤禛的麵前問道:“皇上,您在說什麽?”
胤禛收起鈴鐺道:“多年前,朕曾經問過和兮,長大之後要想要嫁給一個什麽樣的夫君,和兮說,想要嫁給一個願意與她同生共死,永遠相伴的夫君,想要這個夫君能夠離我們近一些,這樣她既能與夫君在一起,也能永遠地與我們在一起,是朕不好,不該將她遠嫁蒙古,真不該讓她離開京,她總是那麽的孝順,一定是不想違背朕的意願,故此沒有說出心中的不悅,該朕不好啊?朕一心想著和妃,竟然把對她的承諾給忘記了,她出閣的那一刻一定在心中怪罪朕,故此才會在出閣的前夕寫出這樣的字來,還將朕送給她的鈴鐺掛在香山的祈福樹上。”
胤禛如此想,也算是好的,她若是知道和兮與弘曆的那段關係,他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今生無望,寄予來生。”我默念了一句,胤禛將鈴鐺放在我的手中,那些璀璨的魚鱗之上用刀刻著字眼上麵寫著:“今生無望,寄予來生,信女和兮,雍正七年十二月十二日,白雪紛飛日,落淚離京時。”
看著不由想到了一個場景,就是在一個白雪紛飛的日子裏,和兮陪著火紅的火狐皮膚踏雪到了香山的頂上,含著淚花,在她最喜歡的鈴鐺之上刻上了這些字眼,想著遠離京師之後可以忘記過去的一切,可有一個新的開始。
“香山的紅葉很美的,十月天裏,清晨之時,空中霧靄朦朧,滿林紅葉盡染霜,宛如仙境啊,胤祥、和兮、還有朕都是在十月天裏出生的,都是在這楓葉紅豔豔之時出生的。”
我這才想起來,十月一日是胤祥的生日,隻怪我沒有陪同他過過生日,而又在皇後的喪期,故此沒有想起來,若是老天爺再多給我一些時間,許是我們能夠一起度過一個生日的。
“如今,胤祥不在了,和兮也不在了,此後,朕的壽辰也隻能一人度過了。”胤禛說著那般傷感,我卻想著,為何胤祥與和兮都是進入養心殿後便再沒有出來,在養心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皇上珍重……”我淡淡地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了陰險的緣故,進入感覺心中極其難受,在難以支撐了,本想著俯身,卻不料一下子跌倒了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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