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骨肉
祝纓回到大理寺必得經過宮門,甘澤沒腰牌,就不能給她搬進去了。
陸超道:“我說,你先別自己搬了,東西放這兒我們看著,你去大理寺找幾個能進出的人,等會兒七郎的行李送進來,連你的這些都搬進去。哎,我說,你這一大包,怎麽看著比七郎的行李還要多了?”
祝纓道:“恐怕得多住幾晚不得出來呢,得多帶點兒。那你們看著行李,我進去找人。”
正說話間,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來:“小祝?”
三人看過去,卻是與祝纓一同去任府的那個鮑校尉。祝纓對他拱拱手,道:“校尉不該在家輪休的麽?”
鮑校尉笑道:“閑不住,白天已經歇一天了,晚間這不就來了麽?”又上前低聲道,“值夜辛苦,都知道我得了些好處,也得識趣接著值夜,叫他們白日上番不是?你這是?”
祝纓道:“校尉知道的,大理寺且有得忙呢,我們怕是要裏頭住幾天了。”
鮑校尉道:“你獨個兒怎麽搬得動?”點了幾個手下軍士,“來,幫小祝大人搬到大理寺去。”
祝纓道:“不太好吧?不得當值守衛嗎?”
鮑校尉道:“我這不是派他們巡邏的嗎?”
也沒有一件一件搜檢包袱,隻把包袱皮扒了條縫兒,看是鋪蓋,就放行了。一個軍士扛起那個大包袱,一隊人列隊往裏走,祝纓隻得跟上去說:“有勞,辛苦。”對鮑校尉拱拱手,也走了。
甘澤與陸超對望一眼,都想:他什麽時候跟禁軍這麽好了?
祝纓在禁軍的幫助下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大理寺,進了大理寺就有本衙的人幫她把行李放在值房裏了。祝纓向軍士道謝,一個軍士笑道:“小祝大人客氣了,以後有事隻管招呼。”
祝纓道:“不敢。眼下事多,閑下來再聊。”這軍士她略眼熟,仿佛是昨夜鮑校尉身邊的人。
等軍士走後,祝纓匆匆將這一大包袱歸置好,且不鋪被子,都重新疊放到了自己的櫃子裏,把櫃子塞得滿滿當當的,櫃門須得鎖上才能不讓裏麵的被子、衣服之類淌出來。收拾好了,去找鄭熹。
鄭熹道:“都安頓好了?”
祝纓道:“是。家裏也都囑咐過了,正著急呢,現在倒好了。門上陸二哥說,已告訴府裏給您送鋪蓋家什了,讓從這裏叫個人出去搬取,要不還是我去?”
鄭熹道:“你?叫他們拿就是了,你不是幹這個事的人。”吩咐了小吏去辦,又給了祝纓份卷宗:“我看你有幾分明白,這幾個人,歸你了。”
“啊?”
鄭熹道:“如今大理寺人人有差使,明晨之前必得有些說法給陛下,要連夜審!三日之內,我要拿到所有人的口供。去!你與王評事一班。”
“是。”
……
審訊,大理寺裏也有些個經驗,胡璉這樣的審完了都得同級簽字,更大的案子甚至不能一個人審,有時候要兩、三人共審。如今也是很緊急了,鄭熹依舊沒有慌亂,他排了祝纓和王評事一道,帶著兩個書吏做筆錄,又再幾個雜役。
這麽一安排,時間就很緊了。
王評事年高,祝纓年輕,一個有精力、一個有經驗,且據鄭熹觀察,王評事沒有什麽好勝心,也不是看年輕人嫉妒不順眼必要把年輕人往下扯。這個搭配就很好。
祝纓挾著案卷去找王評事,王評事道:“好,我知道了。”他讓祝纓去搶兩個平日裏做事勤快的書吏:“別叫蜈蚣搶先了!他做蜈蚣,你就要做螃蟹!快!”
