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愛戰人生

第六卷_第五章 邂逅

路上,東兒和改改與夏雪和獨眼人邂逅,四人相敘,東兒深為獨眼人對待夏雪的一片癡情所感,當她聽說獨眼人曆盡千辛萬苦找到夏雪,並四處求醫為夏雪根治啞病時,竟感動得熱淚潸然。

“沒有辦法,已經找遍天下名醫,總是沒有辦法把她的啞病治好。”獨眼人動情地說,“是唆魯禾帖尼把雪姑娘弄啞的,解鈴還須係鈴人,可是,現在這個老女人已經死了,弄啞夏姑娘的解藥便不知所終了。”

“總會有辦法的,天下名醫多的是,隻怕你們沒有遇到罷了。”改改說,“不如隨我們一塊去宋地吧,那裏也許有人能醫好夏姑娘的啞病。”

“我也正有此意。”獨眼人點了點頭。

坐在馬車內,夏雪兩眼失神的望著遠方,她知道自己的國家已亡,眼下,自己如一葉浮萍,她隻有一切聽天由命了。

“如果耶律楚材活著,也許能醫好夏姑娘的病。”東兒聽說過耶律楚材的不凡之處,當成吉思汗的軍隊攻下西夏靈武時,諸將爭取子女玉帛,楚材獨收遺書及大黃藥材。

東兒望著車外,她知道蒙古大軍這些年以來所向披靡,滅金滅夏,眼下,宋國已經岌岌可危了。

東兒一路上看到獨眼人對夏雪無微不至的關懷,心裏感慨萬千,她覺得世間女子能有這樣的歸宿,也不枉生一世了。她在和元好問生活的日子裏,覺得自己活得艱難,要承受種種外部的壓力和世人卑微的目光,更要麵對自己內心的困惑。在苦苦掙紮中,沒有人向她投以理解的目光,隻是在兒女在一起時,才會感到一種生命的暖意。光陰荏苒,兒女長大,自己靜靜地呆著的時候,才覺得自己自小敬佩的大金才子,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她想象的文人除了有才氣,也應當有骨氣。東兒覺得元好問在忽必烈麵前的低心下意,這是她不能容忍的。

和元好問在一起也有歡快的時光,兩個人在一起時談詩論詞,談到興處,元好問會象個孩子一樣興奮。有時,元好問會很關切她的身體,也會和她談起故國故鄉,但卻很少顧及她的感受,哪怕僅有短暫的一瞥,就足以使她感奮不已。不過,那是絕無僅有的。東兒以為元好問考慮太多的是自己的功名得祿,她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東兒也知道蒙古大軍馳騁天下所向披靡,現在,忽必烈在金蓮川已顯帝王之勢,他的金蓮川幕府足能用任統治天下大任。窩闊台去世以後,忽必烈就開始出現在曆史舞台上。他的父親未能成為成吉思汗的繼承者,而他本人開始似乎也將步其後塵,在蒙汗朝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現在,合州戰事正急,咱們此去,不知那裏還會挺到什麽時候。”獨眼人看一眼東兒說,“你父親在書信中可曾提到那裏餘元帥的情況。”

“提到的,他說餘元帥已經去世,現在,冉氏兄弟在合州守著呢。”東兒歎息一聲,“隻是朝庭昏聵,一些有識之士大誌難伸,報國無門,怕是合州也支撐不了多久。”

東兒一行數人快到合州的時候,路上,眼見蒙古軍隊如潮水般向向宋地進發,她知道合州是守不住的。

征宋的路上,忽必烈的仗打得很順,他先率軍渡過淮河,攻克大勝關,其漢軍主將張柔父子等攻克了淮南五關中最為險要的虎頭關,蒙古名將霸都魯與淮南宋軍主力決戰於掛車嶺,提都控印,宋軍大敗南逃。接著,忽必烈的軍隊又抵達長江北岸,與九江隔岸相望,準備強行渡江。

“我有話要說。”

忽必烈勒馬望去,見是郝經。

“你想說什麽。”忽必烈很認真地打量著郝經。

“我認為咱們應該班師北還。”

“不行。”忽必烈搖晃一下腦袋,“不光不能北返,還要加強對鄂州城的攻勢。”

郝經歎息一聲不複多言。

宋蒙兩軍聯合對蔡州發動了猛烈進攻,蒙宋聯軍湧入城內,金哀宗在幽蘭閣自縊而死。宋蒙開戰宋蒙聯兵滅金後,蒙古汗國並沒有兌現將河南地歸還宋朝的諾言,僅將陳蔡東南地區歸宋,不少宋人對此感到不平,其中一些人產生了僥幸求勝的心理。

