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昭華被抓
柳成蔭起身,歉意中帶著意氣風發地對他說:“實在愧對賢弟,刺史相邀不敢推辭,後日換兄長宴請你。”
“章甄”見他一介商賈便有如此大的排場,眼裏噙滿了驚羨,恭敬又略帶討好地送他離開。
“公子將這些事都與他說了,若是他心懷不軌將此事傳出去……”
上了岸來的柳成蔭在自家小廝的簇擁下,自顧自地坐上馬車回府了。
哪有什麽刺史相邀,不過是為了刺激一下章甄罷了。
柳成蔭搖著扇子,頗為自得,“這麽多年了,也不是沒人知道,可他們就算知道,傳得出去嗎?”
“可他未曾答應公子。”
“章甄若真是立時就應下來,本公子才要擔驚受怕。他雖然不受寵,可到底出身大商之家,若半點見識和規避風險的意識都沒有,才叫人覺得奇怪。”柳成蔭心情很好地說道:“我一直心存疑慮,如今見他這樣,這顆心才算定下來了。”
下屬很是驚訝,“公子一直疑心他?”
“這樣的風口浪尖上,行事自然要謹慎些,何況他來頭不小。”他笑道:“如此看來,到底是天不絕我。”
“那公子,章甄的事情,可要稟報上頭?”
提到“上頭”,柳成蔭眼底笑意便冷了,“刺史越發貪婪了,我若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早晚得死。章甄的身份,絕不能叫刺史知曉。”
章甄是一把利刃,他怎麽舍得分享給官府的人。
另一頭,唐翹頗為風度地親自送了紅綃回明月清輝後才驅車離開。
臨時充當車夫的鄒靜勒馬轉身時,餘光瞥見倚靠在二樓窗邊的一抹倩影。
“殿下今日與紅綃姑娘說什麽了,她對您似乎格外上心了。”尤其是,“臨別時還囑咐您喝酒傷身。”
“我一翩翩公子,與佳人相對,自然什麽話都能說。你指的是哪一句?”輕快嗓音傳出竹簾外,都開始打趣人了,哪還有之前在船艙內心事重重的模樣。
鄒靜無言以對,可想想紅綃那不願沾染風塵的桀驁性子,又總覺得該勸點什麽。
他思來想去,訕笑道:“殿下,您是女人,想來應該不會……”
“不會什麽?”唐翹穩穩坐著,以折扇挑開側邊的紗簾往外看。
守衛果然比前幾日多了許多。
她挽回折扇,坐正身子,語氣尋常得很,“誰告訴你女子與女子不可以了?紅綃姑娘卓而不群,生得又美……”
話音未落,馬車短暫地停滯了一下,將她下麵驚天駭俗的話給堵了回去。
鄒靜表情跟見了鬼似的,“殿下……您您您……”
他可怎麽跟陛下交代啊!
這就來湖州一趟,自家殿下竟被一青樓藝曲勾了魂兒!!
鄒靜已經可以預見回京後自己的慘狀了。
俸祿……沒了。
官職……也沒了~~
“噗嗤。”
唐翹沒心沒肺地笑出了聲。
“我隨口說說罷了。”
也就鄒靜這個純良了二十多年的人會信。
鄒靜一滯,吃著風任勞任怨地給長公主殿下趕車。
“謝九哥不在,殿下便隻知道欺負我。”
他心裏委屈啊。
早知道他就和謝九換差事了。
“那要不然下次你和謝九換?”
鄒靜一喜,“真的?”
唐翹勾唇,“自然。”
鄒靜滿足極了。
他不是不願護衛殿下,隻是自個兒畢竟出身行伍,比起這樣整日當車夫的經曆來,他還是更喜歡驚險刺激的事情。
果然殿下待他還是不錯的。
正這樣想著,前頭一向暢通無阻的街巷口,這時卻站了四五個手執長矛的官兵。
見有馬車行來,為首那長臉官兵抬手,厲聲道:
“停車!”
鄒靜拉了韁繩,便聽那長臉道:“近來湖洲城有刁民為逃賦稅,不服管教打傷官兵,還私自逃逸,現已全城通緝。”
“你和車內之人,通通下來接受查檢。”
鄒靜聞言,瞬間便意識到通緝的正是張遠等人。
他心中唾棄湖州官府顛倒黑白,麵上笑意盈盈道:“官爺,我與我家公子都是近日才來的湖州城,哪裏見過什麽通緝犯啊?”
“誰知道你會不會私自窩藏通緝犯?”那長臉官兵態度很是冷硬,“不必多言,下馬!”
這官兵分明仗勢欺人!
鄒靜惱怒不已。
“小十,照做就是了。”說話間,唐翹已經下了馬車。
鄒靜也曉得此時不宜起衝突,隻得翻身下馬。
長臉抬了抬手,“搜身!”
他一驚,忙擋在自家殿下跟前。
“既是查通緝犯,為何要搜身?而且,為何隻查我們,不查旁人?”
