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愛戰人生

第五卷_第二十七章 飲盡精神的悲愁

王社隨手摘些花草,編了一個五彩繽紛的花環,心想,人生何苦哉,也許生命的春天已經逝支,可我們都在祈禱著生命的春天。半年多青苔黃葉做學問的日子,讓他感到身心都很疲憊。一間小屋,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堆書,除此之外身無長物。日子過得非常清苦,抽劣質的煙,喝最便宜的酒,王社常想:一個為事業奮鬥的男人就該這樣象苦行僧一樣過活嗎?有時感到多年來自己一直都在攀登一個懸崖峭壁,早已是精疲力竭,抬望眼,上麵依然不見山頂。真想鬆開手,附下去。數年來就這樣一直堅持著。靜下心來,有時也會感到悲哀:象一個爬山的山羊,早已累得氣喘籲籲,剛想退葸,卻見前邊有一撮青草,又**著向那撮青草奔去。這撮草是什麽?是人們所追求的幸福嗎?上帝的**。也許飲盡精神的悲愁,在生命的杯底會現出些許的甜蜜。

陳冬梅見王社拿著花環心馳神往的樣子,跑過來一把搶過花環戴在頭上,嬉笑著立在花叢中。

王社會性驚呆了。

陳冬梅齊耳的短發在鬢角上有幾撮汗浸浸的頭發貼在腮上,她的笑靨裏盛滿了甜蜜,明媚的大眼睛象黑太陽一樣熠熠生輝。粉紅的臉蛋如朝暾鼻如懸膽,唇如櫻桃,笑燦燦地立在那兒,如一株玉樹。白底紅方格的對襟褂子上打著布扣子,下身是牛仔褲。幾隻蜂蝶繞著她頭上的花環飛,她把雙手俏皮地叉在腰際。

王少華喊了一聲好,拿起相機對著陳冬梅“哢嚓”一下,其他幾個人起哄著跑向陳冬梅,然後,他們很放縱地打鬧著。少華把相機調到自動拍攝,拉起我跑向人群。隨著幾個人一齊喊了聲“茄子”,王社和這群舞文弄墨的男女便成了永恒的定格。

文學社的經費來源由王社向學校爭取,以掛靠校科研處的名義向校方要錢,這樣,“123”文學社有了固定的辦刊經費,從打字到裝訂每一個環節王社都過問,樣刊出來後,王社便帶著北海、少華、蘭蘭還有一些編委,把它們送給市文聯的海濤主席。組織到大澤鄉春遊後,他們又組織一次皇藏峪旅遊,這一次,陳冬梅便不願去了。她姨媽得知她和我的關係,無論如何也不讓陳冬梅出來玩了。

王社在軋花廠的大門口徘徊著。院子的大門坐東朝西,有兩道大門,在兩道門之間是一條很長的甬道,路兩旁是空曠的草地。第一道門形同虛設,門口是一座很破舊的石橋,橋下是很汙濁的水。那天王社一個人坐在橋上,抽著劣質的煙。王社已讓一個老頭幫忙捎信給陳冬梅。王社有點怕進第二道門,那裏有陳冬梅的姨媽。等了半天陳冬梅才二道門裏姍姍走出。

王社依然坐在橋上吸著劣質的“團結”牌香煙,0.5元錢一包,這還是他父親給的。

王社的父親曾是70年代末全國商業革命的模範,炮兵出身,他總拿扛炮彈的精神幹革命,全身心地撲在單位工作上,很少回家,王社的母親便拉扯他還有很小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母親除了幹農活還養著一頭豬,到年終生產隊宣布我們家欠集體多少工分後,把那頭豬賣掉便能還一些拖欠的工分錢。在包產到戶那一年他們家恢複了城鎮戶口。他母親是60年代的糧站公職人員,恢複工作後便在鎮食品站當會計。全家住在鎮供銷社的收購點大院裏。收購點是一個很大的院落,院內有一個大池塘,一到夏季池塘裏便開滿荷花。他們家就住在荷花池旁的一個小院落裏。王社和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每人都有一間小屋,但他那時總想回墩家莊去住。

盡管收購點的荷花開起來很美麗,但王社總懷戀著墩家莊的那株黑桑樹,那是他和陳冬梅兒時的樂園。陳冬梅走近王社時,他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

“你來了?咋不到家裏去坐?走吧。到家裏去。”陳冬梅的語氣很緩和,也很自然。

“不。不。我有點怕你姨媽。”王社回答得很慌亂。

“你是來拿你的書的吧?”

