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計較
“舅舅!”蘇鳴鸞和郎錕鋙二人同時叫出了聲。
山雀嶽父雙臂一抱,往身後一仰,靠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地看熱鬧。他用餘光瞥到了祝纓,想看祝纓又是個什麽反應。
祝纓沒有出聲,路果和喜金各看了自己的外甥一眼,又轉回來帶點期望地看著祝纓:“大人,這可是筆好買賣呀!”
蘇鳴鸞道:“不妥。”
郎錕鋙也說:“不好。”
喜金轉向郎錕鋙:“哪裏不好了?大家都得好處!你上次不是很痛快的嗎?”
郎錕鋙的心思不好明說——位置不一樣,兩家本來就不接壤,喜金路果與藝甘家是緊鄰的。針對藝甘家,喜金等人能分到土地,他們的地盤越打越大,實力越來越強,那他郎錕鋙不就矮了嗎?現在跟給祝纓搭把手對付索寧家時的玩法不一樣了。
路果也問外甥女:“你家得了許多寨子,卻攔著別人嗎?”
蘇鳴鸞並不是完全不想,半個索寧家解決了她一個巨大的難題——蘇飛虎。現在那半個索寧家她還沒消化完,玩法變了,她得設法直接管理這些地方,這是需要人力和時間的。要打也不是現在。
她對路果道:“我不攔舅舅的好事,舅舅覺得現在同藝甘家見血是一件好事嗎?”
“怎麽不好?”
蘇鳴鸞道:“就算你贏了,你能管好這一片地方嗎?管不好,他們就會變成山匪、變成藏在草叢裏的毒蛇,不時咬上一口。咱們才安穩下來,您不想接著過安穩日子?”
郎錕鋙馬上跟進,說:“阿妹說得對!以往,咱們不怕打,現在當然也不怕,可不劃算。”
山雀嶽父隻管看著祝纓,祝纓也回看了他一眼,對他點了點頭,她也不願意在此時與藝甘家動武。蘇鳴鸞所說也是她所想的原因之一。
祝纓問路果、喜金:“朝廷強大嗎?”
兩人都點頭,舊日的仇怨雖然還在但都按下來了,就是因為見識到了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也見識到了皇城的威儀。現在對祝纓提議,也是想借一下祝纓的勢、朝廷的力。
祝纓道:“以朝廷的強大,也接受我對你們納羈縻的提議,而不是再興大軍。是不是?”
郎錕鋙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祝纓道:“我的道理一直都擺在這裏,索寧家如果肯合作,我也是會答應的。但是他貪婪,貪婪不好。你們與山雀(山雀聽到叫他欠了欠身)都是年長者,對以前的事都還記得一些,以往常有官員拉一家、打一家,又或挑撥離間。我俗來沒有這樣做過。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蘇鳴鸞放鬆地一笑,想起來當年阿蘇家對一個福祿縣令提議一起攻打塔朗家的舊事。
路果和喜金的臉色都不好看,蘇鳴鸞與郎錕鋙更加放心,山雀嶽父終於開口了:“大人說的對!咱們怎麽能胡亂欺負人呢?又不是山匪!”
蘇鳴鸞馬上說:“咱們當然不是山匪,要是將他們就要變成山匪,到時候寨子裏就再沒一個安生的日頭可過了。”
郎錕鋙道:“他還跑去找他的西卡親家了,咱們也不知道真要打過去等著咱們的會是什麽。西卡家有金子,能買許多東西。”
所有人都反對,路果和喜金隻得悻悻地閉嘴。
祝纓道:“我並不願意動刀兵,你們各家的恩怨我也盡力的化解。我一向都是這麽做的,還望兩位能夠明白。
誰像索寧家那樣挑釁我、向我提出過份的條件,我是萬不能答應的。如果以後他們挑釁了你們兩家,咱們都不會坐視,怎麽樣?咱們才是自家人。
以後如果他願意不計前嫌,大家還是照老樣子,他與你們二位也是同族。和氣生財嘛。”
蘇鳴鸞和郎錕鋙又勸各自的舅舅,路果和喜金得到了一點台階,嘟嘟囔囔地不再堅持了。喜金道:“那就聽大人的吧。”路果跟著點點頭。
祝纓道:“其實,藝甘家肯定有不甘心的人,讓藝甘洞主為咱們攏住他們,不放出來給咱們惹事,也挺好。”
蘇鳴鸞在心裏記下了這一句,以為非常之妙:一把芝麻灑地了地上,一粒一粒的揀可費力了,掃起來攏成一堆,一把就攥起來了。
山雀嶽父道:“他是個膽小鬼,不值得咱們浪費時間。惹到了咱們,咱們再動手就是。大人,您可有半年沒到集市裏來了,瞧瞧去?”
