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撥開迷霧:另一個人,是她
從宮裏議事回來,昭華第一時間找到了寄留。
寄留似乎早等著她來問,幾乎是第一時間便和盤托出了。
“主子在苗疆時,聖姑和慈真大師確實是給他解寒火二毒,可因為兩症催壓,隻能緩緩而治,大師說,至少也需十年才能徹底將毒素清除。主子不肯滯留,逼著兩位采取了非常之法將二毒催除,令自己體魄回到全盛狀態。可如此做的後果便是主子的壽命大大縮減,身子也會一年不如一年……”
寄留握緊手中刀鞘,艱難地將話說出口。
“自打回西北,第一年裏,主子身手矯健盛於昔年。”
“第二年,他仍勇冠三軍。可私底下練功刻苦百倍。”
“第三年,主子開始減少在人前練槍……隻有我與歸佑知曉,他的手……幾乎已經提不動紅纓槍了。”
“這些話,主子不許我們透露給任何人知曉,尤其……是您。”
他的眼眶早已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
“殿下,您快成婚了,有些話寄留本不該對您說的。可主子已念了您三年。”
他雙膝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膝蓋與地麵的碰撞聲,在這寂靜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他抬頭望向女子,聲音顫抖而哽咽:“請……請您,盡快前往西北,見主子最後一麵吧,他真的時日無多了……”
這句話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每一個字都承載著他無盡的痛苦與哀求。
昭華不知道寄留是何時離開的。
她看著殘缺的月牙,從公主府廊簷的轉角爬上了樹梢,又懸於蒼茫的穹頂,最後落下,隱入層雲。
她動了動發麻的指節,僵硬和疼痛令她恍然回神。
“艾艾,我問你。九陰火毒除了苗疆人,其他人會有嗎?”
艾艾陪著她從夜晚坐到天明,聞言篤定地搖頭,“沒有。”
“整個苗疆中,除了聖女聖姑外,就連之前的大長老都不知此毒。”
她能知曉此毒的存在和煉製,還是因為她聖姑之女的身份。
“是嗎?”昭華輕輕端起已經涼掉的茶盞,指尖輕觸冰涼的瓷壁,“那霍轍是怎麽染上火毒的。”
據寄留透露,霍轍是在染寒症的時候同時得了火毒的。
當時的定北王查遍了整個西北都不知此毒何來,甚至連下藥的人都不知道是誰。
艾艾也覺得十分奇怪,“按理說此毒絕不可能流傳在外的。目前我知曉的,整個天下也隻有定北王一人而已。”
昭華覺得自己好像行走在一團白茫茫迷霧之中,怎麽奮力地走都是徒勞。
她抬手,將一整盞茶飲盡。
“茶涼了……”艾艾正想阻止,便見她已經飲盡,不由兀自怔愣了好久,隨後悵然若失輕聲念叨了一句。
“你說什麽?”
昭華放下茶盞,突兀又尖銳地問了她這麽一句。
艾艾自覺失言,自責著開口,“我說,要是有其他人得過這毒,或許還可以順藤摸瓜地查呀。可是我托了好多人問,都再沒有了。”
要是有,肯定也被主人想方設法抓來了。
明明自家主人已經不求其他,隻求定北王活著了,可偏偏王爺短命,真真是命運弄人。
晨風料峭,穿堂繞廊而來,撩動樹梢殘葉簌簌。
幽靜的廊簷下,昭華的聲音放大清晰了許多。
“不,還有一個人。”
昭華眸光驟亮,語氣篤定。
“除霍轍之外,還有一人中過此毒。”
“誰?!”艾艾震驚。
昭華沒說話,隻覺得那團迷蒙不清霧氣擋住的路,有了隱約的輪廓。
天底下,她知曉的,中過九陰火毒的,有兩人。
一個是霍轍。
另一個……
是她。
前世的她。
當時她為皇後養女,黎姝為一己私欲不惜給她下藥,以致她病弱一生。
而那藥,就是九陰火毒之源。
可重生過後的這一世,太後和黎姝也不遺餘力地在給她下毒,卻都是一些宮廷禁藥,與九陰之毒,沾不了一點邊。
不可否認的是,前世的黎姝必定是拿到了九陰之毒,以此可以判定,起碼在給她下毒之前,苗疆人應該是將當時的黎姝視作小聖女或者正在驗證她是苗疆聖女。
“艾艾,我記得你很早之前就告訴我,你很確定黎姝不是苗疆人。你是否還記得,你是何時驗證此事?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查到黎姝身上。”
艾艾對此事印象倒是深刻,“就在殿下初次入京前三月。我的線人得到消息,當時還是章嬪的黎姝正是從渝州而來,所以我才去取了她的血。”
時間竟然隔得這麽近?
而當時的她,尚且還在渝州江津杏花村。
理智告訴昭華,大邕所發生的與前世軌跡截然不同的變化,與她和霍轍有關。
比如袁太後之死,皇室中人不同的走向,這些大多是受她影響。
老定北王霍鈞活著退位,則與霍轍有關。
那麽在他和霍轍都沒來到京城之前,京中任何事情不受影響,應該按著原來的軌跡延伸下去才對。
黎姝被艾艾取血之事,就不該提前那麽早出現。
除非……
有人提前插手,誘導苗疆人發現黎姝的存在,而黎姝則在不清楚任何狀況的情形下被取血,提前被苗疆踢出局!
這個人,是霍轍。
他很早就開始在布局了。
她一直以來,可能都忽視了一些事情……
她和霍轍,為何可以雙雙重生?
他們重生的時間,是否有先後?
既然連重生這種事情都能發生,是不是其他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許都能出現?
比如,本該因為黎姝身份暴露而消失的九陰火毒,詭異地在霍轍中毒箭的時候進入了他體內。
而箭羽上的毒藥,卻並非其源。
“艾艾,修書一封回苗疆。讓聖姑聖女查一查,永豐九年之前,九陰之毒,是否流落於苗疆之外。或者,苗疆是否有其他隱世之人知曉毒藥秘方。”
艾艾麵色凝重,“苗疆人雖然不多,可時間跨度太大,要如此細查,隻怕要些時間。”
“你隻告訴她們,盡快。”
艾艾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重重點頭,“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