郝經掉隊了。

郝經喝醉的時候,大軍已經開拔了。

郝經一個人醉臥在一家旅館裏,他想到此次征宋也許宋人多有死傷,但蒙古大軍也會陷入泥淖的。當初,蒙宋曾經聯手攻金,理宗皇帝並沒有想到以後蒙古大軍會在滅金以後就對宋地大舉進兵,郝經想到這兒,覺得皇權有時候也是很可笑的。

郝經一個人躺在酒館裏,他問店主要來筆墨。

苦悶的時候,文人總想寫的東西的。郝經的筆畫俊逸遒勁,無傾側頗媚之態,這也是東兒最欣賞的。

郝經感到異常苦悶。

在酒店裏,郝經揮毫潑墨,他想起了元好問,賦寫到:其才清以新,其氣夷以春,其中和以仁,其誌忠以勤。不啻蔡、辛與坡、穀為鄰。歌謠慷慨,喜氣津津,唾玉噴珠,看花飲醇。而乃爇香讀《易》、坐席凝塵,假耶真耶?嗚呼,複幾千年,更有茲人也耶?

也就是在郝經放下筆欣賞自己的作品時,東兒和改還有獨眼人和夏雪進了酒店。

“郝經,你怎麽會在這裏?”東兒當下吃了一驚。

“是元夫人。”郝經見東兒和改改立在自己麵前,他也覺得有些意外。在金蓮川,郝經是把元好問當作老師尊重的,在元好問那裏,有時候自己會開懷暢飲,也會自比五柳先生,和元好問放縱地談論著朝政,想象著

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散發歸隱江湖。但是,他更多的時候是覺得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也覺得自己既然下決心輔助忽必烈,就要盡心盡職。

“你不是隨忽必烈殿下征宋去了嗎?”東兒把獨眼人和夏雪引薦給郝經,“他們二人都是我的朋友,一路相隨,我們是準備趕往宋地的。”

“我是主張忽必烈殿下息師撫民,厚植根本的。”郝經歎嗟一聲,“蒙哥大汗連年用兵,江淮之地已經難以支撐。我知道蒙哥大軍現在陷在合州,忽必烈殿下接到蒙哥汗令以後就要起程南下,一路上,我勸了他幾次了。”

“你勸他不要征宋嗎?”獨眼人冷笑一聲說,“我知道他們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都會把征服天下當作己任的。就算他們兵困合州,他們也不會撤兵的。那忽必烈小兒更是會籠絡人心,聽說把天下那些做學問的人都哄到金蓮川去了。那小子,還不是將來有一天當皇帝時準備的嗎。你也是那樣的人吧,一路上勸他,他會聽你的嗎。不會的。你們這些文人,跟隨當官的,出謀劃策,自以為有些學問就了不起,以為能皇室裏出些餿主意,還不是變著法的讓老百姓受苦嗎?”

“獨眼大哥,你是錯怪了郝公子的。”令令搶過話頭說,“獨眼大哥,郝公子為人厚道,象我家元公子一樣是一心想著天下百姓的。”

“你家公子和這位公子還不都是一樣的讀書人嗎,真是笑話,能為那些達官貴人所用,當然是日子過得很開心,不為所用的時候,就會怨這怨那的。”獨眼人嗤笑一聲,他見夏雪走近郝經所寫的字前愣愣地看著,便自嘲地笑了笑說,“讀書人,也就是寫寫畫畫罷了,說到救天下蒼生,靠的是以暴製暴,以牙還牙,我從來都不相信那些想征服天下的人,會自己放下手中的刀劍。”

東兒也走近郝經寫的字前,她和夏雪靜靜地觀看著。改改看一眼郝經,她張了下嘴想對郝經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

郝經看一眼改改,他的心怦然一動。以前,去元好問那裏時,雖然見過改改,但卻很少言語。他印象中改改是一個直言快語的丫頭,見改改似有話說,他暗自一怔,忖道:分隔有日,心中念甚。自己分明也是望眼欲穿,有時非常想見到她的。

改改見郝經盯著自己,心中慌亂,忙走近東兒和夏雪身邊,學著她們一樣觀看郝經寫的字。

東兒和夏雪隻是靜靜地看著桌子上的字,改改卻隨手翻動著郝經以前寫的東西:紅塵白浪兩茫茫,忍辱柔和是秒方。

到處遂願延歲月,終身安分度時光。

改改輕輕吟詠著,獨眼人聽著改改吟的內容,臉上漸漸平靜多了。

“這些話還是有些道理的。”獨眼人說話的腔調不似方才那樣激越了,“這位郝公子,你年紀不大,倒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在下隻知道讀書人應做些有益於天下蒼生的事,眼下適逢亂世,沒有辦法,寄身金蓮川,也隻是一時之念。至於日後何去何從,隻是聽天由命。不過,不管以後如何,隻要能為天下造福,我都會盡力而為的。”郝經歎息一聲說,“此次忽必烈殿下征宋,我確是勸他不要出兵的。”