他方才下馬時可看見旁邊幾輛馬車暢通無阻的經過了。
那人便冷笑,“近來有京中貴員入城,為確保欽差之安危,自然要細細排查。他們皆是湖州之人,自然無甚嫌疑。倒是你們……十分可疑!不得不搜身。”
唐翹兀自搖著折扇,打量著眼前這官兵。
“你可知曉本公子是何身份,就敢當街搜身?”
這幾日她在湖洲城內揮金如土,大搖大擺招搖過市,還與深得刺史重視的柳成蔭往來頗多。
正常官兵看到她都不可能會攔,更別提搜身了。
許是有官兵認得他,悄咪咪跟那長臉說了些什麽話,長臉微微有了些忌憚的意思,卻沒打算立刻放他們走。
“我今日接到檢舉,說有外州之人護衛攜帶佩刀進城。”那長臉對唐翹說道:“你,我們可以不查,但他必須搜身。”
鄒靜微微攥緊了袖口中的短劍。
他是武官,身上是允許攜帶刀具的。
隻是這個時候,他若露出自己的腰牌驗明正身,那殿下的身份隻怕也要遭人懷疑了。
正在他緊張忐忑之際,唐翹開口了。
“瞧著湖州治安這樣好,倒是叫本公子好生憋屈。”
“本公子第一次來湖州,所住十裏荷坊出了幾十條毒蛇沒人理會死活,如今上街倒因為幾個毫無關聯的通緝犯就要被搜身。”
她搖了搖頭,很是失望道:“正好過些時日湖州商宴,若見到湖州幾位大人,定然要好生詢問詢問。正好朝廷也有欽差大臣來,也省得本公子入京了。”
那長臉顯見有些慫了。
若隻是尋常客棧便罷了,可十裏荷坊居住的不是顯貴就是富商,那可是連官府都要照料一二的地方。
巡街官兵的任務裏也有確保那一帶治安的。
抓毒蛇,自然也在其列。
更別提是幾十條毒蛇。
可不知為何,他雖然怕得罪唐翹,卻還是執意要搜鄒靜的身。
唐翹心存疑慮之際,也直接讓鄒靜將那短劍亮出。
官兵驚訝詢問起,她便隻說是為了防蛇配的。
那長臉執拗了些,雖然對二人的坦誠很是欣慰,可到底還是被擼到了有司衙門去。
柳成蔭這裏是最快收到消息的。
“章甄”在這裏無親無故,被抓了自然隻能找上他去保釋。
“公子,咱們這回去救他出來,他必定更感恩戴德一些!”柳府的管事眼睛鋥亮,“屬下這就去救人。”
“慌什麽。”
柳成蔭正由幾個侍女簇擁著泡澡,他雙手搭在浴桶邊上,舒服得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
“隻是一介商戶,再有錢有什麽用?還不是別人一看不順眼就要遭罪。”
他在湖州摸爬滾打多年,深諳權勢的可貴。
“他得多待會子,多受些罪,懂得了為人的道理。”他愉悅地笑著:“才曉得本公子這份恩情的可貴。”
管事聞言,驚喜地衝他豎起了大拇指,“還是公子高招。”
另一邊,王氏別院內。
蘇荷和艾艾焦急不已地進門來,“謝大姑娘,殿下被抓了,您快去救殿下啊!”
別院內居住著的不是長公主唐翹,正是秦國公府大姑娘謝婉柔。
一聽唐翹出了差錯,她哪裏還坐得住,連忙叫外頭的護衛守好了門,讓二人將經過說清楚。
蘇荷和艾艾本在外頭幫自家殿下去藥鋪尋些藥材,驚聞此事慌得厲害。
若謝九在倒還有人可以作主,可眼下謝九又不在城中,兩人才隻好悄摸來尋她。
“衙門那地方,哪是殿下能待的啊?求大姑娘快給腰牌叫奴婢去救人。”
聽了起因經過,謝婉柔反倒放了心。
略略思索之後,她否決了二人要去救唐翹的想法。
“隻是攜帶短劍,不是什麽大問題。殿下第一時間向柳成蔭求助,顯見也是有謀劃在裏頭。我若貿然去保釋,反倒會壞了殿下的計策。”
“可殿下怎能如此受苦……”艾艾沒說話,反倒是一向穩重些的蘇荷皺了眉,不太理解謝婉柔的做法。
在她的印象裏,公主都是金尊玉貴的,怎能這樣受辱。
未免太不像話。
一向溫柔親切的謝婉柔看向蘇荷時,沉了聲,正色對她道:
“蘇荷,你既做了長公主的侍女,就該曉得咱們殿下與旁的貴女是不同的。”
“你若連她想所作為何都想不明白,回京後我會請求殿下將你調離清凝殿。”
*
夜幕四合,華燈初上。
“到底是哪個混蛋檢舉了公子你!”
鄒靜抱胸依在門邊,氣得能吞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