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第499章 喂招

花姐一直密切注意著路丹青的神情,路丹青沒有大哭大鬧,這讓花姐有些擔心。以花姐幾十年的人生經驗,越是悲傷反而越是哭不出來,如果之後有哪一刻能夠發泄出來反而好了,如果一直憋著,然後鬱積於心,可就壞了。這種壞不一定是身體上的,還有可能是精神上的,“人垮了”。

不想路丹青怔怔了片刻,才說:“阿爸對我並不好。”

花姐示意小學徒幫忙,把路丹青手邊的茶水撤走,免得她失神間打翻了。小學徒才走近,路丹青又說了一句:“但也不算壞。”

小學徒原地站了一下,看了一眼花姐,輕手輕腳把茶具撤走了。

“不好不壞的,才是人生吧?”路丹青說,“就那麽大的本事了。”

她絮絮地說著,路果作為一個頭人,既不比別的頭人好也不比別的頭人差,眼光雖然不怎麽樣,勝在身段在關鍵時刻奇跡般地柔軟,到底搭上了梧州的順風車,寨子裏、家裏的人也跟著上了道兒。看著許多小孩子已經不知道了的“索寧”家,全家都得謝謝路果有眼色。

作為一個父親,路果難說稱職不稱職,路丹青作為一個女兒,路果似乎從未考慮過她的“前程”,倒想給她找個婆家。同樣也是勝在“聽勸”,聽了外甥女蘇鳴鸞的建議,放了路丹青一條生路。然而,自從回到梧州之後,他又要占一點女兒打下的江山的便宜,路丹青背後未必沒有咬牙切齒的時候。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他的死而結束了。

花姐安靜地聽著,縱使外麵鼓號齊鳴地迎接欽使,她的身遭依然能令人安心安靜。她也不催問,隻安靜地陪著路丹青。

路丹青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淚:“我有點兒難過,又沒那麽難過。”

即使對花姐這樣一位溫柔的長輩,能夠吐露的心聲也就隻有這麽多了。更多的寄居於內心深處的陰暗心思,路丹青不願意讓花姐知道。她催促道:“欽使來了,大家都在外麵,您也快去吧。”

花姐道:“又不是什麽大事,小祝、你表姐她們都托付我陪你。”

“怎麽不是大事呢?”

花姐搖了搖頭:“你先在這邊府裏住下,既然欽使來了,少不得盤桓些許時日,你正好想想接下來想幹什麽。你阿爸過世得早,實在等不得,已然出殯了。你家裏還算安靜,你大哥已領了信印。你要不介意呢,我就給你安排車馬人手,先回去祭拜一下。要是有什麽旁的想法,也隻管說。”

路丹青低頭想了一下,沒說話。

花姐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招呼人打水來給她洗臉,讓拿飯食來陪她吃了一餐。路丹青撥完最後一口米飯,已經恢複了平靜:“姥閑下來了麽?我有些京城的事須得向她老人家稟報。”

“你……”

“不礙的,人沒死在麵前,還不太覺得。接下來我許還要回去一趟,得先把公事交待了。”

花姐於是派人去前麵問,得知欽使已然去客館安置,而接風的晚宴還沒開始,路丹青忙說:“我去!”

她到書房時,祝煉等人都在,人人臉上都帶著點喜色,其中也包括了她的兄弟們。就在剛才,陳放、王允直到了府裏,態度十分的友好,先是祝纓等人向欽使問好,並問皇帝安。接著,陳放就不端著了,老老實實執了子侄之禮。

“叔父”是不叫了的,於是叫一聲:“姑姑。”

這是一聲極新鮮的稱呼,聽得人一愣一愣的,陳放狡猾的一笑:“您都娶了我的姑母,自然也是我的姑母,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又要拜張仙姑等人,但是被王允直阻攔了:“初來乍到,咱們是宣諭的,何妨等辦完公事再敘私誼?”

