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第180章 送禮

冷雲終於遇到了一件舒心事,濕熱的天氣也變得沒有那麽難受了。

他笑著對張仙姑和祝大說:“一起吃個便飯吧。來人,去告訴後邊兒,給他們安排住處。別處驛館了,人來人往的住得也不舒服。”

張仙姑和祝大都笑著說:“那怎麽好意思呢?”他們的腳上微微發力,好險當時就要站起來接受了。刺史府,住一晚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值得閑說吹牛一回。

祝纓道:“還有些隨行的人在驛館,大人還記得我頭前說的同鄉會館的事兒麽?我將人帶了來了,我不在,他們怕不叫驛館的人趕出來。一年不上一次州城的,還想出門逛逛瞧熱鬧、買新鮮東西,要住過來呢,又亂七八糟的,打攪府裏。不如還住在驛館。”

冷雲道:“是這樣的麽?”

祝纓道:“我還得安頓他們,還得在州城些時日,大人有什麽事,隻管派人叫我過來不就行了?”

冷雲道:“好!哎,今天不談公事了,走,我為你們接風。”

刺史府的飲食比縣衙要好太多,冷雲設宴也不同於祝纓在縣衙裏宴請鄉紳。鄉紳們幾人湊一桌,冷雲這兒一人一席,祝纓那兒有個雞鴨魚肉就能看得過去,冷雲這兒水陸珍饈流水般地送進來擺到食案上。

祝大想給閨女應付個場麵,先拿酒敬冷雲:“托大人的福,咱們自打到了這兒,好幾年沒見著這些好東西啦!”

張仙姑本來嫌他強出頭多事,想顯擺又顯擺不好,礙於場麵不好一把將他薅下來。等祝大說完,張仙姑也不吱聲了。在場的全都是從京城過來的人,連同陪客的薛、董幾位都是北方人,都被觸動了心腸。

冷雲道:“唉,也就這樣了,比起京城可差遠啦,我想要的倒有一半兒尋不到的。”

祝纓道:“有得有失,何必感歎?咱們都已經到這兒了,就接著幹下去唄!就算想京城了,也不能灰溜溜地回吧?那我可不願意。”

東西祝纓都見過,她在京城也是見過世麵的人。自己雖窮卻掌著大理寺的錢袋子好幾年,自己品級不高,卻又見過侯府、王府的奢華。

京城乃是全國珍奇雲集之地,不但有各地的金珠寶貝,也有各地的珍貴食材。祝家錢不多,吃的用的確實見過好的。

到了福祿縣之後錢袋漸豐,這些東西卻少見了。

可又怎麽樣呢?

祝纓一點也不在乎。

“咱們可以耍光棍兒一走了之,但是能正大光明地離開,誰想氣概萬千地逃跑?”

這話說到了冷雲的心坎兒裏,他也是這麽個脾氣。他一拍桌子,道:“說的好!今天且放開了喝個痛快!明天你來,咱們好好籌劃籌劃。”

祝纓不喝酒的,祝大跟他們一起喝,祝纓不時跟冷雲說幾句話,三言兩語從他的嘴裏套出來這回召自己過來確實是冷雲自己的主意。原因也就是他覺得魯刺史給他留了坑,坑就是那些賬目。薛先生沒有說謊。

董先生無聲地歎氣,扯著身子與薛先生碰了個杯,回來繼續低頭吃菜。真是造孽,誰不給前任填窟窿呢?冷雲接手的這個窟窿壓根兒就不算個事兒,窟窿背後的人,才是麻煩。冷雲卻認為州內的官員除了被抓到的那些,其他人都還不錯,起碼老實。

如此東翁,幾位幕僚的心總在希望與絕望之間反複橫跳,心累得要命。

薛先生看一眼祝纓,隻見她臉上帶著得體的淺笑,既不顯疏離又不帶諂媚,十分的親切可愛。想到之前想讓她寫個章程之類都被她給推了,這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難怪在大理寺的時候能夠應付得好冷雲。

冷雲這樣,已經比較符合祝纓的預期了。她了解冷雲,也適應了冷雲的變化,將自己也擺到了一個合適的距離與冷雲聊天。

冷雲道:“七郎在東宮也不舒坦,他還說想外放呢,我看就該讓他過來,你們兩個遇上了,看看能折騰出什麽來。”

張仙姑心道:那可真是太好啦。

祝纓道:“那我也隻是個縣令,還是離州城遠著呢,且得幹事。明天一早我便過來。”

冷雲道:“好!哎,你那同鄉會館要怎麽弄?有什麽難處就對我說。”

祝纓道:“先找個合適的地方吧。”

冷雲道:“你用它就賣橘子嗎?”

