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五十三章 無情格殺令 鐵麵霸王兵(1)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怪事,邵竹君張大嘴巴半晌沒合上,嘴裏好象含著一個雞蛋似的定格了的驚詫嘴形,讓人覺得他好象石化了的塑像一樣滑稽可笑。良久,邵竹君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那鏢頭問道:“你說我是劫賊,搶劫林家瑞祥金鋪的劫賊?你沒搞錯吧!”

“就是他。”內中有認識邵竹君的鏢師喝道。“他就是負案在逃的南京刑廳捕頭邵竹君,化成灰我也認得。這賊子真囂張,這邊殺了妻子,哪邊又搶劫金鋪。真是無法無天,罪不容誅。”

邵竹君象闖入一個危機四伏的雷池,給焦雷轟得外焦內嫩,幾乎熟透了,還不知霹靂從何處打來?他還能說什麽呢?人家先入為主認定這事是他幹的,伸辯是狡辯,沉默是默認,無論說話還是不說話,都如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但他還是本能地選擇伸辯,結結巴巴道:“你們認錯人吧,我什麽時候搶林家瑞祥金鋪?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明,猶如鈍劍傷人。你們把話說清楚一點,莫讓人家糊裏糊塗做糊塗鬼。”

那鏢師道:“休想狡辯,你這付模樣化成灰,我林喜慶也認得出來,誰希罕冤枉你呢。”那個自稱為林喜慶的鏢師,賭咒發誓絕無可能認錯人,一口咬定邵竹君是搶劫林家瑞祥金鋪的劫賊。

被一群人蠻橫指證自己是劫賊,冤枉他搶劫作夢也沒有見過的林家瑞祥金鋪,邵竹君真是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火氣攻心,氣衝衝道:“你說,我什麽時候搶劫林家瑞祥金鋪?”

“上個月初十酉時光景。”

聽了林喜慶這話,邵竹君和秦曉南麵麵相覷,驚詫莫名。邵竹君拍案叫冤道:“你胡說八道,上個月初十我還在京師,在這位姓秦的朋友家中作客,哪來時間在江南作案?我在京師的情況,這位秦朋友可以為我作證。”

“我是當時看見你搶劫林家瑞祥金鋪的目擊證人之一,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喜慶冷笑道。“你說什麽也沒用,鬼才信你狡辯。你省口氣吧。現在你選擇棄械投降,還是讓大夥兒一擁而上,把你擒下?”

邵竹君對林喜慶他們擺擺手,指著秦曉南對眾人道:“各位非要動手,我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接下諸位的高招。不過,這位秦朋友與此案無關,我想跟她交待幾句家事,同時請諸位放她出門回家,行不行?”

林喜慶他們把邵竹君堵在一旁,眼見邵竹君已成甕中之鱉,覺得讓他交待幾句後事也未嚐不可。於是林喜慶這些鏢師稍退一下,騰出一個地方讓邵竹君和秦曉南說話。邵竹君把秦曉南拉到一旁,附耳如此這般吩咐一番。林喜慶這些鏢師眼見邵竹君談笑自若的灑脫模樣,秦曉南保持著一貫輕鬆微笑的表情,料想邵竹君並非交待什麽後事?林喜慶他們不知邵竹君葫蘆裏賣什麽藥?隻能幹瞪眼沒脾氣。

秦曉南聽完邵竹君這一番悄悄話,轉身樂嗬嗬出門去了。林喜慶這些鏢師已答應不為難這個女孩,也不阻攔,由她去了。

邵竹君待秦曉南出門後,拔劍一抖,指著林喜慶喝道:“不通情理的畜牲,趕快給我滾,滾!”邵竹君已想到一個計較對付這班自以為是的鏢師了,他知道不必跟林喜慶他們講什麽道理了。語言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暴力才是。沒有暴力解決不了的問題,因為人死了什麽問題也沒有了。

隻能劍底下見真章了。林喜慶回頭眾鏢師道:“各位兄弟,一齊上,給我把這小子往死裏打,抓住他!”

