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雨靈公主
周子沐帶著雪寶乘馬車出門,卻不想正趕上惜山的來使進熠城,道路被封,他的馬車也不得不停在路邊等待。
這次惜山好大的陣仗,比兩年前惜山國二皇子月彥來訪陣仗還要大,前麵有一眾惜山舞者跳舞,後麵跟著一輛層層金紗籠罩的高頭馬車,隻能隱約看見裏麵端坐著一個身形豔麗的人影。
因為月彥,周子沐對惜山印象不是很好,覺得聒噪得很,外麵的歌舞之聲吵的雪寶都不安寧,在他身上扭來扭曲,好在隊伍終於過去了,街上也恢複了往常的嘈雜,但雪寶卻更加狂躁,從他懷裏掙脫,竄出了馬車外。
周子沐撩開簾子問:“小姐呢?”
伍飛摸著腦袋:“我也沒看清,就看見一道白影咻得一下竄了出去,好像是往那邊去了。”
周子沐一折扇打在他腦袋上:“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找啊。”
若是往常他到不擔心,可今日因為惜山公主到來,街上人特別多,城中的守衛也多,他擔心它亂闖被他人逮住。
好在這兩年經過一次次的磨煉,他找到一個尋雪寶的辦法,給它養了一隻信鳥,不管雪寶到哪裏,這隻鳥都能找到它。所以每次隻要雪寶不見了,他就讓信鳥引路去尋它。
就算這樣,他們還是尋了一個多時辰,那信鳥飛進一處院落,然後落在了院落的一棵高枝上。
“公子,小姐在裏麵。”伍飛擦著額頭的汗高興地說。
周子沐走到那院落的圍牆邊,示意伍飛過來,伍飛走過去蹲下,周子沐踩在他肩頭往上爬。
“等我逮住它非得好好教訓它一頓不可。”
他說著翻上了圍牆,隻見院中一位身著異服的女子正將雪寶抱在懷裏,女子背對著他,低垂著頭,看不清麵容。
這時,落在枝頭的信鳥“哇”的一聲叫喚,那女子吃驚地抬頭看去,周子沐看清女子的麵容,頓時瞪大了眼睛。
“……酒酒?”他不禁喊出聲。
那女子轉頭看向他,微蹙起眉,然後將雪寶放下,轉身往屋子裏去。
“誒,酒酒!”周子沐大喊,腳下一個不穩,從圍牆上摔下來。
等他爬起來,兩把刀橫在他脖頸上,冰涼涼的。
“大膽**賊,竟然敢擅闖公主館驛。”
周子沐抱著雪寶被侍衛扔了出來。
伍飛扶起他問:“公子,怎麽回事?”
周子沐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他親自去亂葬崗找到的她的屍首,然後將她安葬。雖然當時她的臉上有傷,但他能認出來那是她,而且還有她腹中的胎兒,不可能有假的。
可是剛才的惜山國公主又的確很像她,而且雪寶還親近她。雪寶雖然調皮但是膽小,不會輕易讓生人靠近。
周子沐提起雪寶:“小寶,她是你娘對不對?你是不是早就認出她了?一定是一定是。”
他看向伍飛:“趕緊讓人調查這個惜山雨靈公主。還有給我備禮物,給雨靈公主遞拜帖。”
伍飛滿臉問號:“她可是惜山國公主誒,怎麽遞拜帖?遞不進去吧?”
周子沐瞪他:“府裏那麽多錢用來幹嘛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拜帖難道還遞不成。
公主館驛內,侍女櫻落擔憂地看向酒兒:“殿下?”
