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不幸
第250章 不幸
殷紅的鮮血不斷的從葉屏幽的胸口處湧出，染透了她嫩黃色的衣衫，顧景煜緊緊抱著她，刀削斧砍般的俊顏上溢滿了痛苦的神色，他們的身旁，是兩具黑衣人的屍體。
“屏兒，屏兒……”
男人不住的低聲輕喚著懷中的女子，試圖令她保持清醒。
“景煜哥哥……”
葉屏幽強撐著一口氣般，無助而痛苦的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弱聲開口道：“我不想死……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的一雙明眸之中，此刻盛滿著晶瑩的淚水，是如此的渴盼與絕望。
“你不會有事的……”
臉頰死死繃緊如刀刃一般，顧景煜竭力維護著冷靜，幾乎是從喉間擠出的聲音一般，一字一句的許下承諾：“朕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等你好了，朕就娶你……”
男人的承諾，似乎令得葉屏幽安心了不少，女子蒼白的唇，甚至輕輕抹開一絲淺笑，緊接著就是幾聲輕咳。
“屏兒，撐住，朕現在就帶你去找太醫……”
太醫遲遲未到，顧景煜以不耐煩再等下去，抱起懷中的女子，大步就往外走去，經過蘇栩栩的身旁之時，男人甚至來不及看她一眼，就匆匆掠過她而去。
床榻之上，被人看管住的襄太後，渾濁雙目死死盯著他二人離去的背景，突然陰森一笑……雖然這一次她沒有殺死那個男人，但是至少，葉屏幽那個賤人大抵是活不成了……
也算是為琛兒報仇雪恨了。
“琛兒，母後為你報仇了……”
襄太後嗬嗬笑了一聲，嗓音之中卻殊無半分的喜悅，惟有悲涼。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刺殺，是她僅有的機會，而這次過後，她就再也無法為琛兒報仇雪恨了。不過，沒關係。
“母後來陪你了……”
眼中閃過一抹狠辣，襄太後嘴邊緩緩溢出一絲鮮血，竟是咬舌自盡了。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蘇栩栩看著床榻之上已經了無生氣的婦人，突然覺得偌大的重華殿，竟然是如此的冰冷。
……
夜已深。半闕冷月高高懸掛於天際，灑下一地碎銀子似的流光，顧景煜靜靜的佇立在窗前，整個人都被這冰冷的月色籠罩著，仿佛一具無聲無息的雕像。
“顧景煜……”
蘇栩栩輕聲喚他。
直到聽到她的聲音，男人仿佛才意識到她的存在，如雕像般的身子也動了動，卻沒有回頭，沒有看向她。
“我熬了些粥……”
蘇栩栩從食盒裏取出準備的山藥粥，擺在了桌案上。
“朕不餓。”
顧景煜仍是沒有回頭，嗓音暗啞。
“這幾天你都沒有怎麽吃過東西，就算不餓，也要多多少少吃些……”
蘇栩栩柔聲勸道，並且走至男人身旁，將盛好的山藥粥，端在了男人麵前。
直到此時，顧景煜才仿佛正視了她的存在一般，扭頭望了她一眼，以及她手中端著的粥羹，語氣不再像方才那樣的拒人於千裏之外，溫和了些，卻仍是道：“朕不想吃……”
蘇栩栩很清楚，他所謂的“不餓”也好，“不想吃”也罷，其實都隻不過是“吃不下”罷了。
“我知道，你還在為葉姑娘的死而傷心……”
心，微微一疼，蘇栩栩輕聲開口道：“但是，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卻還是繼續活下去……你現在這樣不吃不喝，葉姑娘在天有靈，也不會安心的……”
是的，葉屏幽最終不治身亡。而這幾日，麵前的男人甚至沒有上朝，誰也不見，更是幾乎沒怎麽吃過東西。
蘇栩栩從來沒有見過他像現在一樣的傷心。
他真的很在乎那個女子吧？盡管在此之前，蘇栩栩就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了，可是那個女子的死，卻第一次讓她切切實實的親眼看到了。
蘇栩栩不知道望著這樣的男人，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大抵是心疼吧。哪怕他是為著另一個女子傷心欲絕，可是，她還是止不住心疼他，為他感到難過。
生離死別，大抵真的是這個世上最叫人無奈而痛苦的事情了。
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麵前的男人。
失去了所愛之人，旁人再多的言語，對眼前的男人來說，終究也隻不過是蒼白而無力罷了。
一瞬之間，蘇栩栩甚至不由的想道，若是死的那個人，是自己的話，麵前的男人，還會這樣的難受和痛苦嗎？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的蘇栩栩，頓覺自己有些可笑，心底卻莫名的泛起微微的苦澀。
