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1章

第41章

傅謙把一貫錢放在桌上,雖然隻一千文,黃燦燦的銅色在微弱的燈火下還是格外的令人感覺愉悅。

“這是一貫錢,月中和月尾分別再給一貫。”傅謙相當高興,說道:“還有一石糧和柴薪,肉,布等賜物,此後我家不會再缺錢了。”

妻子當然高興,此前一家人喝了半個月稀粥,孩子們都餓的發慌,親戚無人相助,鄰居們看笑話,這種滋味,沒有經曆過的人不會理解。

妻子忍不住道:“眾姐妹都說我當初不該嫁與你,現在卻是要叫她們看看,到底是誰的丈夫更強些。”

傅謙點頭道:“我知你近些年受苦了,放心,我會一一彌補回來。”

妻子驚道:“你可不要在侯府做不該做的事,拿不該拿的錢。”

“這怎麽可能?”傅謙不滿道:“世子用我是要做大事的,且會慢慢升賞,等事成了,我月俸會漲上來,還會保舉我為官,到時候你就是官人妻子了,看你那些親戚朋友到時候是什麽樣臉色。”

傅謙妻子稍稍放心,不過還是道:“這麽說世子是要把那李誠的產業拿到手,此事人人都知道,我今日還在聽鎮上的人議論。他們都說世子把事看的太容易了,李誠背後可是岐山盜,那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人,侯府世子他們也未必看在眼裏。”

這倒誠為一樁大的隱憂,傅謙是聰明人,今天在侯府就感覺到了,侯府財力不足。想要擴大影響,招兵買馬,非得增加收入。

現在國朝內外交困,很多地方豪強都在增強自己手中的實力,而朝廷前些年一直在壓製宗室,自趙王到福州後才略有放鬆,但京師之內的權力鬥爭還是相當的厲害,左相韓鍾是削藩派,力主打壓宗室和地方豪強,削弱地方兵權財權,將利益盡歸中樞。

右相徐夏商則是宗室出身,力主宗室才是國之根本,中樞,地方俱都重要,虛外實內並不是良策。

還有三冗難題,地方離心,財計混亂,軍伍軍製混亂等諸多難題。

其餘諸事其實都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還是財賦。

大魏軍政體係,不管是中樞還是地方,問題還不是太大,主要問題是內有流民為患,外有東胡,西羌,北虜,還有海盜肆虐,到處需用兵用餉,國家越打越窮,財賦難以為繼。

而長時間的戰亂,帶來的問題和麻煩也是極大,王朝崩壞,多半因此而起。

這些大的問題,傅謙不會考慮到,但他考慮到的是侯府是不是能真的達到世子所設想的那樣,慢慢收回財賦,充實人力。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傅謙興奮之情減低了不少,說道:“不過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我還是要用心做事的。”

傅妻讚同,說道:“夫君如此想最好。”

第三十四章 凶人

一月之期已經過了大半時間,李誠父子在石灰場並沒有受多大苦,有韓德這個縣尉照顧,石灰場的吏員和看守都無人來為難這兩父子,也就是在這裏做些編草筐的細活,搬抬和攪攔的那些苦活,一般是最窮的窮人和外地犯人來做。

本朝也是不太講軍流了,軍流最少幾百上千裏,犯人一去難以回鄉,太過殘酷,而且軍流成本太高,普通衛所不太需要軍流犯人,而九邊重鎮距離又太遠,所以改軍流犯人在本地各種官辦的機構服役,時間從一個月到兩年不等,最高刑期也就是兩年。

超過兩年的刑期一般就是重刑犯,不是斬就是絞了。

從這一點來說,大魏是沒有判十幾年或無期徒刑的犯人,犯下這種罪刑的基本上就是上絞架,刺配軍流的機會都很少給。

傍晚時分,李誠和李福將編好的草筐交給小吏,點清楚之後他們這一天的活計完成,可以到自己的棚子裏休息。

兩人都累了個半死,活計再輕也得看人,他們父子說是侯府的奴仆,其實自己就有莊園,大宅,也用仆役,李福從出後不久李誠就開始飛黃騰達,李福說實話也是當公子哥兒來養,哪曾受過這般苦楚。

兩人的窩棚也是較大的一個,四周落滿石灰粉和各種灰塵,垃圾就在不遠處,汙水橫流,大片的蒼蠅飛來飛去。

不遠處是食堂,每天都是熬白菜葉配雜糧菜團子,吃不飽也餓不死。

父子二人拿著盆打了菜湯,配著鹹菜吃菜團子,李誠雖然有錢,可也不能公然在這裏開小灶,韓德的照顧也就僅限於不叫人欺負李誠父子,還給他輕活做,更多的照顧不太可能,做的過份了,韓德在知縣那裏無法交代。

李誠正坐在地上吃著,一雙靴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他抬頭一看,臉上的不滿之色和憤恨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二爺,原來是你老。”李誠爬起來,趴在地上趕緊叩頭,不顧眼前的地麵是有多麽肮髒。

李誠叩頭時,李福也是趕緊跪下,戰戰兢兢,根本不敢抬頭。

“沒想到老子會來這裏?”