他雖然是副使,但說得也有道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要宣的諭有點多,包括了自祝纓起,所有的安南官員的任命——新死的路果的繼任的事兒還沒申報,除外——以及他們的妻、母等相關人員的誥命。

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念完了得念到半夜去。

祝纓便讓趙蘇陪同他們去客館先安頓,明天抽出一整天的時間把這個事兒給辦了,王允直這才同意了。

剩下的人就到了書房,略討論一下接下來的事兒,得連夜裝飾山城。

蘇鳴鸞對祝煉道:“你來信說這位王公子‘講究’,竟是這麽個講究法兒。”

祝煉雙手一攤:“驛路上的泥濺到他的身上,都比濺到別人身上的老實規整。但是有一個毛病,好講究,愛享受,雖不至於窮奢極欲,但放到咱們這兒,也可駭人了。”

比起京城的享樂,梧州最奢侈的頭人也隻能稱得上“土鱉”,隻有在折磨人上比朝廷粗獷野蠻,其他多有不及。

郎錕鋙道:“他不是王相公的孫子嗎?”

“王相公也是相公,”祝纓說,“節儉與節儉也不一樣。”

祝煉一路跟著他們過來,已然十分清楚了,這個王允直是沒有壞心,也不驕縱。但是一路驛館的待遇,是一點格子也不能給他錯了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永遠衣飾整潔,所有的愛好都是雅致的,對什麽愛好又都是淺嚐輒止的。再喜歡的飲食,永遠不會吃淨到盤底。如果說他是鄭熹的孫子,倒還說得過去,說他是王雲鶴的孫子,總覺得哪裏差了一點味道。

人沒到,小報告已經打到了祝纓的案頭了。

路丹青悄悄地進來,在末尾坐下了,祝纓仍然看了過去,蘇鳴鸞等人也投去了關切的目光。她大哥也叫了一聲:“小妹。”

路丹青點了點頭,坐在一邊,聽他們安排,趙蘇、祝煉就負責接待這兩個使者,這是很重視了。裝飾之類由項家叔侄負責,祝纓會在宣敕之後邀請陳、王二人去“遊獵”。林風去做出行的準備。等等,都比較簡單。

末了,祝纓再說一句:“到最後一步了,都打起精神來,把事情做圓滿。”

眾人答應一聲,紛紛辭出,隻留路丹青。路丹青起身,叫了一聲:“姥……”

祝纓道:“回來就好。大姐同你講了嗎?”

“是,我想回去看一看,搬些東西去西州,我……”

“行,那咱們一塊兒搬家。”

路丹青穩了穩神兒,開始匯報京城之行,祝纓都聽了,道:“很好,明天也有你的事,領完敕書,我安排人護送你回去。”

路丹青答應一聲,見祝纓沒再分派她別的事情,她也無心再多言,當即辭出。她住在府內,與蘇鳴鸞母女的住處相近,走不幾步就遇到蘇鳴鸞站在那裏等她。一對差了十來歲的表姐妹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丹青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小妹呢?”

“她?現在正在西州,與巫仁一道督造工程,”蘇鳴鸞說,“你呢?”

其實也沒什麽,小時候是有一股子的不服氣的,也是看著表姐蘇鳴鸞,怎麽人家就能當頭人呢?這些年這個不服氣還在,卻又不隻盯著那個寨子了。路丹青笑笑:“我想跟著姥去西州。”

蘇鳴鸞道:“也好,呆在家裏與你大哥磨牙也是沒意思。”

“哎……”

……

路丹青沒有參加晚宴,晚宴卻依舊熱鬧,蘇鳴鸞也沒什麽忌諱,路丹青的大哥也意思意思地避開了。

陳放心情不錯,這一趟差使什麽都安排好了,他一點也不著急。之前聽弟弟陳枚說過梧州,早就想來看一看了,在群山之中經營出這麽一片秘密的基業,陳放心中很是佩服。再看這飲宴,上下和樂,也讓他有些感慨:“這可是上下同心呀!”