顧景煜不知她心中所想，隻是在她提到葉屏幽的時候，男人似乎不自覺陷入過去的回憶之中，一雙墨眸微微閃過一抹流光，沉默了片刻之後，男人緩緩出聲道：“屏兒當初是為著朕才答應嫁給顧景琛的……”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讓蘇栩栩本能的抬起頭來，望向身旁的男人，澄澈透亮的眼眸之中，顯然難掩的震驚和錯愕。
顧景煜卻沒有看她，像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不能自拔一般：“因為隻有她嫁給顧景琛之後，太後才能夠安心……否則，在顧景琛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朕……”
蘇栩栩靜靜的聽著男人講起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其實細想一下，她就可以理解葉屏幽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她不知道，如果當時換作是她的話，她會不會像那個女子一樣，為著眼前男人的利益，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的幸福。
“葉姑娘真的很在乎你……”
蘇栩栩輕聲說道。她佩服她，亦同情她。大抵隻有非常非常愛一個人，才會為著一個人，這樣義無反顧的為他付出一切吧？
而這樣一個女子，被她如此付出的男人，又怎麽會無動於衷呢？
這一刻，蘇栩栩突然意識到，麵前的男人與那個女子的感情，也許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心底就是微微一澀。
“是啊……”
顧景煜認同了她的說法，語聲頓了頓，道：“所以朕曾經發誓，此生絕不會辜負她……”
聽到麵前男人的那句“此生絕不會辜負她”，蘇栩栩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被什麽東西輕輕刺了一下般，隱隱的疼痛從心底深處，緩緩的漫延開來，不會致命，卻也不容她忽視或者逃避。
她不想再想這些令自己苦澀的事情。
“所以，你才要更加保重自己……”
迫著自己將腦海裏所有不合時宜的念頭趕走，蘇栩栩強令著自己著眼於眼前之事：“葉姑娘是為著救你，才犧牲自己的，她雖然不在了，但你更要好好的活下去，這樣才不辜負她為你的一片付出……”
她柔聲的勸解著麵前的男人，對那個女子，沒有任何的不甘，或是嫉妒。她隻是羨慕她。
是的，羨慕。
雖然那個女子已經死了，但是，對麵前的男人來說，她會永遠的在他心裏，未來的無數歲月裏，不管他擁有多少嬌妻美妾，擁有多少快樂，午夜夢回，他都會記得，曾經有個女子，為著救他而起。
他會一輩子懷念她。
為什麽上天要如此捉弄呢？明明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卻最終不能在一起，而且還要生死相隔這麽殘忍。
是啊，這一切，對麵前的男人來說，都太過殘忍。
蘇栩栩突然意識到，哪怕她明知那個女子在眼前的男人心目中必將永遠的留有一席之地，甚至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可是，這一刻，比起黯然的情緒來，她更多的竟然是對麵前的男人的心疼。
而她自己，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將這個男人看得如此之重，不自覺隨著他的開心而開心，痛苦而痛苦呢？
蘇栩栩想不起來。
古人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今，她總算是有些理解這句話了。
蘇栩栩心頭就是微微一疼。
而許是她的寬慰，起了作用，顧景煜深深的望了她一會兒，目光沉沉的，一時也分辨不出是什麽情緒，片刻之後，男人輕聲開口道：“是啊。”
“粥快涼了，你吃些吧……”
將手中的山藥粥，遞到男人的麵前，蘇栩栩道。
顧景煜微微掀眸，看了她一眼，這次沒有拒絕。
眼見著他接過了粥碗，蘇栩栩不由的鬆了口氣，懸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是放鬆了些。
坐在他的對麵，將食盒裏一起準備的幾樣小菜，一一拿出來，蘇栩栩看著麵前的男人一勺一勺緩緩吃著碗裏的山藥粥，竟然有種幸福的感覺。她甚至不由的想道，若是兩個人能夠就此停留在這一刻，也沒有什麽不好。
顧景煜微微垂眸，沒有看向麵前的女子，手中的山藥粥，熬的濃稠軟糯，帶著淡淡的香甜，而對麵的女子，就那麽靜靜的陪在他的身邊，就好像這世間的尋常夫妻一樣，安靜而美好。
手中的湯羹微微一頓，有一瞬，顧景煜似乎想說什麽，但抬眸觸到麵前女子難掩擔憂的目光，他隻是眼中極快的劃過一抹銳利，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