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狼爸
平淡的日子,如流水一般,些許的悲哀或者心悸,都不留下任何痕跡。
據說,將軍回程,又去了荒山拜祭什麽的樣子,據說,將軍也曾路過文家村,在山中停歇過後,即扭身離開,據說,將軍與郡主琴瑟和鳴,都是粗糙的性子,彼此溝通很容易,不需要矯揉的鋪墊,郡主與軍士們相處的也很不錯。
文玉蜷在家裏太久了,久到小狗崽子們都能撒著歡兒往院子外麵偷溜了,久到屋中的專門盛放紀念酒的壇子,都擺了一摞。
所謂紀念酒,就是堅持不銷售的精品酒。
這是給將軍準備的,當初,文玉曾許諾要回贈美酒給英雄,如今,將軍過村子而未入家門,這酒,就留下了。
十五的月夜,小白盤坐院中,麵對著後山的方向,“嗚——嗷——”的叫著,狗崽子們也湊著熱鬧,“嗚嗚哇哇”的在月色裏彼此嬉戲。
三隻狗崽兒,比之小白,更顯個性,除了文玉,任何人都不能近身,否則立刻張嘴就咬,絕不含糊,把文氏跟姥娘都傷心壞了,這些個沒良心的狗東西,當初接生還是她們倆呢,現在就全不認人了。
小狗的名字,是起名無能的文玉起的,經過反複思考斟酌,確定為“大拉、二拉、三拉”,每一次呼喝這三個名字,都能讓文玉心生愉悅之感。
狗媽媽和寶寶們的聲音互相夾雜,山穀深處,卻始終沒有回應。
小白的叫聲綿長。久久不肯安歇,文玉的心,都要碎了。
第二日,等大人們都出發了。跟二丫交待一聲,在背簍裏裝了三隻寶寶,備足了食物和水。文玉帶了小白,上山去。
三個小肉墩,分量可不輕,入了後山,文玉就放它們下來休息,一路上,喘歇了兩次。方到達了目的地,那片世外桃源般的山穀之上。
此時正是春光無限,入眼處山林蔥綠,鳥語花香,那株野牡丹。已經冒出新芽,旺盛蓬勃。
小白對著深山呼號:“嗚——嗷——”,活脫脫一頭狼的模樣兒,文玉自知應該暫避一下,萬一野狼真的被喊出來了,可別傷了和氣!
摸摸小白的腦袋:“白啊,留你在這裏行不行?自己能照顧好寶寶嗎?”
小白拱倒了竹簍,去舔邸三個拉科兒,小家夥們從竹簍裏爬出來。“嗚哇”的吠叫著,對這個新環境非常歡喜。
最大的那一隻倒很沉默,這廝最個性,連尾巴都是直的,也不懂得諂媚的搖晃,蹲在地上。審視的瞧著新環境。
似乎,綠樹蔥蘢中,真的有一聲回應“嗚——吘——”
鳥叫聲驟停,文玉也渾身打個冷戰,與小白招呼一聲,迅疾拴了繩索,“呲嘍”滑躍下山穀。
一山有四季,此穀更不同,這世外桃源般的所在,曾收藏了一份沉甸甸的情感,那蓬綠草如茵,曾留下了寂寥的淚水,文玉慢慢兒走在穀中,總覺得有些什麽怪異之處。
難道,還有什麽人,發現了這個隱秘的小山穀?空氣裏,似乎有陌生的氣息殘留。
文玉靜靜站定,當日,自己瘋狂去擁抱梁山的地方,草色皆無。
一塊兒平地很突兀的被留出來,平平展展,就像一塊兒即將要播種的良田,地麵上,是兩行被利器刻得很深的大字。
文玉緩緩蹲下身子,伸了手,輕輕撫摸那兩行大字的溝壑,每一下,都是前生今世的執念。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這是曾鐫刻在官窯瓷器上的題詩,這首詩,曾令的前世的文玉淚落兩腮,此一世再見,更覺身心皆慟。
文玉的淚水,再次滾落,撲在那字裏行間,濺起一絲輕塵:“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其實,縱是生的同時,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又能如何?戎馬生涯與田園野趣終是要分道揚鑣,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兩顆相互了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也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無法相聚,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有些人,注定隻能相望不能相守,有些人,隻能是自己一個人在心底裏保存的記憶。
文玉捧起一掊土,細細的撒上去,覆蓋那些寂寥的字體,梁山,這個名字,已經與她絕緣,就讓這些寂寥的字,伴著寂寥的思緒,統統抹掉吧!