被稱為“二爺”的人滿臉橫肉,胡須長了滿臉都是,從鬢角到下巴俱是粗長的黑色胡須,兩眼似乎是黃色的,充滿戾氣,體格高大而健壯,若不是一嘴的閩人口音,外人見了,怕是以為是一個北方漢子。

這人正是岐山盜的二當家陳於勇,他蹲在地下,四周影影綽綽站著十餘個漢子,俱是一手按在胸前或腰間,似乎是在身上藏著凶器,這些人都是氣質冷漠,充滿凶暴氣息,一看就是尋常人惹不起的狠角色。

事實上也是如此,岐山盜不過兩千來人,都是海上陸上都身手了得的好漢,這群盜匪盤踞島上多年,多次參與大股海盜的掠邊殺戮,幾乎是人人手上都有多條人命,身上的殺氣並非是由來無因。

二爺輕輕拍打著李誠的臉頰,似乎是在擺弄什麽好玩的玩意,臉上的笑容也如同孩童一般,甚至還有點純真可愛。

李誠卻是根本不敢閃躲,盡管對方的手越來越重,如砂紙般的大手不停的扇在自己臉上,他卻是不敢閃躲分毫。

陳於勇曾經在福州連燒了好幾個村落,將各村的男人全部綁起來虐殺,或是活埋,或是點天燈,或是裝在麻袋裏沉海,這凶人手上的人命已經有好幾百條,岐山盜令人駭怕的各種凶案此人最少能占一半以上。

一般人殺人總有理由,或是因為仇恨,或是要殺人立威使旁觀者不敢抵抗,或是情殺,或是因為種種原因,陳於勇殺人沒有任何原因,隻是因為他喜歡,他喜歡看人死去,慘叫哀嚎,用種種語言請求饒命,哪怕是殺婦人,老人,孩童,一樣能使他得到別樣的樂趣。

這般的凶人,豈是李誠敢惹的,哪怕這人稍有殺意,他父子二人今天都是死定了,在眼前的情形來說,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們。

陳於勇不緊不慢的扇著李誠的耳光,幾輪打下來後,李誠的臉很快比豬頭還要腫,鼻子和耳眼都在流血,皮膚都在滲血,陳於勇似乎打乏了,看著李誠道:“知道為甚打你麽?”

“小人不合與世子鬥狠,壞了大爺和二爺的大事。”

“原來你也知道。”陳於勇道:“老子們用你,也拿了你進獻的好處,但若不曾有老子們撐腰,這南安澤鎮和水口各鎮,那些吃江湖飯的豈能容你,那些做買賣的,為甚要用你的人,要甚要給高工錢?沒有老子們,你他娘的能橫行到而今?你和侯府世子鬥狠並無錯,最錯的是不和俺們商量,鬥狠還鬥輸了。若不是要用你,老子今夜的尿壺就是你父子二人的腦袋,他娘的。”

陳於勇十分憤怒,又抽了李誠幾個耳光,再道:“現下你被關起來,我們出貨的路子都斷了,直接往福州走,關卡多,抽查嚴,隻能繞道。你這裏再斷,我們的貨出給哪家去?”

質問聲中,陳於勇的抽打也是不停,怒喝聲配合著劈裏啪啦的打耳光的聲響驚動了不少人,不過石灰場裏的人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維方式,雖然有不少人往這邊看過來,但看到有幾條大漢擋著,人們也是把自己的好奇心給掐滅掉,沒有人過來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二爺放心……”李誠吐了一大口血唾沫,狠聲道:“小人出來,一定把這事給解決掉,不會叫大爺和二爺為這事煩心。”

陳於勇冷笑道:“你怎麽解決?”

“小人總認得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世子要的是官莊和隱戶的收入,這個事沒有談的餘地。隻能幹掉世子,隻要幹掉世子,這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