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撤退
書生抬起頭,眼睛裏帶著血絲,“夏哥,他們為什麽要殺班長,他們為什麽要把我們扣下來,還搶走我們的東西。”
夏遠思索了一陣,也沒想出個大概,書生利用擲彈筒,拯救了這些人,可是這些人竟然直接把他們扣了,真的把他們當成了逃兵?明眼人瞧見他們這一身日式裝備,就能看出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消滅了不少日本鬼子,如果不是為了支援這群人,壓根就不會在那裏等著他們,甚至還讓趙排長和鄭大用帶著輕機槍堵住日本鬼子撤退的道路。
思來想去,夏遠也沒有頭緒,隻認為,國軍內部過於混亂,混亂的程度達到什麽程度,把人打死,煮成人肉湯,長官讓其他士兵把人肉湯喝了,棍仗都是最基本的,時常會發生毒刑。
但是在戰場上殺死增援自己的袍澤弟兄,夏遠從來沒有預料到。
趙排長說:“奶奶的,肯定是身上那些日式裝備,還有擲彈筒,殺死日本鬼子到後麵能領賞錢,咱們打死了這麽多日本鬼子,身上的家夥什都是日本鬼子的,他們看到了,肯定要搶走咱們的東西,尤其是書生的擲彈筒,那可是好東西。”
書生抬起頭,喃喃道:“排長,肯定和你說的一樣,他們就是想搶咱們的東西。”
趙排長一拍巴掌,說道:“這群狗日的,為了不讓事情暴露,把你們殺了,死無對證,就算是真的找到你們的屍體,也隻會認為死在了戰場上。”
趙排長歎了口氣,說道:“可憐我這弟兄了,死裏逃生數次,沒有死在敵人槍口下,竟然死在了自己人手中,真特娘的窩囊。”
想著想著,他越來越生氣,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麵,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夏遠咬著一塊餅幹,靠著牆壁,細嚼慢咽,沒有說什麽。
大夥惱怒的不行,怒罵他們解救了一群白眼狼,罵了半天,趙排長問:“夏遠,我們接下來做什麽?特娘的國軍回不成了,我們會被當做逃兵對待,就跟徐溜一樣,奶奶的,老子不想死的這麽窩囊,我寧願死在日本鬼子的槍口下。”
“等,等到天亮,日本鬼子反攻。”夏遠把餅幹三兩口吃掉,擰開行軍水壺大飲幾口。
留在羅店這個是非之地,日軍危險,國軍同樣危險,他們會被當做逃兵對待,新兵營的身份就是如此,除非是找到擺脫新兵營的方法。
“戰鬥開始的時候,杜連長你見著了嗎?”夏遠把行軍水壺丟給書生,轉頭叫著趙排長。
“哪有機會見著,日本鬼子衝過來,整個隊伍就亂套了,到處都是槍聲,我們連方向都找不到,哪裏還有杜連長的身影,會不會杜連長已經死了?”
趙排長搖搖頭。
當時的情況的確是亂套了,亂做了一團,進入房子的時候,他們已經分不著東南西北,哪裏沒有日本鬼子,就往哪裏鑽,進入房子就發現,他們到了死地,一個分隊的日本鬼子把他們包圍了,亂做了一團,混亂不堪的場麵,死了很多人。
沒人知曉進攻他們的日軍有多少人,那個時候,所有人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
新兵營的混亂是出乎夏遠預料的,他早就料到新兵營會潰敗,但是沒有想到新兵營竟然會潰敗的這麽快,這麽迅速,和日軍接觸才多長時間,新兵營就潰敗了,確實超乎了他的想象。
戰鬥進行的激烈,他們就躲在一片廢墟之中,聆聽著近在咫尺的槍炮聲,三九七團和四零一團在當天晚上,對日軍的陣地發起了反攻,但是由於當天晚上下了大雨,對進攻的部隊產生了影響,再加上友鄰部隊無法派遣更多的增援部隊。
戰鬥持續到了第二天,經曆了一夜的戰鬥,未能夠突破日軍在羅店構築的防線,隻能夠撤回。
一大早,從他們周圍響起的槍聲就稀疏起來,四周出現了不少國軍撤退的士兵,灰頭土臉,纏繞著繃帶,從前線撤退下來,前線的方向,仍舊是炮火宣天,炮彈飛過來的流彈落在四周,大地都在輕微的震動。
“醒醒,我們能夠撤退了。”
夏遠一宿未睡,一直盯著四周警惕,早上,國軍開始撤退,他們的機會到了。
撤退的人少了很多,兩個團經曆了整整一晚上的戰鬥,傷亡慘重,怕是今天撤退,要徹底撤出羅店戰場,說不定,他們跟著這些人能夠撤退到嘉定休整。
但是這個過程總會出現意外,夏遠也不抱太大的希望,目前是先撤退,至於能撤退到哪裏,就不得而知了。
大夥醒了之後,簡單的收拾了身下的被褥,把能帶著的東西帶上,趁著沒人察覺的時候,當做撤退的潰兵混入人群,並沒有人發覺,但隻是短暫的,很快就被人發現了,沒辦法,他們身上的日式裝備太顯眼了。
“你們是誰!”