祝纓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有話要講,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冷雲摸了摸下巴:“開到京城怎麽樣?”

祝纓有點小意外,她沒有想到冷雲會有這樣的念頭,麵上不動聲色,問道:“大人怎麽有了這樣的想法?”

“方便啊。”

祝纓心道:他倒不是什麽都不想,也能想著點東西。

冷雲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很棒:“在京城設一個吧!往後有什麽小事兒,也不必要用驛路了,那個也太麻煩了。再有,哦,采買些東西也方便。”

董先生忙說:“隻怕成本太高,花費太多。”薛先生接口道:“那要被禦史給參了呀。”

冷雲做刺史,政事堂二位是不太願意的,朝裏也有些人看他不順眼的,他當個普通的紈絝刺史也就罷了,天高皇帝遠的,找茬都嫌累。為了自己一點吃的、用的,特意開個會館就為了給他采辦?還跑到京城招搖過市?還不如就派自己的下人過去,也不用什麽會館的名目為佳。

冷雲皺起了眉頭。

祝纓道:“我開設的同鄉會館,是因福祿縣太窮,當地人如果不走出去就困死在那窮鄉僻壤了。是想為他們開條路,以後我離開了他們也能接著走。但是要維係就須得有得賺,否則它就是個賠錢的行當,不能長久。要是任由民間自行聚集,又不服管束,與官府無關了。福祿縣小,現在去京城為時尚早。”

冷雲道:“又是錢的事兒?”

他咬著拇指的指尖,邊想邊說:“還真是麻煩哩。福祿縣是太小了,幹不了這個事兒。那……就以州府的名義吧!”

薛、董二位心道:完了!

已經攔了一次了,當著“外人”的麵再駁冷雲的麵子,冷雲臉上就要掛不住了。

二人沒攔,冷雲就高興地對祝纓道:“那就讓他們去辦吧。”

祝纓也沒有阻攔,張仙姑和祝大以為,自己閨女幹的肯定就是對的,冷雲這有樣學樣的肯定也不會壞,都跟著捧場:“以後可就真方便啦!”

“是吧?”冷雲說。

三人暢想了一回便利,天黑了起來,燈點了上來。席麵換了第三回 ,祝纓見祝大舌頭都大了,說:“大人,我們該回去啦。大人也早點休息,咱們明天還有事兒商量呢。”

“去吧!”

董、薛二人見他也有酒了,不好在這個時候勸,都搖頭歎息。兩人商量了一回,定了一計:拖!

拖到他發現本州官員沒一個省油的燈,讓他沒心情想別的就行了。

董先生道:“能行麽?”

薛先生道:“咱們這位大人腦子是有的,就是不常使,以致常以為他沒有。比起那些油鹽不進的,也不算難弄。”

董先生聽了一笑。

……

薛、董二人定計之後便將此事瞞了下來,囑咐在場的人不要宣揚,為此,薛先生一大早又跑到了驛站請祝纓也代為保密。

祝纓道:“我明白。”

薛先生又問祝纓一些州城官員的事情,祝纓攤攤手說:“我人不在裏,知道得也有限,且與人相處是要隨機應變的,不敢亂講。”

薛先生看她這樣難纏,突然覺得冷雲可愛極了。

祝纓自己去刺史府,旁人就各散去逛街,她將侯五、項安派給家裏那三口,自己帶著小吳、項樂、曹昌去見冷雲。

見了冷雲的麵,她不提同鄉會館的事兒,不等冷雲開口,她先提到種植宿麥。

冷雲馬上坐正了,道:“我正要與你說這個事呢!如今我已交割完畢,戶口田簿盡在我手,現在你可以調閱,總不能說不知道數目不好說了吧?”