眼看雙方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忽聽門外一聲馬嘶,看馬的馬夫大聲向人哀求道:“求求你,別這樣,放了這些馬吧………”

隻聽得秦曉南尖銳清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內押鏢的朋友,你們馬上出來,上馬滾蛋,要不然我就宰了你們的馬,讓你們天天開葷吃馬肉,然後人拉背馱,走路保鏢去。”

林喜慶他們聽了秦曉南這話,亂了手腳,也不再管邵竹君的閑事了,保住眼前這趟鏢要緊。林喜慶也不是林家瑞祥金鋪的人,他隻不過是林家瑞祥金鋪的客戶,偶然看見“邵竹君作案”而已。眾鏢師中也沒人是林家瑞祥金鋪的苦主,他們欲對邵竹君群起而攻隻不過是想把他抓捕歸案,換點賞金花花罷了。這時聽見秦曉南把他們馬匹劫了,當然急怒攻心,嚇了一大跳。作保鏢的人都知道,貨物重滯,沒有馬匹萬萬不行!況他們這趟鏢是鹽鐵用品,價值不菲,重達數十萬斤,若運輸牲口和工具給人破壞了,他們這些鏢師就是肩挑背負搬運幾年也未必能搬完。林喜慶他們可不想因小失大,為抓捕一個跟自己沒有什麽利害關係的小逃犯而損失幾十匹馬,那就虧大了。眾鏢師都是會算賬的生意人,這種得不償失的生意他們是不會做的。

眾鏢師急急忙忙跑到門外,紛紛向秦曉南拱手求饒道:“這位女俠,行行好,不要胡來!”這些鏢師本來認為他們人多勢眾,穩操勝券,拿下邵竹君是小菜一碟。沒料到邵竹君生出這個圍魏救趙的妙計對付他們,確讓他們始料不及。

隻見秦曉南抓住鏢車當首一匹馬的韁繩,把劍搭在馬頭上,疾言厲色喝道:“殺你們這班不懂事的蠢材或者頗費周折,但搞掉你們的代步工具卻不費吹灰之力。你信不信我一刀砍下一隻馬頭?要不要試試呀!”

林喜慶他們當然相信,人也許會閃避,可這些被人馴服了的牲口卻不會。秦曉南要是決心殺馬,那些馬兒多是乖乖任人宰殺了。雖說馬被人宰了,可再到市場上購買,但每匹馬價值千金,幾十匹馬就數萬兩銀子了。眾鏢師是承受不了這個損失的,權衡利弊,他們隻能服軟,忍氣吞聲向秦曉南求饒道:“朋友,高抬貴手,你有什麽條件直說無妨。”

秦曉南雙眉一揚,目光如電般穿透眾鏢師的腦袋,看清楚這班蠢貨的致命弱點。當時樂不可支的說道:“請你們承諾,放下與我們作對的念頭,有多遠滾多遠!”

眾鏢師隻能諾諾稱是,憋著一肚了惡氣,聳拉著腦袋,垂頭喪氣走了。

邵竹君站在門口,帶著嘲諷的冷笑看著林喜慶他們心有不甘地念著粗口離去。揚手道:“朋友,不送了,走好呀。”

林喜慶一邊走,一邊嘮嘮叨叨道:“小賊,你有本事就不要走,有本事就待在這裏等我。等我把貨物送到目的地,回頭叫人來收拾你。”

邵竹君不屑一顧地點點頭說道:“你有本事就替我在這裏賣塊地皮,建間客棧,讓我在這裏住下等你呀。”兩人就象小孩子吵架,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吵到彼此看不見對方為止。

邵竹君等林喜慶這班瘟神去遠之後,才轉回酒店大廳納悶,想了半天,也弄不懂林喜慶為何一口咬定他是搶劫林家瑞祥金鋪的劫賊?

秦曉南提醒他道:“你到底得罪什麽人?也許你的仇家精通易容術,他化妝成你的模樣去搶劫金鋪,然後栽贓嫁禍於你。”

邵竹君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道:“這大慨是骷髏幫的濟財護法汪得財玩的花招吧?據說他也是易容術的行家裏手,他說過給我一個驚喜,這搶劫金鋪的事,大慨是他給我的驚喜之一吧?”