“不。不。我沒說要書。”在部隊時王社曾給陳冬梅買過書,那時王社希望陳冬梅象他一樣愛好文學並做作家夢。

“那些書我也看不懂,我是學醫的。”陳冬梅燦然一笑,她明媚的眼睛盯我一下,正在這時,她的表弟小四子來了。小四子剛洗過澡,頭發

濕漉漉的。

“姐,姐。”十幾歲的小四子捉住陳冬梅的手說,“姐,我在洗澡時聽說現在十幾歲的學生都有生小孩的。”

“去。”陳冬梅掙脫小四子的手,顏赧地說,“快回家去,我們家沒有人。你媽不在家,快去看家去。”

小四子朝陳冬梅扮個鬼臉跑了。

二道門那兒湧現出幾個工人,她們正朝一道門走過來,陳冬梅顯得有點拘束,她望一眼越走越近的人群說,“要不,我們改天再談。”“那就明天上午怎麽樣?看電影。”王社有些很滑稽地笑一下,1985年或1986年的約會是很時興看電影的。王社說,“到時候我買好票給你送來,不見不散。”

次日一大早我就跑到電影院門口去買票,然後,便到軋花廠門口去轉悠了半天,心情很惶亂,躊躕了一陣子,還是把票交給上次幫王社傳信的老頭,讓他代轉給陳冬梅。

王社胡亂地吃點東西,便一直在電影院門口呆若木雞地守候著。天空開始下起毛毛雨,他擔心雨下大陳冬梅不會來。

王社沒帶傘,一個人先鑽進了電影院。開演很長時間,王社右邊的位一直空著。

王社正準備走時,陳冬梅急匆匆地趕過來。

他們都緘默無語。

電影的名字叫“太極神功”,當銀幕上出現一個俠女把鳥蛋砸碎在一個小和尚的禿頭上時,王社和陳冬梅都啞然失笑起來。笑過後,陳冬梅望著王社幽幽地說:“你怎麽可以到處說我和你怎麽著了呢?我們是同學,是朋友,可你怎麽可以說我們怎麽著了呢?姨媽責怪我,她聽軋花廠的人說了後讓我說清楚。我解釋半天,還是沒有說清楚。”

“都怪我。”

“那你改天到我們家當麵跟我姨媽說清楚,不然的話我將天天受姨媽的責罵。”

一直到散電影王社和陳冬梅都不再說一句話,出電影院時,外麵已是大雨滂沱了。

陳冬梅撐開傘。王社接過傘罩她的頭上。

王社和陳冬梅一直就這樣默默無語地朝前走著。

王社感到心裏很沉重,總覺得這是最後一次和陳冬梅一起走路。

南方叢林的那次戰鬥確實造就了一批英烈,但王社和陳冬梅卻象大多數參加收複老山、者陰山的戰士一樣,依然過著平凡的普通人生活。

得知百萬大裁軍我們60軍的坦克10師將被精簡的消息後,王社和陳冬梅相約在三界小鎮。那時王社和前去部隊醫院學習的陳冬梅可以穿便服,牽著手一塊走路,可以說一些情意綿綿的話,眼前是陰雨綿綿,他們卻罩在一個傘下形同陌路。

王社多麽懷念在三界的日子呀。

三界是個不大的鎮子,丘陵地帶,有全國第二大人工植造的大林場。參加越戰後的10師減員很多,但比起徐州的119師和無錫的火箭炮9師要好得多,兩個師的人上去後沒見下來多少。最慘烈的戰鬥輪著誰就是誰,是不能討價還價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當地老百姓說,駐軍開拔的前一天晚上還見到營房裏人影綽綽,還能聽到一些喧嘩聲,一夜過去,整個營房便空蕩蕩的,真是後貴神速呀。戰後他們回到三界,從老百姓的目光中能看出他們對我們多了上些敬意。駐軍和當地的群眾關係搞得並不是很好,搞軍民共建或搞雙擁,搞著搞著,當兵的就把駐地的小姑娘搞到手了,在複轉時,一個又一個小姑娘被帶走,造成駐地的小夥子僧多粥少。他們很有意見,他們反對當兵的在駐地談戀愛。軍委采納這個意見後當作一條條令條例下發三軍。

王社和陳冬梅牽著手走在田疇上,很悠閑地哼唱著“你望這裏開著多少野花”,壟上的野花聽著便點頭微笑著。走過一片稻田,就要進入一片山林。小道在林間蜿蜒,時而有三三兩兩的人群走過,但總是很寂靜。如果某個星期天王社和陳冬梅去三界很早的話,穿過山林時就會見到飄渺的霧嵐在自己身邊慢慢移動,很美。

王社和陳冬梅有時會嬉笑著去捕捉那輕柔的霧嵐,但什麽也捉不住。到三界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三界鎮就一條東西街道,不到幾分鍾就能走個來回,但我們駐地隻有這麽一個小鎮,再想玩的話就隻有出車去外地。參戰歸來後,汽車營