梧州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讓他覺得舒服,不像在京城,規矩是有的,人味兒卻淡了許多。死去的祖父曾經告訴過他,凡事過猶不及,沒規矩不行,太講規矩了人就死了。

王允直在一旁說:“是呀,戮力同心苦也甜。”

祝煉摸了摸鼻子,今天的宴會海味很少,但山珍是真的不缺,好些運到京城要價值千金的食材都被端上了桌,王允直還是覺得“苦”。

除此之外,一切都還不錯,所有的官員都會官話,大部分人的官話王允直能夠聽懂。雖然有女官上桌,王允直皺了皺眉,但想起來“蠻夷”,也就尊重了人家的風俗——這些女子並不令人討厭。她們與規範的“溫婉嬌媚”不沾邊兒,也沒幾個大美人兒,卻絕不會故意表現粗俗以顯得自己與普通女子不同、刻意模仿男子舉動。

正如……王允直看了看坐在主座的祝纓。

見幾個人話開始變密,王允直道:“今晚承蒙款待,明日還有一件大事,便先不叨擾了。待明日大事辦完,再來叨擾。”

祝纓也就順勢結束了這場宴會。

王允直與陳放回到客館,陳放有點不踏實,王允直比他年輕,他孩子都有了,王允直才剛結婚。年輕不意味著跳脫,但王允直這脾性有可能影響到他們接下來的計劃。陳放對王允直道:“聊聊?”

“好啊。請。”

兩人到了王允直的房裏,他的仆人端上來醒酒湯,陳放喝了半碗,讚不絕口。

王允直也喝了半碗,等他說話。

陳放也不端著,問道:“你看這梧州,如何?”

“挺好的,”王允直說,“您要是問那位祝使君,也挺好。”

“你不覺得她欺瞞了朝廷?”

王允直想了一下道:“我先前沒見過她,她也沒告訴我她是男的,我見她時她便是如此。您可以放心,朝廷已有公論,我又怎麽會從中作梗?”

他沒見過祝纓,也沒與祝纓這邊的人打過什麽交道,因而沒有什麽直觀的體驗,更不覺得有什麽被欺騙的地方。

陳放道:“蠻夷之地,我還怕你不適應哩。”

“能把蠻夷之地造化成這般,已是不易,袞袞諸公,嗬嗬。也就是她,還記得先祖的誌向,我知道,她必有私心,那又如何?好歹朝廷沒吃過她的虧,倒是別人,嗬。”

陳放沒理他後半句,隻順著前半句說:“父母生我育我,祖父啟迪智慧,然而若說仕途提攜、教導為人處事,是這位長輩擔了父職。”

王允直心道,您那位祖父,家業交給親兒,倒將艱難大業交給“世侄”是再聰明不過的一個人了。他含糊地說:“到底身份上有了瑕疵,否則,當不止於此。”

“朝廷怎麽會同意一個女子做官經略安南?朝廷隻會等一個女子經略了安南之後過來請封。”

王允直看了他一眼,陳放低聲說:“如今朝廷,做實事的人太難得了,令人遺憾。”

“也是。”

陳放放心了,安心回去睡覺,第二天起來,祝纓已連夜準備好了場麵,裝飾也很像樣子了。隻是與在京城時的裝飾不同,一些紋飾、顏色、物品的樣式明顯地帶有“南地”特色。

王允直些時也不挑剔了,與陳放二人換了正式的衣服,後麵跟著一隊力伕,挑著一列的箱子。每人一份敕封的文書、官印,此外是冠服。像祝纓、張仙姑這樣的,尺寸有數,是都做好了的。其他如蔣婉等人就是各賞彩緞,自己做。

因此東西很多,分發起來頗為耗時。

兩人輪流幹活,香案裏的香都續了幾回,終於,讀完了。

場內場外一陣歡呼,除了祝纓等人,祝縣頗有一些壯丁參與了西征,也有一些家中有聰明學生,也在西征中辦差顯露頭角,得到了官職,這種歡呼是發自內心的。

香案撤去,眾人入大廳就坐。

陳放先請出張仙姑、花姐拜見,執晚輩禮,帶來了父母的禮物。又與侯五、小江等人見禮,稱之為:“京中舊識長者。”周娓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說,我也不咋認識你啊!杜大姐也覺得奇怪,咋還帶仆人了呢?