“可笑,那是你能勸得下的嗎。”獨眼人嘿嘿笑到,“這些年,我也是聽說過這小子的,也是個想幹大事的主兒。不過,他很識勸,不象他的先人那樣出兵就要把滿城殺個精光了。如果真的還是那樣,我不會象我師傅那樣勸他如何如何愛護蒼生,如何如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做的事隻有一樣,喀嚓。”

郝經見獨眼人邊說邊做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覺得有些好笑。他望著獨眼人,又看了看一直不語的夏雪,覺得有幾分好奇。

改改見郝經望著夏雪不語,便走近他低語了幾句。郝經不住的點頭,他用敬佩的目光望著獨眼人。

“這位獨眼大哥,想不到你會如此鍾情夏姑娘。”郝經看一眼獨眼人說,“夏姑娘的啞病無法醫治嗎?”

“還不是拜那個忽必烈的老母所賜,現在她死了,是她弄啞了夏姑娘,解藥無處去尋,怕是夏姑娘要一直啞下去了。”獨眼人的語氣又激憤起來,“我從合州出來,曆經艱辛,好不容易找到夏姑娘,得到忽必烈老母去世的消息,眼下,隻是覺得再也無法醫治夏姑娘的啞病了。”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對夏姑娘如此鍾情,一定會感動上蒼的。”郝經拍了一下獨眼人的肩膀說,“獨眼大哥,你既是全身門下高徒,何不去山東昆崳找你師門?”

“師傅去世了,他最信任的那幾個高足居然都投在了忽必烈門下,我懶得去理他們。”獨眼人冷笑一聲說,“真是可笑,還弄什麽佛法大會,搞什麽爭辯論道,我現在都羞提自己是全真弟子了。如果不是當初師傅收留我,我現在還是占山為王的大寨主呢。人生一夢,現在,在下隻有一個心願了,就是讓夏姑娘開口說話。”

夏雪靜靜地看著郝經寫的字,她好象並沒有聽到獨眼人所說的話。東兒一路上和夏雪說了很多,盡管她沒有得到夏雪半句響應,但東兒還是有什麽心事都對她說一說。東兒很憐愛夏雪,她知道自己的老父親是精於醫術的,奢望著能帶著她一塊到合州見到父親時,能讓父親醫治好夏雪的啞病。她這個想法並沒有對夏雪說起,隻是盼望著能早日到達合州。

東兒離開元好問以後,才發覺自己心裏還中留戀著他的。她知道元好問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但她卻不能容忍元好問沒有文人的立場,在權貴麵前是那樣的低心下意。和郝

經相比,她覺得郝經倒是有幾分憨直和率真。

東兒回想起當初在金蓮川郝經常和元好問相聚的日子,那時,一幫文人在一起時常縱酒放談天下大事。

改改那時對郝經是有幾分崇拜的,郝經每次到來時,改改都會顯得異常興奮。東兒知道改改的心意,她也曾有意搓和兩個人成為伉儷,但郝經好象沒有考慮兒女私情的意思。

眼下,東兒見郝經和改改相遇時都在抑製自己內心的激動,她覺得不如把一層窗戶紙挑開,成就改改和郝經的姻緣。

幾個人一塊吃飯,把酒相對,喝到二八盅的時候,東兒把話頭挑開了。

“郝經,你我年歲雖然相當,但按輩份,畢竟你還是小我一輩的。”東兒笑吟吟地說,“你看我家改改如何?”

“改改確是個好姑娘,隻是眼下是亂世,耽誤了改改姑娘的大好青春。”郝經好象知道東兒要說什麽,他舉起酒杯搖了一下說,“要是天下早日太平就好了。我真的想念滿城的妻兒,還有老母,自我在鐵佛寺讀書以來,她都是囑我興複詩文,濟道天下,可是,我現在卻是百無一用的書生呀。”

“東兒姐姐,休要談及那些兒女私事了。”改改聽出郝經在有意推托,她當下就覺得有些難堪。“這世道,不如一個過得清靜。”

