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空穴來風
第201章 空穴來風
臘月初八。
按照大胤朝的傳統，這天會由皇帝設宴，宴請朝中百官，也算是所謂的與民同樂。
大概是因為這些日子，安王爺經柳青蕪診治的效果還算不錯，太後娘娘整個人都精神極好，喜氣洋洋的，連帶著整個孟家的人都是一派喜慶的模樣。
看著他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的模樣，蘇栩栩卻隻覺得氣悶不已……距離秦大人一家出事已經半月有餘了，有關他們的死因，顧景煜還在調查之中，但誰都知道，結果可能不會那麽盡如人意。
而如今，秦大人一家二十三口，屍骨未寒，這些害死他們的凶手，卻可以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在這兒毫無心理負擔的歡笑慶祝，如此的冷酷和殘忍。
蘇栩栩實在沒有心情跟這些人同處一室下去，隻向顧景煜使了個眼神，就帶著綠桃走了出去。
一彎冷月遙遙掛在天際，如墨的夜色裏點綴著幾顆寒星，夜涼如水，沒有風，卻冷得徹骨。
蘇栩栩在這冰冷的夜色裏站了一會兒，先前待在殿中之時的氣悶之感，方才稍稍退了去。
“寧兒，你沒事吧？”
女子溫如暖春的嗓音，在她身後輕輕響起，蘇栩栩回頭過去，就看到不知什麽時候也從殿中出來的柳青蕪。
“青蕪姐姐……”
蘇栩栩喚道。
“寧兒，你還好吧？是哪裏不舒服嗎？我看你整個晚上都有些悶悶不樂……”
柳青蕪有些擔心的關切著。因為安王爺的緣故，今日的宮宴，她也被邀參加，但先前一直沒有找著機會跟蘇栩栩說上話，眼見著她一個人悄然走了出來，她遂也跟了出來，這才有機會詢問一下她的狀況。
蘇栩栩能夠分得清什麽是真心什麽是假意，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真的擔心她，心裏不由一暖，道：“青蕪姐姐，我沒事……隻是裏麵人太多了，我不想待在那兒罷了……”
雖然她隻說是因為殿裏的人太多，才出來的，但柳青蕪知道她指的應該是孟家的人……之前秦大人一家的事情，她也聽說了……
“是因為秦大人一家的事情嗎？”
柳青蕪盡自己的能力安慰著麵前的女子：“人死不能複生，寧兒，你也別太難過了……”
“我隻是覺得秦大人一家死的太過冤枉……”
因為對著的是自己信任的朋友，所以，蘇栩栩也並沒有費心的掩藏自己最真實的情緒：“秦大人一家二十三口，包括不足六歲的秦小公子……他們又做錯了什麽？要被人那麽殘忍的殺害？”
秦大人一家的遭遇，柳青蕪也有耳聞，雖然她從未跟秦家的任何一個人有過交集，但是光聽到那些無辜的人一個個的慘死，就已經足夠讓人感到悲憫了。而且，這件事似乎還牽扯著朝中的鬥爭……
“我聽如今京城都在傳……”
因為不確定，柳青蕪有些謹慎的開口道：“說秦大人一家的慘死，是太後娘娘和護國公命人做的……”
這樣的傳聞，從流放途中秦大人一家慘死於路旁開始，漸漸的甚囂塵上，所有人都在說，秦大人一家是被太後娘娘和護國公害死的，因為之前為著西南貪墨一案，秦大人上書彈劾孟家人，所以遭到了孟家勢力的打擊報複，這才害得一家二十三口盡數慘死。
傳聞有板有眼，甚至繪聲繪色，簡直跟有人親眼看到過一樣。
這樣的傳聞，蘇栩栩自己也聽過，因為不止宮外在這樣傳著，就連宮中也漸漸有了這樣的傳聞，而且，因為某一次太後娘娘將某個私下裏跟人說起這件事的小太監杖斃了之後，宮中這樣的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勢。
“若不是他們，又有什麽人與秦大人有著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對著麵前的女子，蘇栩栩沒有隱瞞。
這便是肯定的回答了。柳青蕪心裏微微一動，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但我之前無意中聽到安王爺曾經問過太後娘娘，秦大人一家慘死的事情，是不是太後娘娘和護國公他們做的……太後娘娘說孟家並未做過此事……”
她並非有意偷聽，而是當時她正配好了藥，剛好走到門口，恰好聽到了安王爺與太後娘娘說起了這件事，因為聽著太後娘娘的語氣不似在撒謊，所以，她才會有如今的疑問。
蘇栩栩卻顯然並不相信那襄太後所謂的“否認”，道：“若是孟家的人真的問心無愧，如果秦大人一家二十幾口的慘死，真的與孟家無關的話……太後娘娘又怎麽會急急的下令，不準宮中的人談及此事，還杖斃了一個小太監呢？”
被處死的小太監的事情，柳青蕪也有所耳聞，對太後娘娘這樣的做法，她也是極為不認同的，一時不禁有些沉默。
望著麵前女子似乎正為此事困擾的模樣，蘇栩栩卻不禁有些難以心安，方才她隻顧著宣泄對太後娘娘害死秦大人一家的憤怒，卻忘了麵前女子眼下所處的位置，這樣大抵會讓她感到十分的困擾吧？
念及此，蘇栩栩心中不禁有些內疚，遂道：“青蕪姐姐，是我不好，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事情……”
頓了頓，還是不由的多囑咐了幾句：“還有，青蕪姐姐，你不要嫌我多嘴，雖然你現在隻是待在安王爺身邊為他診治，但還是一切都要小心……”