二連連長邢遠海對我說到戰勤科去一下。王社心裏有數,在此之前我已找過戰勤科長楊一其,當時他不在,王社用他女兒的練習薄寫了幾句話。剛開始在軍馬場汽車訓練大隊時,楊一其約請他們一些人談話時就說過誰有什麽想法可以去找他。楊一其在汽車訓練大隊時也知道我當時“承包”了所有文娛宣傳工作,不想抱方向盤,一直想擰筆杆子。盡管汽車兵屬於司政後三總後後勤部,但楊一其還是鼎力相助把王社弄到了政治部的宣傳科。

三界的最西頭有個小山頭,山頭上是三界小學,到三界小學要爬過一個象南京中山陵那樣的層層台階。王社和陳冬梅有時會爬上去,在三界小學門口席地而坐,靜靜地望著街市上比肩繼踵的人群。有一次我們上去時,發現鞠猛和王麗華也坐在那裏。王麗華說,你們什麽時候去我們南京,我會帶你們去爬一次真正的中山陵。陳冬梅很得意地笑著說,我來部隊學習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王社也會被精簡成為老百姓,到南京怎麽找你呀。王麗華說,我和鞠猛不會走的,到時候咱們再見時,我已成了隨軍家屬。鞠猛咧嘴一笑露出他那很好看的虎牙,他靦腆地瞅一眼王麗華說,營職才有資格帶家屬哩,我才是一個副連長,早著呢,除非咱們結婚。沒有想到,王麗華真的和鞠猛結了婚。

當時,陳冬梅指一下王社說,要不然讓我們這位秀才給你在軍報上吹一吹,搞軍銜製時,你可以多加一個杠或一個星。

四個人在那個時候都縱聲笑起來。

笑過後王社看一眼陳冬梅,她雖然已為人婦,但分明又把王社當成了她的親密朋友,隻有兩個人的情感升華到相思相戀的地步,才會露出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盡管王社知道陳冬梅已經嫁人,但他知道心中的那份感情是聖潔的。

臨退伍前的那個夏天王社有點焦躁不安。

王社一下給陳冬梅寫好多情書和情詩,當時,陳冬梅見到王社的時候反而有些不自然了,甚至表現出一種陌生的感覺。一直到複退時,再到後來,陳冬梅嫁為人婦的時候,王社和陳冬梅的關係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不能盡情的陶醉使王社飽受情感的折磨,那一陣子他每天都要抽很多煙,而且是非常劣質的煙。被列為精簡之列的部隊成建製複退了,王社去10師203醫院時,陳冬梅已經走過了。

王社很惆悵,在汽車營打發著最後幾天的當兵生活。從師政治部回到汽車營二連後,連長邢遠海和汽車訓練大隊長郭海波二人對調,剛上任的郭海波勸王社繼續留下部隊。郭海波說,裁後我們剩餘的幹部戰士將被整編為CL基地,你可以留在部隊繼續幹文書,等下半年就可以入黨提幹。

王社知道越戰後已不準提幹,沒有特殊貢獻是不能破格提幹的,郭海波隻是想留下他才這麽說。但王社去意已決,盡管他是汽車營骨幹,但他還是決定脫軍裝回老家。

去和楊一其告別時天空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王社說我已把包袱行李都托運走了,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

楊一其把王社送到院外和一塊淋著雨,他握著王社的說,王社,你是很有才氣的,但有時你的性格和社會抵觸太大,你就象壓在石頭下的小草,很倔強,但總會生長出自己的一片天空。臨走時,我送你一句話:看不慣的事情你就慢慢看,慢慢看,實在看不慣,你就不要看。想不通的事情你就慢慢想,慢慢想,實在想不通,你就不要想。

王社握著楊一其的手搖了搖說,老首長,我一定銘記在心。說著,王社竟感到有點哽咽。走了很遠,才揚玉在後麵喊一句話:別忘了結婚時給我寄喜糖。

王社回過頭來朝雨中的楊一其揮一下手。王社想,他會給楊一其寄喜糖嗎?那天,他和陳冬梅從電影院出來,他撐著雨傘和陳冬梅隨著看完電影的人流向前走著。王社很想牽陳冬梅的手,但她默不作聲的樣子讓人感到她有很重的心思。一路沉默無言,分手時陳冬梅從王社手中接過雨傘,她挑一下那右眉,王社分明看到那右眉梢上的黑圓圈兒變成了一隻蝌蚪。

陳冬梅說:“明天中午你到我家去吧,吃飯。是我姨媽讓我叫你去的。你一定要去,明天中午。”

王社點一下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