祝纓笑道:“好啊。”
一行人起身,路果和喜金覺得沒意思,不去,祝纓與其他三人一同出去看集市。
……——
集市裏很熱鬧,祝纓等人在這裏轉過一圈便罷。他們本非為了逛集市而來,不過往外一轉,給路果和喜金一點時間化解尷尬的心情。
走不多時,蘇鳴鸞就指著一個賣銀飾的攤子說,說:“看到這個我就想起哥哥來了,他要去他那寨子裏看看,我得囑咐他幾句。義父,我找他去了。”
祝纓道:“跟他好好說。”
“哎。”
祝纓也往那一片明晃晃的攤子看去,索寧家那一片地方上是有銀礦的,她也分到了一些,銀子可是個好東西啊!她拿起幾支銀簪看了看,每支做得都有相似之處又都不一樣,順手買了一匣子。給了攤主一張條子,上麵有她的私印,填了數目。
別業本身也會買進、賣出,也有錢款的積蓄。攤主拿著她的條子,就可以向別業兌換。
攤主見她這筆買賣不小,給她挑了個很好看的木頭盒子,上麵帶一個小銅鎖扣,邊往匣子裏裝簪子邊說:“我這裏的式樣都是最好的,您買得多,這兩樣是送您的。”
說著,又取了一塊小花布,包了一對耳墜、一隻戒指,都是銀質,樣子也很質樸。
祝纓將戒指往手上一戴,耳墜往袖裏一裝,接了匣子問郎錕鋙:“不帶點兒回家?”
郎錕鋙道:“這個不好,我都是往遠處買更好的。您也換個更好的買吧。”
攤主敢怒不敢言。
山雀嶽父笑著搖頭,拖他走了:“來來來,我告訴你,更好的也要,這樣的也要……”
幾個人就此分開。
祝纓揣著東西往別府裏走,見到袁管事正在別府門前安排人灑掃之類。袁管事忙給她行禮,祝纓道:“你安排幾個機靈的人,看看路果和喜金幹什麽了,別讓他們悶壞了。”
“是。”
祝纓將一盒子長長短短的簪子拿到後院,到了一看,祝大又去廟裏了,就將耳墜給了張仙姑,又給她挑了兩根簪子留下。餘下的往自己房裏一扔,接著就叫來侯五:“老侯,你的活計來了!”
侯五難得在祝家笑得諂媚:“嘿嘿,大人是要我帶兵了?”
祝纓笑道:“是啊,這個你在行。守城的祝兵你認識了吧?”
“嗯,那小子是個好貨!”
祝纓道:“那你就帶著他,將別業裏的青壯訓一訓。”
侯五搓了搓手,咳嗽一聲,顯出神氣的樣子來:“要說旁的,老侯我是不行,要說帶兵,那是可以的!當年那些生瓜蛋子補了來,獨我帶的人死得最少!”
祝纓道:“你能帶多少人?”
“一、二百不在話下!再多些我也帶過,當年……”
侯五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說了許多當年的事情。
“那次我本來是帶十人的,校尉頂盔貫甲站得太高,被人給射死了。我一看,這要是沒人管,就要潰敗了,亂軍裹挾,我的命也不一定能保住。
我就站了出來!說,大家不能亂!得給校尉報仇!弟兄們就穩住了!幾百號人呢!我就帶著他們還照原先的布置來幹,我帶得好,那一仗咱們大勝!