祝纓道:“正要講這件事呢。”

冷雲全神貫注地聽著,祝纓先說了自己的經驗:“我從公廨田開始種的,民以食為天,因為重要才要以穩定為第一要務,不敢輕易改變。須誘之以利。隻要讓他農夫看到了成果,他們自然是願意的。我種出麥子收成還行,再召集鄉紳商議,他們就沒有拒絕的了。從公廨田開始種,還有一樣好處——自己從頭看到了尾,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以後底下就不好欺瞞。”

冷雲道:“唉,沒想到辦個事兒這麽累!我在京城從不覺得。”

“那是當然的啦,當年大理寺上下才幾百口子?處得久了,哪個人都認得。現在一州一縣,多少人呢?又能認識幾個人?人一多事情就多,累是累。不過您看,現在沒人盯著,也自在。”

冷雲一撇嘴:“你小子又說巧話哄我了!自在個屁!賬都有虧空了!”一提到虧空,他就有點焦慮。

“您以前又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事兒,比這兒嚴重百倍的都有!”

“嚴重百倍的?那我是在大理寺裏看到的,都下獄了!”冷雲說。

不好哄了啊,祝纓索性就不哄了,問道:“大人盤過公廨田有多少了麽?”

說到這個冷雲又要生氣了,因為魯刺史也挺能幹的,除了從前任手上接管的,他在任期間又陸續添置了一些公廨田。在魯刺史卸任、冷雲還未到期間,被人侵吞了一些。好在董先生盤賬發現了不對——他盤了曆年的收入,發現這租子收入除以收租的比例,與賬上的田畝數合不上!

經手人卻一口咬定:“就這麽多,朝廷定的就這些畝數。”

冷雲起初不覺,等到董先生給他解釋了他才明白。

朝廷給各級官府都配有公廨田,數目也有定額,但與所有的政策一樣,執行的時候都會與規定有偏差,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冷雲以前萬事不操心的,經董先生提醒才想起來:對啊!祝纓在大理寺的時候也有添置產業的。蘇匡犯事,也是個侵吞倒賣的罪名。

類似的事情林林總總的,總有一些。

祝纓又聽冷雲講了一些,總懷疑魯刺史留下來的人精裏已經有人嗅出了冷雲的憨氣。

她等冷雲講完,說:“莫氣,不是追回了麽?不如今年南府與州城都從公廨田種起,如何?這樣開頭數目不大,也能顧得過來。”

冷雲道:“可以。”

祝纓以前最擔心的是宿麥的推廣會在州裏受到魯刺史刁難,現在反而擔心冷雲會冒進。先讓冷雲自己盯著種田試試,知道艱辛有點數之後才不至於想要一年之間把宿麥種遍全州。

多少畝田,要多少種子,怎麽種,以及種出來的麥子留來做下一季的種子要怎麽分配。這都是具體的事務。不是一句“分發各縣耕種”事情就能解決的。當然,如果記上史書,可能就是這麽一句“分發各縣耕種”,可誰也不知道這一句話的背後可能是數年的努力——這還是順利的。不順利的,可能全州都習慣種植得到二十年後。

讓冷雲嚐嚐味兒,哪怕他以後頭腦發熱給忘了,再勸、再提醒的時候也有個實證。

冷雲渾然不覺踏進了祝纓布好的局,還說她體貼。現在不是種麥子的季節,冷雲問明了是秋收之後的一兩個月,要等到九、十月份的時候才種宿麥,便與祝纓約定:“明年秋收後不是要完糧入庫麽?你來的時候再仔細聊聊,對了,給我帶些麥種來。”

祝纓道:“好,那咱們對一下數目?”

冷雲道:“這個你就與董先生聊吧!”

祝纓心道:你給我等著!

她轉頭找到了董先生,董先生巴不得有點正經的事做,隻恨秋天沒有早點到。他也有點焦慮,說:“卻才各府縣有公文到,春耕到底有些地方是耽誤了,收成怕要少。又不是天災,稅又不能少。大人一到百姓就覺得日子吃緊,嘴裏不定說得怎麽難聽呢。”

祝纓道:“宿麥種成,口碑也就轉過來了。當官怎麽能不被罵?我來是與先生商議另一件事情。”

“哦?”

