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298章

第298章

生死之分就在眼前,岐山盜人數不多,幾乎都是積年的悍匪,幾乎是人人手上都有人命,一旦被俘,在提刑司的審問下隻怕要人人過關,而人人過不得關。

為盜,一般來說按律法就是死罪,殺傷人命,在大魏律法中分為鬥殺謀殺等若幹種,謀殺的罪名最重,鬥傷殺人,可能絞,可能流,可能徒刑。而謀殺殺人,按魏律,謀殺哪怕未遂,隻要致人輕傷者,論絞!

就是說,陰謀害人性命,哪怕隻造成人的輕傷,按律法也是個死!

而為盜者,一般能被從輕的是從盜未滿一年,且未殺傷人命者,才有可能免脫一死,為盜超過一年,曾經毆傷他人,哪怕手上沒有人命,一般來說也難逃一死。

至於手上有人命的海盜,能得活命的機會,萬中無一。

除非是招安,方有一絲逃命的可能,想要招安,就得擊敗眼前來犯之敵,所以這就是個死結,若不能擊敗眼前來犯之敵,兩千餘岐山盜,能活命的絕不會超過百人。

這是一群窮凶極惡的慣匪巨盜,對陳於泰他們未必真心服氣,甚至有不少想取而代之的大頭目,但他們知道陳於泰說的是實話,若不擊敗徐子先和其麾下團練,今日之後,要麽是喪家野犬,被人在海麵,陸地,荒島上攆野狗般的四處追逐,隨時有性命之憂,要麽就是被拿送福州,斬首示眾。

或是戰死當場,於其被押到福州斬首示眾,還不如在此時此刻,拚個你死我活。

“將所有神臂弓和長弓俱取出來。”陳於泰吩咐道:“各人都到我旗下,我大旗左右揮展便兩翼弓手和弩手射箭,長刀手矟手應敵,我大旗揮向前方,就所有人俱向前衝,與敵死拚,雖死不退。大旗絕不會後退,所有人亦不得向後退半步,我自己亦在陣前,也絕不會後退半步,今晚此時,若不能勝,就是我陳於泰的死期。”

眾多匪盜俱是凜然,以往交戰,陳於泰會帶著親衛在陣後押陣,也算是督戰隊,若發覺有不力戰和陣前後退的海盜,多半拿下來處斬,用這種嚴酷的戰場刑殺之法來使海盜力戰。

今夜卻是陳於泰自己立於陣前,顯然是真的要拚命了。

這也叫一些有僥幸心理,還沒有完全領悟到眼下的情形有多麽嚴峻的海盜,終於是完全明白過來,眼前的事已經沒有第二種可能,很多人眼睛發紅,開始低聲怒吼起來。

武械庫被打開了,一些從水師官兵中俘獲的神臂弓向來當寶貝一樣儲藏起來,今晚被取了出來。

一些鐵炮也被擺了出來,用處不是很大,完全準備用來一壯聲勢。

精良的長矟,強弓,神臂弓,還有一些破損的鐵甲,也是戰利品,海盜當然沒有修複的本事,好在雖然破損,防護力仍然相當出色。

禁軍的對襟布麵甲,六瓣鐵盔,還有廂軍的皮甲,甚至是紙甲,大半的海盜都盡量武裝起了自己。

他們象是一群野獸,盡可能的張牙舞爪,很多人不停的怒吼著,他們知道今晚很有可能保不住性命,這使得他們起了殺性,在此之前,官兵從未叫他們落入眼下這種危險的境地和局麵,一直隻有他們殺戮別人以為樂事,在石橋之戰以前,岐山盜根本沒有遇到過險境,隻是在各州劫掠時要小心官兵,和鼓山盜起過幾次衝突,互有殺傷,這麽多年來一直順風順水,他們以為可以就這樣一直順利下去,直到看到火光之下,如神兵天降的南安團練。

第二百四十二章 破釜沉舟

陳於泰披上了一領最好的鐵甲,冷鍛的甲麵和披縛,護脛都十分堅實,散發著鐵器特有的光澤,戴上頭盔之後,他渾身象是被包在鐵塊裏一樣,雖然這叫他行動不便,但這一身鐵甲給了陳於泰相當強烈的心理暗示,叫他感覺自己強大的同時,也無比的安全。