拜見畢,張仙姑與陳放嘮了兩句家常,祝纓才要開席,王允直卻起身,鄭重地站到了她的麵前,端端正正拜了兩拜。

祝纓道:“這是做甚?”

“先祖身後事,多謝您仗義執言。”

所有人都怔住了,祝纓都快忘了這件事了,忙扶起了他:“我做事,隻憑自己的良心。你不謝我,我也是要做的。”

“無論是誰,做了,我們身為子孫都是要謝的。”王允直說。

兩人客套一回,相偕落座。

陳放便說:“當年姑姑就是蒙王相公青眼,許經營安南之地,累三十年之功,要是王相公能夠看到這一切,該多好呀!”

這是套詞兒,祝纓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當年王、陳、施三位相公都知道這事兒。如今昔人已去,但你們還在,隻要你們不怕辛苦,我正好要去西州一趟,你們同行便是。”

陳放與王允直自然都願意。

當下商定啟程。

祝纓這裏,是早就決定要搬家的,甚至做到了春天搬過去,房子沒有完全蓋好,先蓋幾間主屋暫時住著,剩下慢慢蓋的準備。現在因為喪事耽誤了一些時日,西州城不但城牆好了,估計那個幕府的圍牆也應該圍起來了。

略翻一翻黃曆,選了個初六,一行人便動身往西去。蘇鳴鸞、郎錕鋙等外五縣的頭人縣令也都隨行。

此時雨季已過,青麥漸黃,一片豐饒景致。陳放仔細,細看之下發現從東往西,莊稼種得能夠看得出是越來越散漫,水渠、水車等也越稀疏,且大部分為新設。

這一日宿在祝重華處,祝重華樣樣安排得周到,在陳放、王允直眼中也隻是尋常,不過陳放看王允直拿著個造型別致的杯子,拔弄了一下杯耳上吊的矛尖,道:“這倒是別致,京中沒有見過。”

王允直也說沒有。

祝重華道:“一寨子一個樣子,這兒有您那兒沒有的,您那兒也有咱們這兒沒有的呀。”

王允直覺得這個看著精明的婦人其實有點可愛的,一笑,放下了杯子。

陳放卻趁機遊說祝纓:“姑姑,西州離梧州已經很遠了,要與山外互通有無也太難了,何如再開一條驛路從西州連通京師,彼此方便?”

祝纓笑問道:“誰讓你說的?”

陳放道:“我自己想的。”

兩人套好了招,瞪了一回眼,祝纓摸摸下巴,道:“明天再說。”

陳放也不著急,王允直也覺得這提議雖然好,但是可能性不大。

不意次日一早,吃早飯的時候,祝纓對陳放道:“我想了一想,你的主意很好,然而這件事我能做安南的主,你做不了朝廷的主,需要從長計議。”

“噗——”王允直一口野雞湯從鼻吼裏噴了出來。

陳放道:“那我們上本。”

“行。要派個懂行的來談工程,別弄個不著四六隻知道黨爭的過來,”祝纓的話很刻薄,“事兒是好事兒,但朝廷我知道,總有一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你們兩個——”

她的聲音突然柔和了起來:“有認識的能做實事的卻又被針對的人都可以列一個名單,有事做,到路修成之前,他們都會是安全的。免教黨爭害人。”

陳放忙肅立,這不是套好的招數啊!

……

一行再往西,很快就看到了一片大平原,眾人頓時心曠神怡,張仙姑從車裏探出半個身子來:“哎喲哎喲!可真好!”