一層層的細土,漸漸把字跡全部掩平,很快,這裏又會長出新的野草,開出新的花朵,結出新的果實。
十一歲,一切都還來得及,她忽然明白,這一世的執念,隻是把前世夢的衣裳,強行披在了今世的“梁山”身上,糾結了這樣長的時間,也該認真的回到現實中來了。
有夢,總是要去做的,不做,會留遺憾。有夢,總會醒的,醒來,請珍惜手邊的感情。
文玉在小山穀裏又巡視了一圈兒,沒發現啥寶貝,摘了幾撮蘑菇,就打算攀援上去了。
小白的見親大會有沒有成功?結束沒有?文玉試探著叫一聲:“小白——”
很快樂的“嗚嗚”聲傳下來,文玉心定了,沒啥危險,咱上去啦!
“小白,見到你老公沒?模樣兒俊不?想你了沒有?那丫可別讓我看見了,比世上的臭男人還過分呢,也不用出錢也不用出力,就輕輕鬆鬆當了爹,嘁!”文玉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攀岩而上。
“啊——”一聲尖叫,就做了個簡短的發言總結。
文**腳發軟,直欲再次溜下山穀去,她的麵前,是一隻比小白還要高大威武的野狼!
殺氣騰騰,威風凜凜,宛然一個王者!
它的外形和小白相似,但吻略尖長,口稍寬闊,耳朵豎立不曲,尾挺直下垂,毛發也是白色,根根直立著似的,四肢粗壯強健,就那麽沉穩的站立在山岩上,雙眼冷漠的眯著,與文玉對視。
“不要怕!”文玉在心底裏囑咐自己,她的眼神,轉向了那個沒良心的小白。
主人嚇得要死,它呢,還悠哉悠哉的站一旁看戲,狗眼裏亮晶晶的,專等著熱鬧呢吧?
三隻小狗崽子可感覺不到僵持的氣氛,就圍著自家的爹娘,聞聞這個,嗅嗅那個,還不時的“嗚嗚”幾聲,老大“大拉”伸了嘴巴,就去叼那狼爹的腿。
好大拉!文玉喝一聲彩,比你娘講義氣!
對視了這麽長時間,文玉的緊張感也消失殆盡了,既然真的跟咱家小白是一家子,那就總不能下口吃咱這主人吧?主要是,咱這雙手被繩子勒的生疼,總不能老這麽不上不下的,在山穀上懸著吧?
文玉活動一下蹬著山岩的腳,輕柔的喊一聲:“小白,叫你家男人閃閃,姐姐得上來啦!”
小白優美的邁動著狗步,上前來,叼了文玉手中的繩子,那架勢,是要幫主人攀岩上來。
那狼相公,果真後退了幾步,低了頭,抵住那三隻要跟著前來的幼崽子。
這廝還會管孩子?文玉樂了,確認沒有危險,這才使勁一蹬穀沿兒,腳踏實地。
三個小拉科急得“嗚嗚”叫,都想要跟文玉親熱呢,那個倒黴爹,偏不肯放行。
文玉大嘴巴開始胡侃:“我說,狼爸啊,您老人家這爹當的輕鬆,我可幫你照看著娃兒呢,可千萬別翻臉不認人,要是猛不丁咬我一口,你可沒地兒找我這樣盡職的保姆去!”
小白把狗頭伸到文玉懷裏輕蹭,大拉也擠出了它爹的包圍圈兒,對著文玉的腳丫子使勁呢,退一步,再衝上來,張開小嘴巴,咬一下鞋幫子。
狼爸似乎有些惱怒,或者是好奇,也不管那倆小的了,瞪著眼,重新打量著文玉。
“小白,咱回家吧?天可別黑了,爹娘他們會擔心的。”文玉開始做思想工作,不用想也知道,小白要是不能說服那頭野狼,自己能不能走成,可難說!
到底是跟咱共過生死的好夥伴,到底沒忘記咱辛苦喂養陪玩陪睡的情意,小白同學走到那頭野狼身邊,耳鬢廝磨了一番,竟然真的沒有隻講異性不講義氣,又走回文玉這邊,狗嘴去拱竹簍子,這是,要把寶寶們再裝回去?
文玉可不敢胡亂插手,直到狼爸也上前幫忙,把小狗崽兒往竹簍裏麵趕,文玉這才放下了心,湊到野狼的身邊兒,小心翼翼的背起竹簍。
離野狼這樣的距離,一股子血腥味道似的迫近,這個小白,找這樣的情人,真是坑死老姐了!文玉暗下決心,就這一次,讓你們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兒女相聚一番,下次,姐可不奉陪著揪心了!
終於,踏上了下山的路途,那野狼又是一聲仰天長嚎:“嗚——吘——”
文玉腳下打一個趔趄,回頭,媽呀!那野狼身後,竟然齊刷刷冒出數頭狼來,正在齊齊仰頭告別:“嗚——吘——”(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