當時將軍答應我,給我升校尉……”本來升上去了,結果得罪了一個公子,給他又降了之類。
祝纓問道:“你這個校尉幹了多久?”
“呃……半、半個月……”
祝纓心道:那就是沒幹過。報功的結果半個月下不來,半個月侯五可能就是將軍“從權”安排的暫代。危急時刻能頂上,倒也有些本領。他也立了功,報上之後就轉正式了。
綜合表現,祝纓覺得幾百號人是吹牛,但是一、兩百人他應該有這個本領。
侯五歎了口氣:“就壞在這張嘴了。送上兵部的名單本來有我,就被抹掉了。”然後就一路往下滑,運氣越來越糟糕。
祝纓道:“你先練著。”
“哎!不用三個月就能大變樣!去年我那是沒認真操練!”
“已經顯出不同來了。你現在認真起來,三個月我要看到成果。幹的好了,然後再從各寨裏抽丁輪訓。”
侯五兩眼冒光:“那是、那是,那些小寨子也不能沒人管不是!”
“那你收拾收拾,去倉庫挑一件自己喜歡的兵器。”
“是!”
侯五歡喜地走了。
祝纓又低頭整理“別業”的各項安排,土地、房屋等都有定製了,接下來是建各種工坊。此外就是“別業”管理。
“管家”的式樣得變一變,她決定照著山下衙門的設置來。其中“官吏”要通過考核選拔,包括下麵小寨的管理,都得識點字,最低要求是能把識字課本給記熟了。
這就要用到小學堂,她對胡師姐道:“胡娘子,將你的弟子們叫來吧。”
“是。”
所謂弟子,就是之前從別業裏帶下山的男女護衛,都會一些官話也識了一些字。祝纓給他們派了任務:“先把別府裏的人教會。”
別府裏的護衛、仆人學習的條件並不好,官話更是糟糕。先給他們弄會了再說。不然祝大、張仙姑住在別府裏,主要靠項樂、黃管事等人翻譯,未免有些困難。
當下排班,護衛輪值,不當值的時候就都學習。別業裏的小孩也是,農忙之類的時節肯定不行,有閑暇也還得學。
“管事”們暫時不撤換,等這批人裏有出挑的露出來了,再替換。
祝纓又檢查了自己的收益,著手開始做收支預算之類。她要把“官吏”變成與山下衙門一樣,領固定的薪俸。這樣才能對他們有進一步的要求。否則像黃管事這樣,自己還帶倆學徒幹木匠買賣,就沒立場禁止他發“發餉”的時候揩一點油。
人家也是要吃飯的。
山裏五縣,對路果、喜金要多留意,祝纓打算同蘇鳴鸞、郎錕鋙再聊一聊。她不怕這些縣令聰明,就怕有傻子。
事情一樁一樁地辦,祝纓在別業的日子過得非常充實。
晚上,祝纓又設宴為蘇飛虎餞行。路果與喜金喝得不少,路果拉著外甥的手說:“你的運氣是真的好啊!能拿到這麽大一個寨子……”
蘇飛虎和蘇鳴鸞都有點尷尬,蘇飛虎沒能繼承父業,這也算運氣好?
山雀嶽父低聲對郎錕鋙道:“看好你舅舅。”
郎錕鋙道:“放心,看著呢。”
翁婿二人對望一眼,又斜眼看醉鬼出醜。
很快蘇飛虎也有些醉意,蘇鳴鸞說:“明天哥哥還要趕路。”眾人才散了。
山雀嶽父對女婿使了個眼色,郎錕鋙點點頭,跟著去了山雀嶽父的房間。
油燈的光在兩人臉上跳動,郎錕鋙道:“阿爸放心,舅舅就是嘴上說說,他隻對奴隸有脾氣。大人不動手時,他還要做一做夢,大人滅了索寧家之後,他老實得很。”
山雀嶽父道:“他就是沒腦子!你別學他!”
“怎麽會呢?”