祝纓比蘇匡敏捷,照著王評事的要求點了那兩人:“你們兩個,隨我來!”書吏們帶上筆紙一類,小跑著跟了上來。
這一夜,大理寺處處升堂,祝纓帶回來的翻蓋都沒有用。老前輩王評事一掃之前混日子的模樣,對祝纓不能說傾囊相授,也是沒有瞞著她:“熬夜最好!把人熬糊塗了,再猛一喝問,就有口鬆的說了的。再不行,就車輪戰,輪流著審,也是很快的。隻是咱們這裏有些個是犯官,自己就是審案的老手,不大好用。你熬他、他熬你,你醒著,他倒睡了……”
他絮絮說了許多,都是祝纓之前不大明白的,蓋因大理寺這裏夜審的實在不多,祝纓之前也還沒參與提審,大理寺夜審,祝纓這還是頭回見。這麽大的夜審場麵,更是不常見的。
王評事道:“最難啃的骨頭還是三位大人那裏,都不是省油的燈,咱們拿的算好的啦!我瞧瞧,不錯,任將軍的孫子。嘿!這樣的紈絝子弟,有本事的早捧上去了,沒本事的才守著個蔭職呢。”
祝纓道:“老王,你懂得多,雖然卷宗在我手上,還是以你為主。到鄭大人跟前回話,也是你來說。”
王評事心裏舒坦,又不太舍得露臉的機會,又別有計算:“不好不好,小祝你前途好,這樣的案子不是經常能遇到的,你該抓住機會才是。我快要休致啦!到時候你在鄭大人那裏給我美言幾句,考評給我好一些、休致後的俸祿給我鬆一點就好啦。”
祝纓道:“別人美言,何如自己高升一級呢?”
兩人推讓了一番,王評事道:“甭客氣啦,我們都知道你的為人。”
祝纓道:“那我也說句實話,這個案子不小,則我也不必刻意爭搶這一次兩次的審案。接下來的差使,盡有機會的。這幾天我們在外出彩,你們在裏麵核舊案,都是同僚,該利益均沾才是。”
王評事拍板:“先審!”
他兩人雖然互相推讓,審起來卻是絲毫也不含糊的。祝纓讓王評事坐正中,自己偏一點坐,王評事就讓祝纓先開口問。
祝纓這裏也是先問姓名、核身份,讓王評事主審。
底下那位任公子見這兩個小官兒吃席一樣的推讓起來,氣兒不打一處來:“你們兩個狗官,在我麵前裝起斯文來了。”
王評事慢悠悠地對祝纓道:“小祝,看到了嗎?這就是紈絝了。他祖父出身行伍,吃了多少苦、多少次死裏逃生才有的地位,子孫卻是絲毫不體諒的,隻知道揮霍。”
“狗東西!你說誰呢?”
王評事看似跟祝纓說話,實則句句戳著這位紈絝的心窩子:“忘了根本,隻以享樂為生,並不知家中事務,按他的品級,是不配進我們大理寺受審的,如今說不得,看他祖父麵子上,咱們來審一審他……”
直把這公子激得兩眼冒火,要跳起來,又被差役壓住了。
王評事這才開始審問:“難道你知道你祖父與龔劼的圖謀?”
任公子愣住了:“什麽?”
王評事慢慢地與這個紈絝磨著,還叫人端了水來:“公子渴了就給他喝,餓了就給他洗臉。哎,要幹幹淨淨、精精神神的。”
這老頭子是打定主意跟這個紈絝耗了,他年紀大,雖然好打瞌睡,但又是覺少的年紀,祝纓精力還好,任公子一介紈絝委實熬不住了。吃喝玩樂,他能通宵,被審問時午夜都熬不過,他就撂了:“我什麽也不知道!”