酒兒眉頭微蹙,搖了搖頭。
想不到自己剛到大京雪寶就找到了她,這兩年她也擔心它的下落,還以為自己失去了它,可它竟然第一時間就認出她還找了過來。
但槽糕的是周子沐也跟著過來了。
自己如今換了身份回到大京,隻是想調查清楚父親當年通敵叛國的事,還司空府一個公道,不想節外生枝。
她知道即使換了個身份,這個身份能保護她,堵住眾人之口,可還是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有些事有些人必須要麵對,隻是她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而且首先遇到的會是周子沐。
聽說自己“死後”是周子沐替自己收的屍,而陸槿是在九日後才回的熤城。
再後來有關他的事她沒有再打聽,也不想聽,月彥他們也知道她的心思,盡量不在她麵前提起陸槿。
隻是這次出發來大京前,她問了下陸槿的情況。
再次回到大京最不想麵對、最難麵對的就是他,她不得不先了解他現在的情況,以備萬一。
她以為這兩年陸槿會和唐筱微會過上幸福的生活,他們的孩子也已經一歲多了。
沒想到唐筱微竟然在兩年前就病故了,唐帆耀也被貶官下放,而陸槿這兩年都在封地南汐養病。
過了兩年,聽到這些消息酒兒心中已經很平靜,隻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陸槿與唐筱微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他們萬般算計,卻沒有算到自己的結局。
但這樣也好,陸槿不在熠城,自己行動起來會更加自如。
“櫻落,替我換衣服,我們出去一趟。”酒兒吩咐。
近夜幕時分,喬裝後的酒兒帶著櫻落離開館驛。
離開大京已經兩年,熠城到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像以前一樣熱鬧,也像以前一樣,街上到處都是花。惜山也有花,但沒有像大京這樣崇尚,所以路過一出花市時,酒兒挑起馬車的簾子往外張望。
與此同時,一隊人騎馬從她的馬車邊經過。
青山饒有興致地看著花市內熱鬧的景象,笑著對一旁的陸槿說:“今日街上好熱鬧啊,說是今日惜山國的雨靈公主到了熠城。”
他們已經大半年沒有回都城,上次回來是侯府傳信,說陸老夫人身子不適。
陸槿帶著他回來住了幾日,沒有聲張,陸老夫人身子好了後,他們又回了南汐。
陸槿隻身去了南汐,除了沒有主動讓陸老夫人和陸苓去之外,還有就是避免引起皇上的猜疑,當時陸槿向皇上告假時皇上就說過,陸老夫人在都城習慣了,讓她住在都城就好。
皇上無非是想利用陸老夫人牽製陸槿,怕他生出二心。
他們這次回來是收到了侯府來信,有關陸苓的。
陸老夫人要給她選定親事,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給府裏留了張紙條,說不願就這樣草草成婚然後了此一生,要去江湖上看看。
陸老夫人急得寢食難安,怕她一個深閨中的小姑娘在外被人騙了,趕緊傳信給陸槿,陸槿立刻派人去找,已經有了音訊,陸苓在半道上被君柒攔住,現在正在帶回來的路上。
青山看著街上的熱鬧,忍不住感慨,可等轉頭看到陸苓冷漠的神色,立刻閉上了嘴巴。
兩年前酒兒離開後,陸槿的確大病了一場,之後雖然被劉玉華治好了,也還一直調養著,但始終沒有大好起來,而且比以前更加的清冷疏離,仿佛對世上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興趣。
兩年前,他們得到酒兒被抓的消息時並不在軍中,而是潛入了東烏,當時東烏局勢正有起色,黑澇王已經在他們的幫助下取得優勢,可都城突然傳來酒兒被抓的消息。
陸槿交代後立刻從東烏退回來,然後連夜奔襲回到都城,可還是晚了,酒兒已經自盡,而且已經是九日之後。
周子沐斂了酒兒的屍首安葬,陸槿帶人過去將酒兒的屍首搶了回來安葬於封地南汐,之後就一直居於南汐。
東烏的局勢最後真如他們謀劃的那樣,黑澇王成為新的東烏王,闞王在戰亂中被殺。上一次的出征是成功的,可也是陸槿最後悔的一次。
這兩年他過得很不好,身上沒有病,可是心病更加難醫,這也是他一直調理都不見起色的原因。
回到長寧候府,陸槿先去見了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見到他就淚眼漣漣,除了因為陸苓不聽話又擔心她,也因為陸槿。
她以前不知道他對養在離風苑的那女子如此看重,隻當是他一時興起,可直到後來知道唐筱微與人私通,並且肚子裏懷的還是他人的孩子,陸槿一杯毒酒將她賜死,之後陸槿將離風苑那女子的屍首搶了回來,他扶著那女子的靈柩吐出一口鮮血。
之後他帶著那女子和她肚裏的孩子去了南汐,將她安葬於南汐,一直守在那裏。
“槿兒,已經過去兩年了,你也該放下了。”陸老夫人說。
陸槿:“母親,這次回來隻是因為苓兒的事。”
陸老夫人喉頭一哽:“娘知道你在怪娘,可當時娘並不知情,不知道唐筱微是那樣的人。”也不知道他將酒兒看得那般重。
“可娘知道她是司空府的孩子,還知道她已經有了孩子。”陸槿微微抬眸。
陸老夫人頓時啞然,是自己自私,當年陸老將軍在世時與大司空關係很好,兩家往來密切,可眼見司空府還留下最後一個孩子,她卻全完忘了兩家的情誼,隻選擇了保全長寧侯府,甚至在最後關頭還去推了酒兒一把。
這兩年她心中也有愧,酒兒最後會選擇自盡與她去天牢裏對她說的那番話有很大關係。她明知她也有了身孕,卻仍然那般狠情。
陸槿站起身:“母親好生歇息,不要太擔心苓兒,君柒與苓兒在一起過兩日就回來,我還有些事,先回書房了。”
酒兒帶著櫻落來到劉玉華的醫館。
醫館內隻有劉玉華一人,正在藥櫃後翻看醫術,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頭也沒抬:“吳桐,藥送到了吧?”