她始終不相信那太後娘娘，對麵前的女子來說，若是安王爺的雙腿能夠治好也就罷了，稍有不慎，隻怕那太後娘娘就會遷怒到青蕪姐姐的身上……蘇栩栩絲毫不懷疑這樣的事情，襄太後會做出來。
柳青蕪也知道她是真的關心她，道：“寧兒，我知道的，你放心……”
頓了頓，女子大概想到了什麽，不由道：“我為安王爺治療雙腿的事情……寧兒，你會不會怪我？”
“怎麽會呢？”
一開始，蘇栩栩沒有反應過來她為什麽會這樣說，想了一下，青蕪姐姐可能是覺得她和顧景煜一向與太後娘娘不和，若是安王爺的雙腿真的被治好的話，可能會對顧景煜如今的皇位有所威脅……
這並不是空穴來風，畢竟，當初初傳出安王爺的雙腿可能會有被治好的可能性的時候，宮中就已經隱隱有了傳言說，一旦安王爺的雙腿痊愈，太後娘娘就會廢黜顧景煜這個皇帝，然後轉而擁立自己的親子登基。
對這樣的傳言，顧景煜隻是一笑置之，盡管他很清楚這樣的傳言，並非無稽之談，以他對太後娘娘的了解，這或許真的可能是她的打算，不過，對他來說，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該來的總會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話，他也隻能麵對。
雖然當得知安王爺的雙腿可能會被治好之後，那個男人反應很是平靜，但是蘇栩栩卻能夠清晰的看出，那些他深埋在這樣的平靜之下的暗湧……畢竟，連她都清楚，這不僅僅是皇位的問題，因為一旦太後娘娘真的動了廢黜他，改立自己的親子登上皇位的話，那麽等待顧景煜的，隻有敗即是死這一種可能。
這也導致她在聽到安王爺可能會被治好之後為他感到高興的情緒之餘，也讓她為顧景煜感到深深的隱憂。
她甚至想過安王爺就維持現在這樣，不要被治好才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她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太過自私，也太過惡毒，對安王爺來說，也太過不公平。
無論太後娘娘最後怎麽做，對安王爺來說，他從頭到尾不過隻是一個期盼著自己能夠重新站起來，重新行走的病人罷了。
而且她相信以安王爺的為人，應該不會任由篡位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吧？
“雖然我不喜歡那太後娘娘……”
所以，麵對著眼前柳青蕪的小心翼翼，蘇栩栩誠實的道：“但安王爺是無辜的……而且我知道，醫者父母心，青蕪姐姐你想救人，更是無可厚非的事情，青蕪姐姐，你不用顧忌我……”
語聲一頓，蘇栩栩還是道：“其實，我也希望安王爺能夠痊愈……畢竟，那樣天之驕子的一個人，一輩子都隻能困在輪椅上，太過殘忍了，若是他的雙腿真的能夠治好，能夠重新走路的話，對安王爺來說，一定是他自己最想實現的願望吧，想來安王妃也會安心許多……”
當最初的那一小撮兒私心去除之後，蘇栩栩是真的希望安王爺能夠被治好的。
柳青蕪也能看出這是她的真心話，又聽她提到那安王妃，一時想說什麽，但是念及太後娘娘對她的言辭警告，隻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畢竟，那樣的事情，確實是不應該對外宣揚的。
“我也隻是盡力而為……”
柳青蕪最終道。這並非她的謙遜之語，而是因為連她自己也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把握治好安王爺……這也是阿爹和寧兒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吧？
她不是沒有想過，萬一治不好安王爺的話，她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是當一開始察覺到安王爺的雙腿還有被治好的可能的時候，在猶豫了須臾之後，終究是作為一個大夫的本能讓她最終下定了決心。
哪怕是到得現在，她也不曾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能夠治好安王爺，當然最好，若是不能，到時候太後娘娘若是要追究的話，她也隻能坦然接受。
她隻求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蘇栩栩是了解她的想法的，這也是為什麽她喜歡她，願意跟她成為朋友的原因。她剛想安慰她幾句，讓她安心為安王爺診治就好，就算將來出了什麽事情，顧景煜也會竭力救她，隻是，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突聽到有輕微的響動，從牆後傳來……
蘇栩栩心裏一動，問道：“誰在那兒？”
短暫的沉默過後，便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是本王……”
隨著這聲音的響起，顧景鑠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