蔣寡婦、杜大姐忙把她拖回了車裏:“您要看,等會兒車停了,想怎麽看都行。”

張仙姑自從平原,就一直沒斷了話,杜大姐自己也興奮,還要攔著張仙姑,勸她早點兒休息。張仙姑道:“你不知道,這兒真像咱們家。再不是山連著山。”杜大姐也不反駁,她是京畿人氏,京畿周圍的平原比張仙姑的老家更平、更大,她也很歡喜。

且這裏比山中又有不同,潮氣輕了不少,也沒有福祿縣等處那麽的熱。張仙姑夜裏都能多睡半個時辰。

到得西州,又是一座雄城,不但張仙姑,陳、王二人也都驚詫不已:“西州竟有這種地方?”

祝煉謙虛地道:“新建草率,眼下隻有城牆是好的,裏麵還很簡陋,正在建房子。”裏麵什麽樣子他也不清楚,不過照著詞兒說總不會錯的。

蘇喆又率眾出迎,她的膚色微微曬紅了一些,高興地對祝纓道:“姥!太巧了!昨天新府峻工的!”工程,一個城牆,一個倉庫、一個幕府,這三樣是最先完工的,蘇喆頗為得意。前引入城:“其他的也在做了呢!花木現在不好移植,要等春天。”

她絮絮地說,陳放與王允直慢慢地看,卻見牆內果然一個大工地!但是秩序很好。正中南北兩條大街已經有了雛形,以這兩條大街為中軸,整個城被劃成了棋盤狀,一塊一塊地各有職司,也有工人暫住的地方,也有正在攢造的住房,也有圈起來的牲口棚,不同的工匠分在不同的地方做工。

蘇喆先請大家入府居住,大門是新油的,帶著點新木料與新漆的味兒。張仙姑一看就喜歡上這兒了,她回頭問祝纓:“這回不再搬家了吧?”

“不搬了,以後咱就住這兒了。”

張仙姑高興地招呼人卸車:“我住哪兒?”

城裏其他的大房子還在蓋著,就在兩側,陳放等人便先住進了幕府裏——反正祝家人口少,住得開。

王允真放下行,看著院中光禿禿的,頗覺無味,便邀陳放一同去城內轉轉。陳放也很好奇,想了一下,道:“同姑姑說一聲再去吧,工地亂糟糟的,沒有向導別走丟了。”

兩人找到祝纓時,她正看著人往房上吊匾額。

王允直“咦”了一聲,陳放問道:“怎麽了?”

王允直指著鐫著“日知”的匾道:“字有些眼熟。”

“嗯,王相公寫的。”祝纓說。

王允直看字的功夫,陳放對祝纓說了要轉轉的要求,祝纓道:“去吧,找小妹,讓她給你們找人帶路,我得看看後頭安置得怎麽樣了,就不與你們同行了。”

二人出去一通逛,什麽都看,兩人都算任過地方,王允直經驗淺些,陳放眼光卻不錯,細細看來,發現此間統籌調度樣樣合理。他知祝纓也是新近才征服此地,這種情況下最難的就是治理原本的百姓,不能讓他們有怨言、鬧事。

祝纓的處理就是打散、分割,不讓同一身份的人形成太大的團體,鼓勵通婚。再佐以比較公平的對待方式,以及“有事忙”。

兩人看了都點頭。

陳放指著一處房子說:“那是什麽地方?”

除了幕府,進度最快的竟然是學校。

進了學校,王允直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鑿石頭的工匠,詢問得知,這石頭有點大,如果刻好了再運,萬一路上損壞了就可惜了,所以把碑料運到了學校裏麵,那邊上房頂,這邊叮當地鑿。

在鑿識字碑。

王允直心中還是比較敬佩祝纓的。

有這樣的勢力,還能夠“不忘本”。陳放提議修路,這個是他沒有想到的,但是祝纓居然答應了!

王允直想了想,悄悄對陳放道:“劉翁翁說,冒名為相,固是不妥,但開疆拓土,大節不虧。”

陳放側過臉來看他,王允直將臉一扭,翻著眼睛看天,天湛藍湛藍的,王允直吹了聲口哨,背著手,踱到碑前慢慢地看,忽然說:“刻得手藝不好,不像劉翁翁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