改改在內心是鍾情郝經的,她見不到郝經的時候便會思念著他,那一份感情隻有她自己懂得。改改也知道常和元好問交往的那些文人中也有不同於元好問的個性,但他們大都接受了傳自南方的朱熹理學,盡管他們學問的基礎依然是北方學術,他們的詩文不似元好問那樣去寫感時觸事的傷亂之作。

郝經在詩文中表現出行道於天下的強烈願望和信心,他孤高峻潔、遺世獨立的性格,使其作品滿紙清氣,但他沒有元好問那樣豐厚的學養,於是詩文也沒有元好問的鴻朗高華。改改端起酒杯,她自嘲地笑了笑,回想當初郝經常與元好問談詩論文的日子,那時,隻有東兒是知道她是暗暗喜歡和傾慕郝經的。

改改輕吟到:壞山壓城殺氣黑,一夜京城忽流血。

弓刀合遝滿掖庭,妃主喧呼總狼藉。

驅出宮門不敢哭,血淚滿麵無人色。

戴樓門外是青城,匍匐赴死誰敢停。

百年涵育盡塗地,死霧不散昏青冥。

男哥女妹自夫婦,靦麵相看冤更酷。

一旦開門見天日,推入行間便誅戮。

當時築城為祭祀,卻與皇家作東市。

天興初年靖康末,國破家亡酷相似。

君取他人既如此,今朝亦是尋常事。

君不見二百萬家族盡赤,八十裏城皆瓦礫。

白骨更比青城多,遺民獨向王孫泣。

改改知道郝經是是寫亡金之痛的,汴京城破,大禍降臨,金朝內庭一片末日來臨的恐怖,皇家親族被驅趕到汴京城南的青城,蒙古人要在這裏殺死他們。郝經很想提醒金人要他們從自己國破家亡的哀痛和蒙古人的殘忍,推想他們當年滅北宋時宋人的哀痛和金人的殘忍。這易代之際,苦難最為深重的還是廣大的民眾。

“這詩寫得冷豔淒崛,近李賀悲壯激昂,真是讓人有太多的憤激和感傷。”東兒舉起酒杯和改改示意一下說,“改改,你還有觸景觸物憶舊的感懷,真是鬱悶之極的曠達,還行,我也記得這是郝經的詩,沉鬱頓挫,含蓄蒼涼。確是好詩,不過,咱們此次南行,還是多想些開心的事情吧。”

郝經心情有些鬱悶,他輕吟到,啼落深江月,催殘故國春。不堪多恨鳥,偏聒未歸人。血盡腸應斷,哀餘聲更頻。關心尤入耳,一枕愁更新。春來渾不見花枝,春去蕭條總不知。有酒四時難有興,無情三月竟無詩。歸鴻恨別排雲遠,雙燕嫌孤入戶遲。江渴風高還欲斷,魚龍宛轉亦堪悲。短短蘆芽小小蒲,臨流舉網得嘉魚。船頭撥剌猶然活,試問前村有酒無。

夏雪見改改對郝經一副癡情的樣子,她的眼睛濕潤了。她也讀過郝經的詩文,辭彩豐潤,跌宕起伏,氣勢充盈,論辯有力。她知道改改有一個人時時縈繞在心頭,和她一樣,有一份牽掛時時不能放下。在暮色淡淡的夜晚,麵對濃濃的相思,獨自遙望著一個方向,體會與一個人心心交融的一刻。和獨眼人分手以後,她浪跡江湖,受盡人間艱辛,思念卻輕輕漾起心底,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份愛,紛揚的記憶會絲絲縷縷飄灑。獨眼人對她的情愛是她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國破家亡,她早已萬念俱恢。獨眼人悄悄地走入她的生命,那一聲問候,一抹微笑,一個手勢,一片話語,都輕輕的撞擊著她微微虛掩的心扉,會在她幹枯的心底盈出蜜蜜的歡喜。

獨眼人不明白酒桌上幾個人談論的詩文,他隻是覺得有些好笑,什麽之乎者也,說起來一副酸溜溜的腔調,他煩透了。看一眼夏雪,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覺得有些心酸。幾經飄零,與夏雪相聚,卻無力醫治好她的啞病,令獨眼人想起來就覺得有些難堪。他不明白天下之大,自己居然沒有訪到能醫夏雪啞病的解藥。

夏雪的眼前不時閃爍著一個個數過星星的夜晚,寧靜的夜月光如水,靜靜的籠罩著相依相偎的身影,慢慢聆聽著低語,她想,如果世上有情人都有一個安靜的夜晚,也就別無奢求了。她能理解改改對郝經的情誼,也體會改改此時的心情。

改改回想著當初在金蓮川時常見到郝經的日子,那時,能與他時常談詩論文,真是令人難忘的好時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