山雀嶽父還不放心,說:“就算你阿媽勸你幫忙,你也不要插手!兩個傻子不懂!”
“誒?”
山雀嶽父冷眼看了好一陣了,他覺得路果和喜金是傻子!
他早就開始擔心了!
山雀嶽父道:“這個別業,先是集市,再是建了個石頭城,後是招了許多人,你忘了嗎?咱們寨子裏都有人跑到別府呢!別府與阿蘇家分索寧家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我也沒想到能這麽幹脆利落地辦完。以前沒有聽說哪一家是這樣快就亡了的。”郎錕鋙也有些後怕。
山雀嶽父道:“你還是沒懂!別府的人口越來越多、田地也越來越多!你看過人身上生的壞瘡麽?不管它,就會越爛越大!大人要是借著別府繼續向外拳打腳踢,難保不會對咱們做什麽。山下的官員並不是個個厲害的,我不怕別人,就怕大人。”
郎錕鋙驚出一身汗來:“不會吧?義父不是這樣的人!”接著加了一句,“您說什麽壞瘡?”
山雀嶽父道:“人是好人,事不一定是好事。他不接著打,就不是壞瘡。他先前歸還這了那個石頭,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他今天說,旁人不惹他、他也不會動手,這個我是相信的。我也願意他‘羈縻’不是‘吞並’。”
郎錕鋙道:“阿爸,你最後這話該放在開頭說,害我擔心這許久。”
山雀嶽父道:“看好你舅舅,別叫他幹出蠢事來。他再這麽蠢下去,我都不想忍他了!你那義父人是好,不是好欺負,什麽話都敢跟他試試,真是不知死活!”
“是是是。”
……——
祝纓在別府住了整半個月才帶人回去,祝大等人都留在別業裏。花姐卻帶著祝青君等學生跟隨祝纓下山——番學裏她還有學生呢。
經這半個月,春耕是徹底結束了,花姐也要繼續授課了。
項樂隨祝纓下山,侯五、杜大姐則留在了山上。山上,別府的事交給張仙姑、杜大姐來辦,杜大姐有些舍不得花姐,但也知道別府需要有人,特意叮囑祝青君:“你跟著大娘,叫她別熬太晚。”
祝銀等人留在別府,與她同期選入別府的護衛則被祝纓帶下山去。與她同行的還有從別業和各寨裏挑選的二十名十二、三歲的少男少女。
下山之後,祝纓將護衛們交給胡師姐統管,給項樂放了假回家。再應付州裏的事務,她走的這一段時間,州裏情況一切正常,章別駕因沒了蘇飛虎,更覺得舒服一點——不用派人看著,生怕這位愛打獵的人物跑馬踩了禾苗之類。
祝纓特別點名留下了彭司工:“雕版怎麽樣了?”
彭司工道:“就快得了,識字課本頁數少,這個醫書頁數有些多,雕版也就多。恐怕得下個月了。”
“不要為了趕工刻壞了才好,下個月我還等得。”
“是。”
“我等你的好消息。”
彭司工肅立道:“必不辱命!”
祝纓笑笑。
又召來項安,問她各工坊的情況。
項安拿出一本小冊子,祝纓道:“準備一下,我這裏有一些人,你帶他們去各工坊,做學徒。放到番學邊的那個小學堂裏安置,安排阿漁和阿煉兩個過去,教他們一點官話。以後白天在坊裏學手藝,晚上到小學堂裏接著學官話和寫字。”
項安道:“是。”
祝纓最後歎了口氣,問道:“二郎回家準備相親了,你呢?”
項安怔了一怔,不自覺地揉著衣角:“我不想嫁人!現在也沒有好人肯入贅,且看著吧。大人,我在糖坊很好!對了,有個小丫頭也很有靈氣!”
“哦?”
項安心頭微鬆,道:“叫阿金,糖坊裏的小工。學得也快,人也伶俐。就是南平本地人,她家人口多,她是老大,今年十四了,下頭五個弟妹。”
“十四了……”
項安忙說:“我同她爹娘聊過了。她爹與我訂了契,不用怕一展眼就有主兒了。就算有,我也是排前頭的。”
“那她的將來,你安排好了嗎?”