秦曉南性恪外向張揚,甚喜在人前顯露她的本領。她見邵竹君麵色蒼白,愁眉緊蹙,默不作聲,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下有些不以為然,道:“那骷髏幫的濟財護法汪得財也會易容術麽?等我遇上他時也出手戲弄他一下,比如化妝成他的部下暗算他,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樣我肯定是十拿九穩拿下他,我的主意不錯吧?嗬嗬,我真聰明,居然想到這樣的妙計,恭喜我吧!”秦曉南覺得自己想到這主意很了不起,得意洋洋。

邵竹君瞥了眼秦曉南,不以為然地道:“沒有人餓嗎,怎麽還不開飯?沒吃飽飯弄什麽陰謀詭計也是枉費盡心機。”

秦曉南最看不慣邵竹君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氣道:“我正在節食減肥,每天隻吃一餐。對不起,你要吃飯,等晚上再說吧。”

邵竹君摸了摸自己半邊被秦曉南打腫的臉,氣得直咬牙,冷笑道:“你減肥也沒有用,惹惱我,老子給你一頓拳腳,你還是大肥婆一個。”邵竹君恨這秦曉南小氣巴拉,強跟他南下,又不全包他的夥食。比喻邵竹君替這秦曉南掘出她父親的遺寶,就是邵竹君假裝不要分文,秦曉南若是懂得道理,也該象征性給他幾百兩銀子,安撫一下他才是。而秦曉南居然一文不給,同時路上還蹭邵竹君的飯吃,不少時候都眼巴巴的等著邵竹君付賬。故邵竹君對秦曉南意見甚大,覺得女人越漂亮越小氣,越依賴人,越不可靠。邵竹君與秦曉南雖走在一起,但貌合神離,絕不是鐵板一塊。

秦曉南哼了聲,別過頭去,不再言語。邵竹君針對她鬧事,她也曉得是什麽原因。她其實也不蠢,也知道理虧。說歸說,鬧歸鬧。飯還是要吃的。於是乎,秦曉南怒氣衝衝走進慶隆酒家的廚房,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不一時,店小二便拿著飯菜碗碟上來。一共有五六盤菜肴,那是什麽飯菜呢?第一碟菜肴是青菜炒豆腐,第二碟菜肴是豆腐炒青菜,第三碟菜肴是青菜炒粉絲,第五碟菜肴是青菜炒豆腐皮……哪是什麽飯菜呀?是專門給和尚做的素齋是不是?邵竹君勃然大怒,對秦曉南道:“小姐你沒有搞錯吧,為什麽吃全素,我的東坡肉呢?”

秦曉南白了眼邵竹君,笑道:“等你的東坡肉燉好天都黑了,吃齋飯吧,我擔心發胖,我在家時,天天吃這樣的素齋飯。”

邵竹君至此方對秦曉南勤儉節約的本領佩服的五體投地,真是心服口服了。但他想起前幾些日子由他付賬吃飯時,秦曉南好象不拒葷腥,於是他頗為疑惑地問:“那我付賬吃飯時,為何你不避葷腥?”

“那時你點的菜肴全是雞鴨鵝魚,我有選擇嗎?”無論怎樣理虧,秦曉南依然能找到她是正確的理由。

“現在,我也木有選擇鳥!”邵竹君咳聲歎氣道。

兩人吃完午飯,離開慶隆酒家,繼續上路。走不上多時,天色已晚。隻見前頭有個方圓數裏的小鎮,邵竹君找到鎮上一個居民問:“這裏是什麽地方?離奇窮鎮還有多遠?”