上級下來的長官把他們五個人叫到了一邊詢問。
趙排長顯然不是第一次應對這樣的事情了,從口袋裏取出一塊從日本鬼子身上摸到的表,塞進他的手裏,說道:“長官,我們是新兵營九連二排的士兵,我是二排長,這些是我的兵,昨天晚上我們跟日本鬼子戰鬥力一晚上,消滅了三個班的日本鬼子,繳獲了不少戰利品。”
趙排長嘿笑著:“這手表,就是從日本鬼子手上脫下來的,都是好東西。”
賄賂眼前長官的時候,趙排長看了眼對方的軍銜,一名上尉連長,趙排長堆著笑容,想著跟對方打好關係,他們撤退不是特別容易。
“消滅了三個班的日本鬼子?你們五個人?”這名上尉連長盯著他們五個人打量。
書生帶著一副破了一個鏡片的眼鏡,灰頭土臉的,身上的雨衣也爛了,槍都不見了。牛海鼻青臉腫,還帶著幹涸的血跡,兩人身上都挎著日本鬼子的子彈夾,雨衣、軍用水壺、刺刀、手雷都是日軍裝備。
鄭大用和趙排長扛著一挺日本鬼子的歪把子輕機槍,身上帶著不少日本鬼子的機槍彈。
最顯眼的當屬是夏遠,身材高大,個子不低,一雙眼睛特別明亮,身後帶著幾把從日本鬼子身上繳獲的刺刀,腰間挎著日軍的子彈夾,手雷,軍用水壺,身後背著繳獲日本鬼子的被褥。
如果隻看夏遠,趙排長和鄭大用,眼前這三人還真像是打日本鬼子的兵,但是書生和牛海一點都不像是打日本鬼子的兵。
掂量著手中的表,看不出眼前的上尉連長是什麽意思。
沒得辦法,趙排長忍著肉疼,又從身上取出一塊手表丟給對方,眼前的上尉連長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消滅了三個班的日軍,妥妥的戰鬥英雄啊。”
趙排長謙虛的笑道:“哪裏哪裏,長官的兵才是戰鬥英雄。”
“比不過你們。”上尉連長揮揮手,盯著趙排長和鄭大用肩膀上的輕機槍,說道:“扛著這玩意兒一定很累吧,豬頭,過來幫幫他們。”
“來嘍。”過來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腦袋看起來有點大,鼻子翹著,露出兩個鼻孔,看起來還真像是豬頭。
“連長,就他們需要幫助啊,嘿,兩挺歪把子,好東西啊。”豬頭走過來,盯著五人的麵孔,又道:“看起來有點麵生。”
上尉連長給了他一巴掌,說道:“哪裏來的這麽多廢話,扛著走。”
趙排長一聽,頓時就著急了,這兩挺輕機槍是他們最寶貴的東西,什麽扛著輕機槍累不累的,那都是虛的,對方就是看中了這兩挺輕機槍,想要把這兩挺輕機槍據為己有,真要給了對方,想要再要回來,基本不可能了。
“長官,長官,你行行好,這兩挺機槍是我們拚了所有弟兄,才從日本鬼子那裏繳獲來了的,您不能拿走啊。”
官大一級壓死人,尤其是對方還是正規軍,他這種地方軍出身,還是炮灰營的小排長,莫要說麵對的是一個連長了,就是一個班長,自己也壓不過他們,沒辦法,正規軍的含金量是炮灰營的小排長遠不能比的。
趙排長並不想要放棄,他還是想要爭取一下,反倒是把這名連長給惹惱的,罵了一聲:“特娘的,嘰嘰歪歪的,讓你跟著是給你麵子,真以為你給的仨瓜倆棗就能讓我帶著你們這群逃兵走,老子特碼的崩了你們,誰會在乎一群逃兵的死活。”
他就要從自己懷裏掏出配槍,夏遠走上前,按住了他的手。