項安道:“我要能好,她也就與我一般,她要自己尋著歸宿了,也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大人,我……”
祝纓道:“想幹就接著幹,過一陣子,我還有旁的事要交給你。”
“是!”項安答得很大聲。
祝纓笑著擺了擺手:“你順便去看一下江騰,給我捎一句話。”
項安忙問:“大人要捎什麽話?”
“問一問她,書稿準備好了沒有。”
“是。”
……——
江騰的書稿就是之前讓她準備的仵作手劄,自從祝纓說了,她就開始留意,稿子改了一遍又一遍,又畫了好些圖畫,都覺得不太滿意。
聽項安一說,她心裏有點慌,臉上還是一點不顯:“我這就去回大人。”
她有點憔悴,雖然雇了乳母帶孩子,落衙後回家也不免被孩子幹擾,兩個孩子一天一天地長大,也越來越能哭鬧了。這讓她在家裏很難做好校對修改的工作,最近幾個月隻能零零碎碎地修改。
實在拖不過去,隻得將最後一稿未謄抄的書稿先裝好,硬著頭皮拿到刺史府。
一大早,她就背著袋子去開晨會。
祝纓沒點她的名,卻說:“福祿縣新任的縣令今天應該到了,大夥兒要是沒別的事兒,今晚給他接個風。”
江騰心裏歎了口氣,今晚,就是白天的時候她還得給祝纓“交功課”。
江騰麵上恢複了一片冰冷,心中忐忑,抱著書袋等晨會結束到簽押房去解釋:“正、正在修改,未及謄抄。”
祝纓道:“哦,那我不催,你自己緊著點兒,六月末能修好麽?”
“能的!”
“那就好,緊著點兒。”
“是。”
她急急將書稿帶回家,放到櫃子裏鎖好,再收拾停當,告訴保姆今天會晚回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個縣令來了她也要一同吃席,但是能參與這樣的宴會她很開心。祝纓的酒席一如概往,沒有妓-女,酒是有的,絲竹管弦也是有的,這樣就很好。
江騰打量著新任的縣令,猜度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戚明在官場上算年輕人,相貌不壞,暫時看不出什麽不好來。祝纓一句話就讓江騰覺得放心,祝纓對戚明道:“我向盧刺史求一個能幹的人,盧刺史就薦了你。”
江騰差點笑出聲來:必是刺史大人挑選過了的。
戚明也是這樣想的,他很快回憶起了與祝纓之前見的一麵,想起了押送箱子的差使。忙起身道:“多謝大人賞識。”
“要記得盧公啊。”
“盧公對下官多有關懷提點,自不敢忘。”
“坐吧。”
江騰不飲酒,但覺得眼前很是可樂,她笑了笑,目光與對麵的花姐對了個正著,花姐也在笑,兩人都笑了起來。
祝纓對戚明還算放心,她沒有親自送戚明去福祿縣,但是讓丁貴“陪”戚明走。她自己則在五月裏再去山中“探親”。
因為是“探親”,祝纓這次沒有帶商人進山。這次進山走的是塔朗線,沒有商人之後走得就快,三天功夫就到了別業。在別業住上半個月,主持工坊的修建等事務,半月一過再下山來。
如此往複,直到七月末,她才下山就收到一份京城發來的緊急公文——政事堂、戶部以絲毫不能商議的口吻告訴她,今年她轄內所有的稅都要交足!包括宿麥的稅。不但要□□,還要再征調她梧州的一部分庫存,秋收後都裝船北上。
她與戶部談過條件,宿麥是五年,現在還有一部分地方仍在免稅的範圍內。現在沒了。然後是糖稅,本來也是談過條件的,現在朝廷要臨時加稅,加抽一成。
祝纓匆匆翻過,隻見上麵寫了個原因——北地遇到旱災了。
祝纓輕輕吐出一口氣,對丁貴道:“去把別駕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