王評事是不能放過他的,一把年紀,被叛逆的孫子罵狗,這是不可以的!他又給祝纓講了大理寺一般不動刑,但是有幾類人是沒關係的。第一就是逆案,這種東西是不受什麽刑不上大夫之類的保護的。又給祝纓說:“當然啦,咱們要守禮,叫他疼,又沒多大傷……”
這個,祝纓就知道一些了,張班頭那兒不是白混的,楊仵作那裏也會提到一些,不過她仍舊是虛心的聽。想當好一個神棍,就得會“傾聽”,好些東西都是主顧自己說出來的。
王評事先小小地給任公子送了二十板子,且告訴差役:“剝了衣服再打。”
挨完了打,也不讓他穿衣服,接著問。任公子被羞辱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王評事捋須道:“小祝,這都是小場麵。”又要再審。無奈任公子委實太廢物,他並不曾參與,最後受刑不過開始攀咬:“我好些日子沒見著我弟弟了!說是回了老家!”
王評事笑道:“很好。”
祝纓跟著王評事又學了少東西,隻是這位任家弟弟又觸動了她的肚腸:這不就是與花姐當年一般麽?
此事卻又瞞不下來。
天不亮時,就得把審出來的內容告訴鄭熹。鄭熹道:“果然。”又讓接著審。
那邊,鄭熹帶著一夜的成果上早朝,這邊,大理寺繼續連軸轉,祝纓的鋪蓋是搬了來,夜裏竟沒能睡。
直到鄭熹下朝回來,精神明顯好了一些,祝纓等人才得了安排——輪流幹活兒。大理寺的人手分作三班,兩班人審問,另一班人休息。
“這幾天都甭回去了。”
祝纓與王評事審了兩輪,王評事先熬不住了:“老了,小祝,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一旁看著。”
鄭熹說“三日”,這些人就真的在大理寺裏住了三天,官員比犯人還要忙、還要累。到第三日上,不管審出來多少,都匯總了厚厚一大撂的卷宗交給了鄭熹。
鄭熹道:“很好!結案後,人人有賞!你們都還不能回家,沒有我的令,誰也不許出大理寺。”眾人累得上眼皮粘著下眼皮,隻想現在倒頭就睡,答應一聲,各回值房休息了。祝纓也想回去睡覺來著,精力再旺盛也架不住連著熬。
鄭熹比她熬得還厲害,精神卻依舊很好,先叫來兩個小吏,道:“你們去打聽打聽,宗正、鴻臚、禮部之類,有無動靜。”
小吏不明白要問什麽,也真個去打聽了,回來都說:“並無大事。”
鄭熹心裏一沉,道:“把祝纓叫來。”
……——
祝纓才把鋪蓋鋪好就被叫了過來,掩口打了個哈欠,揉一揉臉,到了鄭熹的麵前:“大人,您叫我?”
鄭熹道:“你去門口找陸超,讓他回去問問,王府那裏,怎麽還沒動靜?”
“啊?”祝纓並不知道“鄭熹與他的舅舅們”演過一出請罪與大義滅親的戲碼。以她對官場、朝堂、皇室的理解,她也領悟不到鄭熹話中的意思。
不過,快了。
她摸不著頭腦地出去,卻知道高陽郡王家跟龔劼逆案有點關係,得遮掩著點兒。她見了陸超,故意從車上取了個空匣子,提在手裏讓人看到,才讓陸超回府,自己提著個空匣子回來了。
路上,有禁軍問要不要幫忙,她也說:“不用。”
回到大理寺,見鄭熹陰著臉坐在椅子裏,也不是打瞌睡,也不是在看供詞,不知道在想什麽。她輕手輕腳把匣子放在一邊,說:“跟陸超說了。”
“這是什麽?”
“空匣子。您車上的。”
鄭熹想了一下才說:“鬼鬼祟祟的。”
祝纓看他的樣子不像開心,但也不像罵自己,一時猜不透他的想法,說:“那……我回去了。”
“去吧。”
祝纓走不兩步,鄭熹又說:“回來。坐一坐。”
祝纓看著他指著下手的椅子,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了,心道:難道他舅舅出事了?不太能夠吧?