“我想,大人是得知道一點兒稼穡之事,他卻不想親自管。”

“也挺好。”董先生真心地說。

祝纓正色道:“哄著、瞞著終非長久之計,不如讓他知道些兒。”

“他怕不肯。”

冷雲是絕不會想到親自到地裏看一看的。

祝纓道:“所以要想個辦法,讓他不得不親自過問。我看您盤出來侵吞公廨田的法子就很好,他關心的事有了波折,他就不得不知道。”

“祝大人,大人初來乍到可經不住一直這麽出錯兒。”

“假裝一下。”

董先生道:“那我想想。哎,有了!咱們假裝爭執一畝田要多少種子,爭吵一番,官司打到他麵前,他不聽也得聽了。”

祝纓又與董先生做了個局,兩下扯皮,你漫天要價,我坐地還錢。董先生獅子大開口,說五百石不能再少了,祝纓就給他還到了二十石。兩人吵到了冷雲麵前,冷雲有點傻眼,祝纓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董先生的能力這些日子他也看到了,聽誰的?

他隻好親自查了一些農書,硬著頭皮看了一點,隻挑一畝田要多少種子那一行看。翻完了,又召老農來問。老農說的是方言還不會官話,刺史府一個小吏充作翻譯。最後說出來的是一個比祝纓的多、比董先生少的數目。

冷雲高坐主座,將二人召了來,問道:“我一向信任你們,你們就這麽虛應故事的?”

他一張白晳的臉一板,真有古樂府裏稱頌那等威嚴美男子的樣子。祝纓道:“大人,這可不是虛應。”

“還敢狡辯?!你們誤差這麽多!”

祝纓道:“下官在戶部與冼侍郎及諸郎中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們殺價比這個還狠呢!”

董先生也說:“大人,要一說就成,得是有默契的。要麽雙方都是君子,都照實情來辦,自然沒有爭執。要麽雙方串通了的,就更沒爭執了。在下與祝大人,咳咳,以前與人爭習慣了,咳咳,忘了在大人這裏不用這樣爭執的。”

兩人演了一個小故事,給冷雲灌了點知識,冷雲這才轉了臉色:“不要空耗功夫了,你們就定個數目出來。”

二人參照了老農的經驗,定了一個稍高一點的數目。冷雲道:“這樣才好。你那會館,怎麽樣了?”

祝纓應付他的同時沒耽誤同鄉會館的事兒,這個不用自己買地建房,是在一個半偏不偏的地方,租了個半大不大的院子,打掃一下,也不特別的修飾,隻收拾幹淨,就算開始了。州城房價不如京城,仍然算貴的,錢不能都砸在這個上麵,所以不買隻租,等寬裕了再考慮買。

祝纓對冷雲道:“就差一個匾了,還得請大人題個字。”

冷雲笑道:“這個好辦。”

官員給人題字收取潤筆也是一種能明說的收入,這個事兒冷雲是知道的,不過他沒打算收祝纓的錢。祝纓給他出力了,他肚裏有數,但是又不說出來,寫一個“福祿縣同鄉會館”的橫幅交給祝纓,看祝纓接下來要幹什麽。

祝纓收了橫幅,回去找人做個匾,又派了小吳引著張翁等三人到刺史府去送潤筆。這筆款子是走的公賬,日後由會館的收益裏扣除。一切都以同鄉會館的名義,福祿縣衙此時又假裝自己沒有參與了。

冷雲看到送了錢來,又不收了,笑罵一句:“弄這個鬼!誰缺他這點錢了?他現在很富了麽?拿回去。”

張翁等人哪裏敢帶回去,隻當大人是說場麵話,一定得要是堅定拒絕,最後“不得已”才收下。

小吳涎著臉求冷雲:“大人,這是您該得的,您要不收,回去我們大人說我不會辦事兒,給我趕回去可怎麽是好?您就可憐可憐小人吧。”

冷雲堅持不收:“少裝可憐相兒!來人,送他們回去,給三郎捎個信兒,開張的時候我要去看一看。”

冷雲這一個月極少出去閑逛,這回雖換了便服,仍是被不少人圍觀了。他個頭比祝纓還高一點,無論衣飾還是隨從都比祝纓顯得高貴許多,又是一個威嚴的須眉男兒,也被婦女吃吃笑著圍觀。

她們說的話他也聽不懂,在會館前下了馬,姿勢頗為瀟灑,人群裏有幾聲女人的讚美。聽到的人都笑了,冷雲打量著地方,本想點評一句“太偏,還小”,見此情況先問祝纓:“你們笑什麽?她們說的什麽?”

祝纓是故意笑的,別人忍不住,她是一向不會大喜大悲的,笑著說:“說你長得好看。”

“騙我?”

“沒照過鏡子麽?好不好看的,你心裏不清楚?”

“真的?”