“來吧。”海盜們逐漸聚集起來了,陳於泰在正中豎起了自己的大旗,這是一麵簡陋的龍旗,一隻醜陋的龍是鄉野畫師的作品,又簡單的繡在了旗幟之上。

這當然就是造反的意誌和決心,龍旗向來隻有天子有資格使用,地方的軍政大員,出征時一般是以各種猛獸以為旗幟,或是以姓氏為旗,龍旗就是一種挑釁,一種桀驁不馴的態度。

在這一麵大旗之下是五百多人的長刀手或矟手,也有鐵矛,大爺,鐵鐧,長戟,長槍,狼牙棒,各種武器五花八門,簡直是小規模的中式冷兵器的展覽。

而兩翼則是以弓手和弩手為主,大魏重弓箭,各地每個州府乃至每個縣均是有弓箭社。規模最大的是秦鳳路與京西路的弓箭社。

因為有西羌和北虜的威脅,兩路的弓箭社都規模龐大,在秦鳳路的弓箭社擁有八十萬名社眾,這個數字簡直恐怖。

其實就是將一路的壯丁幾乎全部編組,農閑時組織百姓練習箭術。

這種辦法也不能說是完全無效,最少在大魏對抗羌唐人的時候民壯都是有自保之力,西羌重騎兵的幾次突然襲擊都是徒勞無功,很難在秦鳳路獲得戰利品和補給,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他們都可能被民壯組成的弓箭手襲擊,對這種模式和大規模的抵抗使得西羌人舉步維堅……而且不得不說,盡管國力相當的艱難,大魏在對西羌人的戰事中還算是頗有斬獲,最少是把西羌人推到了古玉門關,曾經落入敵手的,興、靈,夏,延諸州被逐一收回,切斷了西羌與北虜在大魏西北部的聯合,也就是說,曾經落入敵手的河套地區被收回了一半,羌人現在據有吐蕃故地和一半的河西故地,比如肅州,敦煌,瓜洲,俱在羌人之手,大魏據有甘州,涼州,古玉門關也在羌人之手,大魏隻能在甘州興修了嘉峪關,不過太祖曾言,嘉峪關應該在往西三百裏地,後來仁宗和宣宗都試圖往西推進,終是因為補給太困難,而且北虜一直給大魏壓力而作罷。

諸多大魏民壯都是相當不錯的弓箭手,對海盜們來說更是如此。

海上交戰,陸地劫掠,他們都需要弓手來壓製敵人,製造恐慌和殺戮。

兩翼加起來一千五六百人的弓手,還有用來穩陣腳的神臂弓成了海盜們最大的底氣。

這時從山上滑下來的武卒開始變少,在陳於泰等人的眼前,武卒們也是有兩千人左右,和海盜的人數大體相當。

這個人數比叫陳於泰和他的部下們更安心了一些。

若來的是禁軍,兩千對兩千,勝負在兩可之間。

可來的全部是團練加廂軍,則陳於泰感覺還是自己這邊的勝算較大。

主場交戰,又是破釜沉舟的生死之戰,海盜們的士氣也是被拔到了最高,陳於泰不覺得自己這一邊輸定了。

特別是地利。

從南坡滑下,要經過一大片的碎石區,不利於大規模的軍隊整隊,而外圍的木柵區雖然毀損,兩側俱是有丘陵和山石,也不利展開。

現在等於是海盜將來犯的官兵按在一個穀口的出口處打,雖然沒有城牆,壕溝,鹿角,但以地形之利加上大量的弓手,仍然是得以叫海盜占足便宜。

特別是陳於泰注意到,來犯的敵軍中弓手數量嚴重不足,隻有四百到六百人之間,而且沒有神臂弓,這令得他心中更篤定了幾分。

在兩軍對射時,遠程打擊力的不足會使來犯的官兵相當狼狽,若持續不能突破,則會在漫天箭雨中被射成篩子。

這時很多有經驗的大頭目們也是看出來端倪,一個大頭目心滿意足的道:“官兵雖然出奇不意,但我看他們就是來送死的。”

“便是東胡人來,也是能叫他們全死在這裏。”

“殺吧,老子上次在興化軍殺的還不過癮呢。”

陳於泰大聲道:“傳令下去,今次不封刀,不留一個活口!”

“殺,殺光官兵!”

所有海盜都是發出了狼嚎般的叫喊聲,對陳於泰的這個命令,當然是沒有任何人出聲反對。

……

“應該將布裹的更緊一些。”

“真他娘的遭罪,老子手心破皮了。”

“喲,這裏有個嬌滴滴的小娘呢。”