她睏得要死,坐在那裏強打精神,過不一會兒就靠著椅子眯著了。鄭熹仍舊坐著,也不動,也不說話。
祝纓仿佛隻閉了一下眼,猛然驚醒,她站了起來,才覺得脖子都醒了,一條手臂了窩在椅子裏窩得麻了。略略活動了一下,又跺了跺腳,她還打了個噴嚏,暗罵鄭熹不做人:大冬天的,不給人睡覺,拉到這裏挨凍。
她起來拉開了門,就看到一個著綠衫的人影過來,六、七品著綠,身形卻不像大理寺任何一個人。走近了,她也不大認識,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人是宗正寺的。
來的是宗正寺的一個主簿,他看到了祝纓,拱一拱手,問道:“鄭大理在麽?”
祝纓道:“在的。”
鄭熹也回過神來,問道:“誰?”
“下官宗正寺主簿,奉宗正之命來向大理說一件事。”
“請進。”
祝纓把人讓了進來,就讓小吏去奉茶。主簿道:“不敢,說完就走。宗正說,大理寺正忙著,不叫多打擾。隻是這一件事思來想去,還是要盡早告訴大理的。”
鄭熹道:“什麽事?”
主簿道:“高陽王府來報,高陽王的長子,歿了。”
祝纓兩耳“嗡”了一下,很快恢複了正常,再看鄭熹。鄭熹兩手扶案,指尖用力得發了白,他哽咽地說:“知道了。”
主簿說了一句“節哀”,也不敢久留,拱一拱手就走了。祝纓跟在後麵把他送到廊下,主簿道:“不用送啦,你們忙著呢。唉……大理才要立一大功,卻又……”
祝纓低聲道:“黃泉路上無老少。”
主簿道:“是嗬。”
兩人也沒別的交情,主簿看也套不出什麽話來,拱一拱手,走了。
祝纓想了一下,沒回鄭熹那屋子,踮著腳回房倒頭就睡,很快到了午飯的時候被人叫起,與大家一起吃了個午飯。午飯之後,大理寺再無閑人,一個個又去審案。隻是祝纓總有些心不在焉,晚飯前又是往鄭熹那裏匯報的時候,鄭熹卻不在。
裴清道:“鄭大人家中有些事,明日再回。今晚大家都歇一晚,明天務必打起精神來!”
過不一陣兒,裴清、冷雲也都走了,大理寺諸人都在猜是有什麽事。蘇匡最機敏,問祝纓:“小祝,你一向在鄭大人身邊,這是有什麽事了嗎?”
祝纓心道:這是去喪事幫忙了吧?
嘴上卻說:“我一向都是在辦差,哪裏知道大人們的事?”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幾句,也都沒個要領,大理寺又不讓他們出去,有些人就有點牢騷:這是把我們也當犯人防了。
說了一會兒,也都很倦了,各回去休息。
第二天,鄭熹眼睛回來時顯得有些憔悴,壓著諸人把案情細審,又行文,把任將軍送走的那個孫子也給緝拿了。同時命賬房把那本暗賬理出來,再照著那個名單,挨個兒拘過來訊問。直到此時,大理寺才有人知道,原來高陽郡王家也出事了,一時之間人人都不敢再抱怨了,勤勤懇懇地抓人犯、打板子、上刑、熬夜。
鄭熹卻表現得很平靜,行動之間一如往昔,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直到任將軍的孫子拿回來時又是一個李代桃僵,鄭熹甚至不用別人辨認,自己就見過真人。他毫不客氣地戳穿了,狠狠地道:“記下!再去拿了本人來!”