“做什麽,想死啊。”這名連長十分囂張。
“長官,別生氣,有話好說,這會兒都在撤退,您要是開了槍,被其他連隊的長官看到,多不好,這樣,您看中什麽東西,我們都給您。”夏遠樂嗬嗬的模樣,再加上他說的話,讓這名連長逐漸的冷靜下來,冷哼了一聲,對豬頭使了個眼色。
名叫豬頭的男人更是一腳把趙排長踹翻在地,從他手中奪走歪把子,然後對鄭大用招了招手:“把你的槍拿過來。”
鄭大用扭頭看了眼夏遠,夏遠對他點點頭,示意他把歪把子給他,然後把趙排長從地麵上攙扶起來,趙排長有些不服氣,還想要說些什麽,夏遠對他搖了搖頭。
等到豬頭把他們身上的機槍彈、手雷都搜走了,這名連長又盯著幾人手中的步槍看,趾高氣揚的說道:“你們身上的槍,還有彈藥,一塊拿過來吧。”
“你!”趙排長一聽,機槍彈被搜走了,手雷也沒給他們留,這下竟然連步槍都不給他們,這是不打算讓他們活了。
夏遠按住他,把身後的槍丟給他,子彈夾也取下來塞給對方。
這名連長還不想放過下來,點了點他身後的刺刀,夏遠隻得把身後的四柄繳獲的刺刀丟給對方,然後這名連長才揮揮手,“滾蛋,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丟完一句話,這名連長帶著名叫豬頭的人就走了,隻留下被卸掉一身裝備的五人站在原地。
“別說是擲彈筒了,就連一顆子彈都沒有留給咱,特奶奶的,這還叫咱們怎麽打小鬼子!”
趙排長心裏不服氣,看著那名連長的背影,扭頭對夏遠說:“現在咋辦,咱們的武器裝備都被收走了。”
大夥混在隊伍中,跟著隊伍一塊向後撤退,五人身上的武器裝備都被收走了,對方就連軍用水壺都沒有放過,也一並給收走了,留給他們的還是從新兵營裏帶出來的,表麵都已經幹癟的破舊水壺,不知道是不是從戰場拾下來的。
牛海晃了晃一邊幹癟下去的水壺,有些垂頭喪氣的說:“沒有水了,都把水裝在小鬼子的水壺裏了。”
鄭大用說:“排長,夏哥,這些人真特娘的不是東西,連咱們殺死小日本鬼子的東西都搶。”
趙排長罵罵咧咧:“這群狗日的,他們想要用咱們的東西去換成獎賞,兩挺歪把子,誰能繳獲兩挺日本鬼子的歪把子,就不該給他們。”
夏遠搖晃著腰間的行軍水壺,目光清冷,說道:“他們想要拿咱們的東西,哪裏這麽輕易就讓他們拿走,等天黑再說。”
書生道:“萬一他們跑了呢。”
夏遠沉吟,盯著遠處的指揮隊伍行進的連長,思索了片刻,應了聲:“那就現在行動,弄一弄這個東西,不能讓他就這麽白白的把咱們的東西帶走了。”
“夏遠,你有啥好辦法,搞一搞他,順帶把我的兩塊表也搞過來,咱好不容易消滅了這麽日本鬼子,繳獲了這麽多東西,咋能這麽丟了。”
趙排長憤怒的不行,這些東西都是他們用命從日本鬼子手裏搶到的,怎麽能說丟就丟了。
鄭大用說:“排長,你還惦記著那兩塊表呢。”
那兩塊表是他從日本鬼子屍體上脫下來,給趙排長的,看起來很漂亮的樣子。
“信球,不光是兩塊表,還有咱們的機槍,子彈,手雷,水壺。”趙排長罵罵咧咧:“這要是幹他,表能一塊拿回來,就一塊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