當地的居民道:“這裏是青鬆嶺,距離奇窮鎮大約幾十裏路程。”

邵竹君打算在青鬆嶺鎮找家客棧休息,待天亮後再到奇窮鎮去打探消息。兩人在當地一個叫“人和客棧”的地方落腳。下馬伊始,邵竹君一頭躺在床,蒙頭大睡。秦曉南當然對邵竹君這付德性甚為不滿,問邵竹君道:“你老了躺在**,喝水不?”邵竹君搖搖頭。秦曉南又問:“吃水果不?”邵竹君還是搖頭。秦曉南再問:“要不要幫你找個妞?”邵竹君激動地睜大雙眼,說:“好極了,快去給我叫來。”

“叫你這個死人頭!”秦曉南真是急得搓手頓腳,看見邵竹君這個樣子,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看來今晚又要由她做東付賬吃飯了。果然,邵竹君老大不客氣對她吆喝道:“丫頭,你快去給大爺泡壺茶,茶葉要上好的高山毛尖,然後再上街給我買幾斤雲片糕,讓大爺解解讒。”

秦曉南聞言甚是氣惱,不太情願地道:“你去死吧!你以為你是誰,你怎能這樣支使我?我又不是你家的丫頭。”

邵竹君繃著臉兒,沒好聲氣地道“我說我是邵竹君,一點也不稀奇。若我說我是你的領路人,份量就大大不同,把你帶到絕地還是生地,要看爺高興還是不高興。沒有我給你帶路,你能找到骷髏幫的老窩嗎?走,給我買東西去。你得好好伺候我,惹我生氣,後果很嚴重。”

離目的地越近,邵竹君心情越壞。要不要再闖萬翠山無底洞這個龍潭虎穴?邵竹君的心情也很矛盾,他更害怕碰見那個救過他性命的“小魔女”,對無底洞危機四伏的深淵陷阱也心有餘悸。

秦曉南並不曉得邵竹君心情不佳,這一切怪異的行為純屬是故意找碴。秦曉南認為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自力更生,凡事自己解決,決不能把男子孩能做的事推給女孩子做,欺負女孩子算什麽英雄好漢?秦曉南不願意替邵竹君跑腿打後手,顯得低人一等。當時她氣呼呼道:“你替我做向導引路,我又不會少你錢,事成之後,我重重賞你不行嗎?”

“哈哈!”邵竹君笑彎腰了,揮手道:“整天價喂老子青菜豆腐,還說給我錢哩,你忽悠誰呀?就算你給我錢,我也不高興。快去給大爺泡茶,惹惱我,老子撒手不管了。”

秦曉南瞪了邵竹君一眼,叉腰氣昂昂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既答應給人家辦事,就不許反悔。”在秦曉南的眼中,男人就是無條件奉信守諾,就算受盡委屈也不能改變初衷。

邵竹君歪著頭冷笑道:“是嗎,憑什麽?就憑你給老子泡壺茶也視作畏途難事,推三阻四,卻要求別人對你有求必應?到底你是傻瓜,還是拿別人當作傻瓜?”

秦曉南一生口強坐大,隻有她支使別人的份兒,何曾有人敢支使她?她出身豪門,過慣養尊處優,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富家小姐生活,如今叫她幹丫鬟的活,低聲下氣伺候別人,心下如何不惱火?欲想不幹,可她又要求邵竹君替她辦事,不容她耍大小姐脾氣。萬般無奈,秦曉南隻得按下心頭惱火,咬牙跺腳對邵竹君道:“你有種,你有本事娶個丫鬟回家支使去。”

秦曉南大步流星闖到人和客棧廚房,氣衝衝對當值的店小二道:“給我打盤溫開水,我要在這裏泡腳。”

店小二陪笑應承,很快就給秦曉南端來一盤溫開水,給她拖來板凳。秦曉南象小孩子戲水一樣,把玉琢般粉嫩雪白的雙足浸在水裏,著實踐踏了一番。事畢,秦曉南覺得心中的窩火去了一半,就把腳揩幹,穿上鞋襪。店小二過來殷勤伺候,準備替她倒掉那盤洗腳水。秦曉南阻止店小二倒掉那盤洗腳水,笑吟吟道:“那是專門治男人臭脾氣的藥水,不能倒掉,你把這盤洗腳水給我燒開,用這水給我泡壺茶。記住,茶葉要用極品毛尖。”

店小二聞言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疑不定地問秦曉南道:“真個,客官你沒搞錯吧?”

秦曉南不耐煩揮手喝道:“叫你幹你就幹,不許你多嘴問這問哪,我又不會少你一文茶錢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