如此又過了幾天,天氣愈發寒冷了,人犯的口供也拿得差不多了,誓書案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最難纏一個是龔劼,他都撂了,誓書找到了,人犯一個沒跑,接下來還能有什麽難的呢?連龔案以前的細節,也都容易查證了。
鄭熹這才放了眾人回家,餘下的,不是他們這些小官能決斷的了。三法司、丞相等一起議這些逆黨的罪,又要報給皇帝。各人又有不同的見解,互相之間還要扯皮。
祝纓說過,凡案子,難的不是破案,而是怎麽判。即使是謀反案,首惡沒得說,從犯的罪可大可小,判得可輕可重。又有一些為國立過功的,又該怎麽辦。都有些爭執。
這些,祝纓一概關注不到,也打聽不到。她現在隻想扛著自己的一大包髒衣服,回家好好洗個澡、睡個覺。
豈料才回到家中,門就被叩響了,祝大去開了門:“大公子?”
……
祝家說“大公子”習慣上說的就是陳萌,祝大實在想不透這位大公子來自己家有什麽事兒。
祝纓扔下包袱,起身迎他。
陳萌道:“叨擾了。”
張仙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為什麽閨女才回家還沒歇著就來了個陳萌,有點擔心地說:“我去燒水泡茶來。”
陳萌忙說:“不必了,就幾句話,打聽點事兒。”
祝纓一邊讓他進自己住的屋子,一邊說:“我幾天沒回來,大公子湊合坐吧。要問案子,現在已經遞上去了,令尊現在想必已經知曉了。”
陳萌道:“我是為了另一件事。”
“什麽事?我近來都在大理不得出來,什麽外麵的消息也都不知道。”
陳萌道:“唉,姨母打算給冠群發喪,你,要不要來上炷香的?”
祝纓的麵皮跳了幾下,忽然起身道:“你等一下。”她跑出去打了一桶井水,拿冷水洗了個臉。張仙姑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熱水就燒好了!”
祝纓把頭伸進盆裏,整張臉上的肌肉都在冷水盆裏胡亂動著,要多怪異有多怪異。張仙姑把她的頭從水裏拔了出來:“你怎麽了?”
祝纓拿袖子一抹臉:“沒事。”
陳萌也出來了,有點擔心地看著她。祝纓道:“不了,我去算什麽呢?再叫喪家打出來。”
陳萌道:“害!這都是什麽事兒?”他又看一眼這簡陋的小院子,心道,這家父母雖然寒磣了點,也不是惡人,祝三更是人才,姨母這可真是……
他說:“你也別再往什麽尼庵、道觀裏找啦,重過你的日子吧。”
祝纓認真地問:“大公子,我要是把人找到了呢?你們家還認不認?”
陳萌苦笑著一攤手:“姨母那兒是不會認了的。我麽……你叫我怎麽認?親娘都說死了的。不過,你若能找得到她,那是你的本事,我盡力不叫姨母知道。”
祝纓道:“我要找著了,她就還是幹娘的媳婦兒,我認的姐姐,行不?”
陳萌道:“你……可真是個癡兒。”
祝纓道:“我很累啦,明天還要回去應卯,不留您了。”
陳萌歎息一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咱們還是同鄉呢。”
祝纓道:“所以才不與你客氣,我累了,自要休息,歇夠了,有事了,也找你。”
陳萌念及她心情應該不是很好,格外的寬容:“走了。”
他一走,張仙姑和祝大又上來問:“怎麽回事?”
祝纓道:“他們不找花姐了,要發喪,當人死了。”
祝大和張仙姑罵了兩句,又說:“花姐這命!這命!”
祝纓道:“我累了,得歇一歇。”
以祝纓的想法,她實在是開心得緊,“馮冠群”已經死了,以後再出來一個長相相似的人,那就隻能是長相相似。馮、沈也不能拿她怎麽樣,真是太好了!她很想現在就去金螺寺,無奈天色已晚,已是宵禁,明天又得去大理寺。
她想:那就明天下午再告訴花姐這個消息,也可與花姐籌劃一下接下來怎麽過。花姐很不必繼續做和尚,做尼姑也是可以的。女扮男裝這個事兒,祝纓是有經驗的,有方便也有不方便,於花姐可能裝和尚會不方便一點,總把她放在和尚窩裏,祝纓不太放心。
這可真是近來難得的好消息!帶著這樣的想法,祝纓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