“說真話您又不信,您這長相,但凡老天爺說祂青睞我,我一照鏡子再看看您,就得跟老天爺回一句:騙子!”

冷雲憋不住也笑了,說:“你又促狹了!”

祝纓道:“我促狹的時候不這樣兒,倒是您,聽不清方言是有些不方便的。小吳!”

小吳趕緊上前,祝纓道:“他爹就是老吳。”

“哎喲!小陶是他姐夫吧?那女監裏的……”

小吳趕緊說:“那是小人的姐姐。”

冷雲咧嘴一樂:“自己人呐?誒?不對!我見過你,那年過年你上京的,是不是?”

小吳一咧嘴,人一飄,又趕緊站地上了:“是。小人到過府上,蒙大人們看在眼裏。”

祝纓道:“借您一陣兒?”

“行!”

“到時候要還的,我還指著他幹活兒呢。”

“小氣!”

“我這兒還有一個曹昌,一個侯五,他們仨一塊兒過來的,把他們拆開,您自己說忍心不忍心?”

冷雲倒抽一口冷氣,說:“你得再添幾個手下聽使的人了。”這二位他都見識過了,可怕。

他收了小吳,講好到秋收後讓小吳再回福祿縣。

祝纓沒跟他說要小吳排隊升官的事兒,小吳自己更是守口如瓶。

祝纓這兒將冷雲應付好,又自行采買了些東西。往集市上一看,珍珠的價格降下了一點,連同寶石的價格也稍降了。臨行時,冷雲又送了些東西,因祝大和張仙姑提到北方的吃食不多見,他大方地分了他們一些食材,囑咐祝纓:“記著日子過來。”

……——

祝纓州城之行收獲頗豐,父母比較滿意的是得到了不少東西,且冷雲看著雖然有了上官的譜兒,仍然是個熟悉的上官,也不拿捏人。

祝纓滿意於冷雲有點底子,也願意幹點實事,還不算折騰。

回到縣衙,祝纓對關丞道:“我把小吳留在刺史府一陣子,他的職事,讓童立和童波輪流暫代吧。”

關丞道:“小吳還回來麽?如果回來,還要童立童波暫代,恐怕日後要有一番龍爭虎鬥了。”

祝纓道:“無妨,我有安排。”

“是。”

關丞又匯報了這幾日的公務,都不是大事兒,將一疊公文交給曹昌捧著,自己退了出去。他一出去就找到了林翁,林翁之前塞了他紅包,央他祝纓一回來就告訴自己一聲。縣城就這麽大一點兒,祝纓一回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不用額外打聽,關丞不知道林翁為什麽要白送他錢,白送的,不收白不收。

關丞也通知了林翁一聲。

林翁得到消息就告訴了女婿黃十二郎:“大人回來了,賢婿你……”

黃十二郎道:“還請嶽父大人代為引薦。今天大人才回來,必是旅途勞累,回來又有公務。我想緩個兩三日再拜訪,您看怎麽樣?”

女婿懂事,林翁自然欣慰,他還以為是自己這些天勸導起了作用,道:“好。”

三天後,林翁到縣衙投帖求見祝纓。又說了女婿的事兒,把女婿的來曆說了,請求祝纓可以見他女婿一麵。

祝纓心裏劃拉了一下行程,道:“那就後天吧。”

“是。”

林翁從縣衙出來馬不停蹄地回家告訴女婿這個好消息,就見家門口又是一長串的正在卸車,都是黃十二郎的家當。黃十二郎要入籍,要與縣令攀交情,確需長住,他已經在物色購置新居了。

回來一講,黃十二郎也很高興,又擺酒招待嶽父以示感謝。

過了兩天,林翁起了個大早,想再次叮囑女婿要懂禮貌。

哪知黃十二郎起得比他還早,身後跟著個管事的,管事手裏捧著拜帖、禮單,更有十幾個小廝,抬著禮物擔子跟在後麵。

林翁道:“賢婿這是?”

黃十二郎道:“去拜見縣令大人呀。”

真是懂事啊!

林翁引了黃十二郎到了縣衙,從偏門入,在花廳裏見。祝纓不故意為難人,林翁見了祝纓長揖為禮,道:“大人,這就是小婿,黃家十二郎。”

祝纓掃了黃十二郎一眼,黃十二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草民黃十二,拜見縣令大人。大人萬安。”

又老老實實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