沒有人應聲,他抬起頭,看見門口站立的酒兒眼睛猛地睜大,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這位姑娘……”
酒兒笑起來:“大師父。”
劉玉華驚得嘴巴都張開了,都不敢應聲,趕緊將醫館關了,將酒兒帶到後院。
他怎麽也不敢相信,死了兩年的酒兒會再次活著回來,可眼前的又真的是酒兒。
他一開始隻是覺得像,她的容貌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可身上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了,直到她喊出大師父,他篤定這就是酒兒。
她竟然沒有死,還以惜山國雨靈公主的身份回來了。
“丫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明明——我看屍首,沒錯的。”劉玉華滿臉疑問。
酒兒笑了笑:“兩年前,我借假死回到了惜山,你們在亂葬崗找到的屍首根本不是我,隻是惜山給我找的一個影子。”
劉玉華點頭:“那你腹中的孩子——”
酒兒臉上的笑一頓:“我腹中根本就沒有什麽孩子,兩年前,我腹中的就是死嬰,陸槿從來沒有讓他存在過。”
劉玉華皺眉:“怎麽會?賀清——”他突然頓住,有些驚恐地看向酒兒。
因為酒兒體內有千年蠱母的原因,她懷孕後都是賀清在診治,從不讓外人插手,賀清還特地來警告他不要插手。
聽酒兒這樣一說,他倒突然想明白賀清當時為何那樣囉嗦了,賀清是怕他發現端倪,所以才來特地囑咐一句。
“他一直都知道,”酒兒道,“是他每日讓我喝的藥。”
“他竟然也將我騙了,”劉玉華想不明白,賀清不應該會聯合陸槿騙他們。
斟酌了下,劉玉華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侯爺他怎麽會——”
他想說陸槿非常在意她,不會無緣無故殺了她腹中的孩子,況且虎毒不食子,那也是他的孩子啊,可是酒兒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就將他打斷。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究竟如何已經不重要。”酒兒道,“大師父,我這次回來隻是想查清楚當年司空府通敵叛國的案子。”
劉玉華沉吟了片刻:“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跟司空府有關的人大都已經不在,要查可不簡單。”
酒兒點頭:“會有很多困難,可我一定要還他們一個清白,大師父,這其中會需要你的幫忙,首先第一件就是需要你替我瞞住身份,我的出現必定會讓人生疑,必要的時候需要你替我圓謊。”
劉玉華通過脈象就能辨人,自己的身份是瞞不住她的,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是找到他,跟他說明。
劉玉華點頭:“這是自然,我絕對不會將你的身份說出去。”
酒兒臨走前,劉玉華又提起以前的事:“丫頭,兩年前的事我覺得你還是要去問清楚賀清到底怎麽回事,兩年前你離開後,他回過熠城一趟,然後又消失了,但你要找應該能找得到。”
酒兒釋然地笑了笑:“沒必要了。”
不管是什麽原因,都已經過去了,她不想與過去再有任何瓜葛,她這次回來隻想調查清楚父母的案子,還寧府公道。
酒兒帶著櫻落回到館驛,下麵的人就遞上來一張拜帖,是周子沐的,說仰慕惜山國的雨靈公主已久,今日因為尋貂兒誤闖館驛驚嚇到公主他十分抱歉,所以特備薄禮,想登門致歉。
酒兒直接將他的拜帖扔到了一邊,讓人不用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